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視，不設防的記憶
——臨時通訊——
——加密等級：████——
+東西已經放在那裡了。+
+很好。你的任務結束了，現在立刻撤離。+
+他們頂多半分鐘就會發現這個變動。我懷疑你是做無用功。+
+而他還有一分鐘到達你的位置。注意避讓。+
+我有許可權知道那位即將接手它的人嗎？+
+沒有。+
+那麼，祝你好運，狄奧多西。+
——通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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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爾聽不到這段對話，或者現在還做不到。他不知道在遙遠地方等待他的禮物上糾纏了怎樣錯雜的命線，在此後很久都不會知道。
現在他正行走在影牢陰森恐怖的甬道中，除了機械地往前邁步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如果說第一次醒來的感覺是困惑與茫然，那麼當金色輝光冷凝成掛在他盔甲上的薄薄冰凌、隨著他的動作破碎掉落、令他被凍住的思維再次流動的時候，他作為一個凡人的意識猛然清醒的感覺與之類似。
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情境下，霧蒙蒙的頭腦在解凍后立刻切換為尖叫模式。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走到這種地方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該不是……遭了神了吧？
精金面罩下他的呼吸急促了一拍。
這個世界的恐怖之處不僅僅在於戰亂，而是在所有層面上的禁錮與壓迫，從物理，到精神，身處其中，連自我了斷的極端方式都無法逃避，反而會加速厄運到來。有時候，甚至失去意識都成為一種風險，或許眼睛一睜一閉間，再醒來時你將不再是你。
原因無他，這是一個真實有神存在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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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共享了類似的歷史進程，但這個虛構的世界在構架之初就與虛構真實了它的世界有別。在這個世界，物理宇宙並非全部，有一個與之互為鏡面的空間存在。它被稱為「亞空間」（theWarpArea）。
亞空間不以物質結構或者形式存在，不受空間和時間的限制，就好像存在於夢境的邊緣，對於常人來說是永遠無法理解的特殊領域。在一些解釋中，它被形容為在現實宇宙即物質位面外與之平行的能量位面，每一種生活在物理世界的生物的情感都會流到亞空間，成為那裡洶湧澎湃的能量。
設定上亞空間一直存在，自這個世界誕生以來就是整個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對於這個世界觀，它便不是橫插進去的陌生概念，也不是能被證偽的玄學。它就是一個事實，無法否認。
它與生活其中的每一個生物息息相關。一個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智慧生物，當他的肉體存在於物理宇宙里，他的靈魂就會在亞空間里留下投影；而當他在物理世界死去，他的靈魂就會沉進亞空間，就像拍岸的浪花落回海中，捲起岸邊的石頭沉入大海。
身心二元論在戰錘世界不能算是錯誤的理論。藉助這種關聯，智慧生物的每一次念想都能在亞空間掀起波瀾，同樣，靈魂之海的波動也能對物理世界造成影響。這樣的相互作用解釋了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種種超自然現象，也為這個世界的神學問題打下了基石。
如果「玄學」是客觀存在的自然規律，那它實際上就不是玄學。所以即使有神存在，戰錘世界依然不能被稱作唯心主義世界——因為神明真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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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正與某些能被稱作「神明」的存在擦身而過？
死一樣的寂靜中只有阿泰爾的腳步聲在空間中碰撞折轉。周圍的環境非常黑暗，在一些地方連頭盔的視覺補償都起不了作用。通過靈敏的感測系統，阿泰爾能感覺到寒氣在鎧甲表面打轉，抓撓著他的脊椎骨。
他感覺周圍的黑暗彷彿有形體，半流體似的，又彷彿有生命，像蛞蝓一樣附著在他身上，在粘滯地蠕動。考慮到這個世界完全不講理的構架，這不一定是他的錯覺。
他走過牢房和囚室的外門，它們中有些塞滿了鎖，有些掛著鐵鏈，另一些則在視野中忽隱忽現。他看見了從古至今到未的各種方法封鎖的門，代表封印的玄奧符文在黑暗中閃爍不定。他大概能猜出自己身處何處，並且知道那些能量場、虛空鎖、金屬和石頭後面都關押著什麼不可言說的危險。
所以這裡就是影牢。
所以他正從全帝國也可能是最危險的囚犯們前面走過去。
而且他還在想著和它們有關的事情，這個舉動堪比給渴望越獄的犯人們遞銼刀。
阿泰爾知道自己在犯傻，但是心裡默默一聲「帝皇保佑」顯然讓某位大能寬恕了他清澈的愚蠢並讓他繼續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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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牢里收押的事物有很大一部分與「靈能」有關。
靈能是一種建立在與現實宇宙糾纏在一起的另一半、也就是亞空間上的特殊能力。通過將奔涌在另一個維度的洶湧能量引入物質世界，靈能造就了諸多明顯不符合物理法則的現象。
這就是為什麼說魔法在這個世界上真能實現。這也是為什麼，在這個世界上種種不能被物理科學解釋的事情實際上都有另一種學術意義上的註解。
通常而言，與亞空間聯繫更加緊密的個體就越容易動用這種由靈魂帶來的天賦，那些生而天賦異稟，被稱為靈能者的群體能從亞空間中吸取力量，並將其塑造成各種形式的超自然現象。他們的能力從操縱肉體到操縱心靈，從控制實物到控制火焰不一而足。僅從描寫來看，靈能幾乎是萬能的。
但顯然亞空間並不是一位慷慨的紳士，它絕不會給人類——或者任何種族——提供免費的午餐。
亞空間曾經被認為是單純的能量空間，但就像大海不僅僅是海水一樣，裡面孕育了與現實宇宙不一樣的生命形式。它們被統稱為亞空間生物，是靈能的空間居住著糟糕的存在。它們是饑渴的獵食者，無時無刻不在尋找靈魂的火花。那些施法時不夠機警的靈能者很容易受到攻擊，被吞噬，或者乾脆變成從亞空間到物理世界的大門。
這些殘暴的亞空間生物中最糟糕的那類是無生者（Neverborn），當它們穿過門戶來到物理宇宙並展開它們血腥而饑渴的收割時，又被戰慄蒙昧的古人冠以非常宗教化的名字——惡魔（Dm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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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
這個詞喚起了這具身體更多負面的反饋，心靈上的，甚至還有生理上的。他小心翼翼地咀嚼了這些變化——極度的反感、劇烈的悲慟、兇猛的殺意以及肌肉緊繃的戰鬥準備……很好，看來他觸發了另一個關鍵詞。
如果這具身體有原主的話，那麼他將為禁軍獨特的神經反射而汗顏。他能確定自己沒有繼承到前者任何的記憶，但這具身體卻替他保留了完整的應答機制。
這些負面反饋的建立背後是一段飽浸血淚的悲慘歷史。
如果凡人部隊是帝國的基石，阿斯塔特是帝國的名片，那麼數量稀少的禁軍卻能被稱為帝國的象徵。如果說能危及人類帝國這頭巨獸生命的只有它自己的影子，那麼能給禁軍軍團造成嚴重創傷的也只有來自另一個位面的敵人，也就是亞空間生物。
萬夫團戰史上在30K和40K各有一次大規模減員，原因都與亞空間密切相關。兩次戰役都發生於帝國歷史上的重大轉折時期。後者標誌了整個系列風格的轉型，而前者……
正是那場終結了人類崛起年代的大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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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二十支星際戰士軍團以帝皇的二十個兒子為基因模板創造，所以他們的指揮官不僅僅是他們的軍團長，也是他們的基因之父，維繫他們的不僅僅是人文概念上的上下級關係，還有真真實實的血緣。
僅此而已了嗎？
物理意義上關聯不足以解釋這種緊密的聯繫，他們之間的紐帶在亞空間上亦有根源。
鑒於帝皇的血脈起著星際戰士軍團「基因模板」的作用，他們也被稱作基因原體。他們並不是帝皇通過傳統繁育方式誕下的子嗣。他們誕生在實驗室，是人類基因試驗的巔峰成就，由最傑出的科學家也就是帝皇親自操刀，其中加入了帝皇本人的基因。
而帝皇的諸多身份中，還有人類的最強靈能者這一稱號。
他的能力是這樣強大，以至於亞空間生物對上他時以往獵物與獵人的身份就會立刻調換。他曾進入亞空間，像普羅米修斯盜火一樣從浩瀚的能量海里拿走了他想要的東西，令那些自詡的看守敢怒不敢言。
沒有人知道被盜走的「火焰」被用在了什麼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基因原體的人類皮囊下涌動著澎湃的另一個位面的能量，而當一個凡人通過檢測被擢拔為帝皇的死亡天使、也就是星際戰士的時候，傳承自基因之父的偉力也飽含了亞空間的成分。
所以帝國最強大的武裝力量之一、大遠征的主力軍，有一半根基建立在亞空間上。
而亞空間……可不是心甘情願讓人類踩著上升的階梯。盤踞其中自認為被誑騙劫掠的幾位大能謀劃了向帝皇的殘酷而瘋狂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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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爾又一次暫停了往這個方向的思考。
頭盔氣密鎖定，他呼吸著循環空氣，腳步一刻不停。腳下的地面濕潮而滑濘，被岩石滲出的水氣浸潤。
一開始不是這樣的。剛開始走出房間的時候他腳下的大理石地面變成了銀色的金屬，銀色的浮雕在黑暗中時隱時現。
儘管神志清楚，但他不記得腳下的路是什麼時候從金屬變成了岩石和土壤。彷彿只是通過了一道沒有門的門檻，布滿銀色浮雕的金屬牆壁被古老的岩層取代，然後原始的塗鴉壁畫被氤氳的水汽掩蓋。
他極力往前觀望，但甬道看不到盡頭，無論往哪裡觀察，都像被一個沉睡中的神靈輕輕呼出的氣體般的有形的黑暗佔據。
嗯，神。
野馬脫韁，歡快地向著深淵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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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帝皇統領人類之時，帝國迅速崛起。而同樣，當亞空間生物群聚出現並服從於同一個意志的時候，它們的力量也將膨脹成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怖。
考慮到它們誕生的原理，這其實是一個事實而非進程。
在亞空間中，相似的思想會自動聚合到一起，就像是溪流匯成江河。自從宇宙誕生之時起，這些潮汐就在亞空間中翻卷流轉。它們化作了苦楚和慾望的漩渦，成為了恨意與傲慢的湍流。情感在亞空間交織成風暴，能量波動匯聚而成幾個難以撼動的龐然存在。
當這些無形縹緲又僅具本能的超自然實體最終發育出了自己的原始意識，混沌神明就此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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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還是受眷顧的。
下墜的思維被現實的枝椏掛住了。
當他正要想起那四位不可言說之神的名諱時，盤繞他的黑暗散開了。
路已到盡頭。
一扇門出現在他前方，就像在黑暗裡潛伏已久，突然竄進了視線。它和甬道一個尺寸，就像是一扇門板卡在了通道里。它看上去並不厚重，但就這麼突兀地擋在了路中間，大小几乎就是為禁軍這樣高大的身軀準備的。
阿泰爾比照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身高，目測如果自己走過去將不會碰到紅纓，但如果手持長矛，恐怕不能垂直通過。
全副武裝，但沒有武器——所以這就是為他準備的。
他遲疑了一下，短暫思考繞路或者暴力拆解的可行性。然後他伸出手，試探性地觸碰那層障壁。
他的手穿了過去。
他腳下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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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輝煌的房間里黑紗掩映，一柄禁軍制式長戟靜靜懸浮在靜滯力場中。
它是一個鑲嵌著動力刃、加裝了特製型號爆彈槍的殺戮構造物，也是以寶石點綴、雕刻上羽毛和閃電的華麗藝術品。
它是優雅且致命的兵器，儘管相比那些已經被冠以神兵之名為世人所知的武器它樸素得輕易就會被忽視，但它很快就會被賦予凌駕於它們所有之上的寓意。
一件禮物。一種承諾。它在等待它的主人。
光芒閃過，一個身穿金甲的人影從半空中掉下來，在銀光點綴的陳列台前摔了個四腳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