142.第142章 舊衣

142.第142章 舊衣

甄嬛覺得不好意思,急著阻止她:「玲容——」

安玲容卻向甄嬛笑:「姐姐害羞什麼呢?」

說著,安玲容見皇后含笑,她繼續道:「臣妾聽聞碎玉軒的宮人講起,早晨聽見皇上叫姐姐的小名兒莞莞呢。」

甄嬛哎呀一聲,臉上一層復一層地燙了起來,道:「皇后別聽安妹妹胡說。」

皇后彷彿是怔了一瞬,唇邊慢慢浮起一縷哀涼又冷寂的微笑。

那笑意越濃,越像有了嘲諷的意味。

莞莞?

她呢喃著重複了一句莞莞,聲音里彷彿凝著刻骨的冷毒,並不真切,許是安玲容的幻覺而已。

安玲容知道皇後起了殺心,斜眼看著滿臉紅暈的甄嬛,知道這件事情,已經辦妥了一半。

只那一瞬間的失神,皇后迅速恢復了平日的樣子,溫和的笑著緩緩道:「皇上這樣喚你必定是真寵愛你了。」

安玲容見火候差不多了,忙笑著致歉道:「我不過一時嘴快,菀姐姐可別怪我啊。」

甄嬛心中動了一絲狐疑,安玲容從來不是這樣嘴快肆意的人啊。

只是安玲容的位份畢竟在她之上,就算甄嬛想說什麼,也沒辦法。

經歷了這件事情,皇後知道安玲容同樣不喜歡甄嬛,要不然也不會背著她說這些私事。

皇后在一旁笑道:「宮裡自己姐妹們,玩笑幾句算什麼。」

一句話過,又道:「菀貴人,你回宮裡候著,冊封時的禮服還有些不妥,過了午時本宮再叫人給你送去。」

甄嬛依依答了,彼此也就散過。

午後天暖和些,安玲容與眉庄頭抵頭坐著,正在查看她手臂燒傷留下的疤痕。

眉庄淡淡道:「好大一個疤,當真是難看的緊。」

說著,就要捋下袖子。

安玲容忙道:「總算結了疤,難看些有什麼要緊,前些日子老是化膿,才嚇著我呢。」

說著喚槿汐道:「把那東西拿過來贈與眉姐姐吧。」

槿汐進來,笑著道:「要是別的奴婢還不知道,怕是在火裡頭就燒沒了。

可是舒痕膠是稀罕物兒,奴婢又見瓶子好看,就收起來了,馬上就去取。」

眉庄微微含笑,安玲容道:「你看巧不巧,老天爺也誠心不讓這疤毀了你的花容月貌呢。」

眉庄半嗔著戳了安玲容一指頭,自己卻也笑了。

槿汐很快進來,又道:「溫太醫來了,要給惠妃娘娘請脈呢。」

眉庄微笑:「快請吧。」

又向安玲容道:「你總嫌他羅嗦,脈也不讓人家請了,只叫他看著我,現在可好,日日來煩我。」

安玲容只是不理。

盛著舒痕膠的精緻琺琅描花圓缽里,乳白色的半透明膏體沁涼芬芳。

眉庄拿了嗅一嗅道:「果然是香,一聞便是個好東西。」

正說著話,溫實初進來了,對面坐著替眉庄把脈。

見安玲容隨手把玩著舒痕膠,有意無意地看了兩眼,道:「請問娘娘,這是什麼?」

安玲容遞與他,「去疤用的舒痕膠。」

「哦?」

他似乎有了興緻,接過仔細看了又看,又用小指挑了些在手背上輕嗅。

眉庄疑惑道:「有什麼不妥么?」

溫實初的神色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什麼所以然。

半晌道:「微臣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不知娘娘可否允許臣帶回去看看。」

安玲容點了點頭,答應了溫實初。

這藥膏里可都是好東西,絕無半點虛假,就算溫太醫拿過去,也查不出所以然。

與此同時,甄嬛在太廟中行完冊封禮儀,依制要去皇後宮中聆聽皇后訓導,向帝后謝恩。

正走至半路,忽然流朱哎呀一聲,道:「小姐,這……」

甄嬛低頭聞聲望去,不知何時,冊封所穿禮服的裙裾上多了道寸把長的裂口。

她心中惶惶一驚,冊封用的禮服形同御賜,怎可有一絲毀損。

等下若到了帝後面前被發現,豈非大罪。

內務府總管此刻亦隨侍在側,禮服由其內務府所制,出了差錯他也不能脫了干係,不由也急得黃了臉。

心中的急惶只在片刻,甄嬛很快鎮定下來,道:「能否找人縫補?」

總管道:「冊封的禮服是由幾名織工以金銀絲線織就,所用絲線只夠織這一件,現下只怕尋只能再開庫房,怕是要大張旗鼓。」

甄嬛搖頭:「不可。」

時間一點點過去,浣碧道:「可不能再拖延了,誤了時辰皇上和皇後娘娘更要怪罪了。」

總管急的團團轉,汗如雨下,忽然一拍大腿,喜道:「前兩日皇後宮里拿了件衣服來織補,乍看著頗有禮服的儀制,雖不和娘娘身上的很像,但若拿了來暫時換上,應該能抵得過。」

甄嬛遲疑:「可以嗎?」

總管道:「那件衣裳樣子是老了些,是前些年的東西了,只怕是皇後娘娘從前穿過的,因也沒催著要,補好放著也兩三天了,想是不要緊。」

他輕聲道:「眼下也只有那件能抵得過了。」

流朱性急,催促道:「既然能抵得過,還不快去。」

甄嬛攔道:「不可,皇后的衣裳我怎可隨便穿了,豈非僭越無禮。」

旁邊趕來賀壽的槿汐,她見事情緊急,皺眉想了想道:「若是皇后的禮服,那是斷斷不能穿的,可若是常服,倒也可用來應急,只是娘娘須得向皇后請罪。

畢竟娘娘從前晉貴嬪時因日子來不及也用過敬妃娘娘的衣裳,也是有過先例的。」

總管想了想道:「的確是常服的,而且恐怕是皇後娘娘做妃子時的衣裳,用的是孔雀錦,繡的是翟鳳,而不是后服的鳳凰圖案。」

槿汐鬆一口氣,道:「那也就可以了。」

總管也不敢差人,自己急三火四跑了去,很快功夫就捧了來複命。

甄嬛也藉此機會,好好感謝了一番前來送賀禮的槿汐。

總管小心翼翼捧著,那的確是一條極美的外裳,長長拖曳至地。

蕊紅色聯珠對孔雀紋錦,密密以金線穿珍珠綉出碧霞雲紋西番蓮和青碧翟鳳。

霞帔用捻銀絲線作雲水瀟湘圖,點以水鑽,華麗中更見清雅。

而觀其大小,也正與甄嬛合身。

流朱嘖嘖道:「皇后的衣裳,再舊也果然是好東西。」

浣碧急急為甄嬛披上,道:「小姐快些吧,等下皇上和皇后就等急了。」

甄嬛顧不得避嫌,匆匆換下鉤破的衣裳,披上禮服,坐進翟鳳玉路車中。

帘子垂下,惟聽見背後不懂這件事情的槿汐一聲疑惑地嘆息,「怎麼這樣眼熟。」

甄嬛沒有閑暇去回味她話中的意思,心中唯想著不要太晚過去。

然而心中亦有一層狐疑,彷彿是哪裡不對的厲害,卻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許她揣測了。

景仁宮深幽而遼闊。

甄嬛端正垂手站著地下,半炷香時間過去,卻不見皇上與皇后出來,半分動靜也無。

正疑惑著,皇後身邊的宮女笑吟吟自殿後出來,恭恭敬敬福了一福道:「勞累菀嬪娘娘久等了,方才皇後娘娘頭風發作,難受得緊,此時皇上正陪著娘娘在服藥,等下便可出來,請菀嬪稍候。」

甄嬛和悅笑道:「有勞姑娘來說一聲,不知皇後娘娘現在可好?」

宮女笑道:「皇後娘娘的老毛病了,吃了葯就好了。」

甄嬛忙道:「如此就好了,但願娘娘鳳體安康。」

宮女最伶牙俐齒不過,忙陪笑道:「奴婢就說,菀嬪娘娘是最把咱們皇後娘娘放在心上的。」

殿中深靜,除了垂手恭敬等在殿外的內監宮女,只余了甄嬛一個人。

很奇妙的感覺,有一絲的錯亂,只屬於皇后的景仁宮,此刻是甄嬛一人靜靜站立其間。

皇後宮里素來不焚香,今日也用了大典時才有的沉水香。甘苦的芳甜瀰漫一殿,只叫人覺得肅靜和莊重。

似乎有腳步聲,有人失聲呼喚:「莞莞。」

甄嬛轉頭,卻是皇上,殿中多用硃色和湖藍的帷簾,他身上所著的明黃衣袍更加顯眼。

「皇上…」

甄嬛輕輕喚他。

隔得遠,殿中光線也不甚明亮,沉水香燃燒時有纏綿的白煙繚繞在殿內。

隔著這裊裊白煙,甄嬛並不瞧得清楚皇上的神色。

只聽得他的聲音有些含糊。

「你怎麼不喚我四郎了?」

四郎?

甄嬛有些含羞,更有些在驚詫,在皇后的宮中,雖無外人,可也不好吧。

「四郎,臣妾在這裡。」

他唔了一聲,向前走了一步,依舊是遲疑了:「莞莞?」

甄嬛忽然心驚肉跳得厲害,口中卻依舊極其溫柔地應了一聲。

「是我。」

皇上向甄嬛奔來,急遽的腳步聲里有不盡的歡悅,菀嬪冊封儀制所用的八樹簪釵珠玉累累。

細碎的流蘇遮去了她大半容顏,壓得她的頭有些沉。

皇上緊緊把甄嬛摟在懷裡,彷彿失去已久的珍寶復又重新獲得了一般,喚:「莞莞,你終於回來了——」

他的語中用情如斯。

甄嬛的心驟然沉到了底,被他緊緊擁抱著,涼意卻自腳底冷冷漫起,

甄嬛動彈不得,皇上擁得緊,幾乎叫甄嬛不能呼吸一樣,肋骨森森的有些疼。

這樣的疑惑叫甄嬛深刻的不安,她屏息,一字一字吐出。

「臣妾甄嬛,參見皇上。」

皇上彷彿沒有聽清一般,身子一凜,漸漸漸漸鬆開了。

皇上用力看著甄嬛,眼神有些古怪,片刻淡漠道:「是你啊。」

他這樣的神情讓甄嬛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彷彿一盆冰冷雪水兜頭而下,骨子裡皆是冰涼的。

甄嬛極力維持著跪下,輕輕道:「臣妾參見皇上。」

他的目光有些疏離,很快又落在甄嬛身上,在衣裳上逡巡不已。

忽地,皇上一把扯起甄嬛,眼中越過一道灼熱的怒火,語氣中已經有了質問的意味。

「這件衣裳是哪裡來的?」

甄嬛心下害怕,正待解釋,皇上抓著她手臂的手越來越用力。

痛得甄嬛冷汗直冒,說不出話來。

甄嬛極力屏氣,方冒出一句來,「臣妾沒有…」

他把一把拋開我,把甄嬛丟在地上,冷冷哼了一聲。

裡頭皇后聽見動靜,急急扶了宮女的手出來,見如斯情景,哎呀聲,便向扶著她的宮女歪去。

皇上一驚,也不顧甄嬛,忙去扶住皇后坐下道:「皇后怎麼了?」

皇后並未暈去,只以手撫頭,吃力道:「臣妾有些頭痛。」

宮女忙斟了熱水進來,皇后並不喝,只轉了頭四處尋著什麼人,問:「芳嬤嬤呢?」

宮女會意,忙喚了嬤嬤進來。

皇后一見她,臉也白了,一手指著甄嬛,一手用力拍著椅子,直言道:「你瞧瞧她,這是怎麼回事?」

嬤嬤一見甄嬛,立時大驚失色,忙跪下哭道:「前些日子娘娘整理純元皇后舊時的衣物,發現這件霓裳長衣上掉了兩顆南珠,絲線也鬆了,就讓奴婢拿去內務府縫補。

奴婢本想抽空就去拿回來的,誰知這兩日事多渾忘了,不知怎麼會在菀嬪娘娘身上。」

她嚇得忘了哭,拚命磕頭道:「皇上皇后恕罪啊。」

甄嬛腦中轟然一響,只余了一片空白。

誤穿了純元皇后的故衣,可當如何是好?

皇后又氣又急,怒不可遏,喘著氣道:「糊塗!本宮千萬交代你們對先皇后的物事要分外上心保管,你們竟全當作耳旁風么?旁的也就罷了,偏偏…」

皇上的目光有些怔忡,「這是她第一次遇見朕的時候穿的。」

皇后的目光如火焰一跳,久久凝望著皇上。

「皇上還記得,那時姐姐進宮來看我。」

皇上淡淡唔一聲,道:「自然是不能忘的。」

他們這樣說著話,只余甄嬛一人在旁邊,像是一個被拋棄和遺忘的人,孤獨地看著他們。

莞莞?甄嬛心頭冷笑,更是哀戚,莞莞,原來都是別人!

他很快逼視甄嬛,語氣陌生而冰冷,簡短地吐出三個字。

「脫下來!」

甄嬛一時有些尷尬,脫去外衣,只穿了一件品色暗紋的襯裳,是絕對不合儀制的。

然而甄嬛迅速地脫了下來,雙手奉上,平直下跪,「臣妾大意,誤穿了純元皇后故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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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安陵容后,當卷王被冠寵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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