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8階級

葉夫根尼盯著小男孩看了幾秒，然後快步走到了薩拉爾的身邊，問道：「他的臉，能治嗎？」

「很難。」薩拉爾搖了搖頭，「變種人身上的疾病，大多數都因為父輩遺傳下來的基因缺陷，單靠藥物或者手術很難根治。我們現在只能儘可能地控制病情發展，但如果要根治，得進行基因調整手術……現在我們暫時還沒有。」

「難搞得很。」馬丁·洛蒙插嘴道，「哪怕是在新夏州市，基因調整手術也是那些權貴弟子的『專享特權』……光有錢還不夠，沒有人脈和地位，那些醫療機構是不會給你做的。」

「我說的『暫時還沒有』，是指，我們以後會有。」薩拉爾嚴肅道。

「你們不會是打算進攻企業控制的城市吧……就憑這些變種人？」馬丁·洛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這也太瘋狂了。」

在馬丁·洛蒙看來，這伙叛軍的實力甚至還不如那些被企業財團『收編』的反抗組織，撐死了襲擊一些城際商隊或是潛入城市裡搞點暗中破壞，刺殺幾個企業高層……至於正面攻打一座城市，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哪怕是像康普尼這樣的龐然大物，也不敢貿然去攻擊其他企業控制的城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打不贏——每一座城市都是當地企業經營多年的「大本營」，天時、地利、人和三項對方就已經佔了兩項優勢，再加上進攻方的補給線會被拉得很長，一旦在補給部隊在荒野上遭到襲擊，僵持的戰局轉眼之間就會轉變為潰敗。

葉夫根尼沒有理會馬丁，直接對薩拉爾說道：「如果有機會治好他，需要多少錢我來出。」

「不需要錢。」薩拉爾很自然地說道，「只要有機會，我就會讓他接受治療……免費的治療。」

葉夫根尼愣了一下，去拿煙的手僵在了那裡，他盯著薩拉爾看了好幾秒種，這才低聲問道：「真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薩拉爾說道，「基因調整手術的人工費和材料費並不算貴，貴的是專利費……但這項手術被發明出來這麼多年，當年的研究成本早就已經回收了數百倍了……那些權貴們之所以要限制基因調整手術，目的就是為了創造階級。」

「創造……階級？」葉夫根尼悄然握緊了拳頭。

「準確地來說，是創造，並且固化階級。」薩拉爾說道，「剝削者的後代一直是剝削者，被剝削者的後代一直是被剝削者，兩者之間存在著一條巨大的鴻溝，一條遠比物種差距更大的鴻溝。他們希望將所有的被剝削者異化成只能付出勞力的血肉機器，他們寧可將自己吃不完的蛋糕扔掉，也不會分給下面的人……」

「他們不會希望下面那些習慣了寡淡無味的合成食物的人嘗到蛋糕的甜美滋味……香甜的蛋糕會激發底層人對於未來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這容易埋下反抗和動亂的種子。」葉柯接著說道。

「……我明白了。」葉夫根尼有些頹然地點燃香煙，狠狠地抽了一口。

「你似乎很在意那個變種人小孩？」馬丁·洛蒙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跑回到搬運隊伍里的小男孩，向葉夫根尼詢問道。

「伊蓮娜，我的女兒，和他差不多年紀的時候，被診斷出患有隱性遺傳的免疫性疾病。這種疾病雖然不會致命，卻意味著我女兒她終身無法植入任何義體。」

「所以你才會在意基因調整手術的事情？」馬丁·洛蒙下意識問道。

「是的，那個時候我還在為康普尼工作，是『眼鏡王蛇』部隊的一員。」葉夫根尼說道，「我以為，憑藉我的身份，我可以讓我女兒得到手術的機會……」

「眼鏡王蛇」是康普尼眾多武裝力量之中最神秘、也是戰鬥力最強的一支，說是康普尼的王牌部隊都不為過。隨便一名「眼鏡王蛇」退役下來的老兵，都有資格到其他部隊去擔任資深教官……像是之前追捕薩拉爾的那支快速反應部隊，他們連給「眼鏡王蛇」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那後來呢？」馬丁忍不住追問道。

「我打聽到做一個基因調整手術需要兩千到三千萬信用點，我攢了一筆錢，又找一些朋友借了一部分，堪堪湊到了這個數……但就在我想送女兒去做手術的時候，卻被告知，需要有『介紹信』，他們才會收治我女兒。」

葉夫根尼很用力地抽了一口煙，明亮的火光瞬間吞掉了捲煙三分之一的長度，他接著說道：「他們告訴我，需要一個『等級足夠』的人的介紹信，我問他們，什麼樣的人算是『等級足夠』，但他們不肯說。」

「眼鏡王蛇的成員都沒資格么？」葉柯皺眉道，「在康普尼內部，你們也能算得上是精英階層了吧？」

「所謂的精英階層，只是資本用來分化無產者的手段罷了。」薩拉爾拍了拍葉柯的肩膀，低聲說道，「什麼中產階級、小資階級……其實都一樣，他們用各種各樣的名詞將無產者分化成了一個又一個『獨立階層』，就是為了不讓無產者們將力量凝聚到同一個目標上面。」

「我去懇請我們的部隊長官幫我寫一封介紹信，但得到的回復卻是他已經幫我申報給了康普尼的董事會，很快就會有回復，讓我耐心等待。」葉夫根尼嘆了口氣，將一截長長的煙灰彈掉，「但我這一等，就等了好幾年。」

「拖字訣，這我熟。」馬丁·洛蒙說道，「那些有權有勢的傢伙，當遇到那些不願意做，但卻又不好明著拒絕的事的時候，就會選擇拖，硬拖你十年八年，拖到你自己都不再抱有希望為止。」

「這幾年裡，我催過好幾次，但每次得到的回復都是大差不差，說實話，我心裡也明白，他們根本就不想幫我寫那封介紹信——儘管對於董事會的成員來說，那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葉夫根尼嘆道。

「寫了這封介紹信，大概率會得到一名忠心耿耿的部下。」薩拉爾說道，「但寫了這封介紹信，就相當於開了一個先例，以後會有越來越多的『介紹信』或是別的什麼東西找上門來說，所以他們不可能松這個口。」

【P.S.今天白天在店裡忙事情，到家又是八九點了，更新又遲了十分抱歉。晚點十二點前應該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