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該掀桌子了

黃昏，寧海市遠郊，一處山澗的溪流旁。

「今天就在這休整吧，一天徒步近100公里了。不必心急，明天就能抵達『轉運站』。」

倪紅卸下了自己的小背包，坐在一截樹樁上，開始按摩自己的右腿。

吳虞皺了皺眉頭，他本意是打算繼續趕路的，但看到倪紅纏著繃帶的小腿，也放下了自己沉重的背包。

他看著看著……這個坐著揉腿的姿勢有些眼熟，神情漸漸恍惚。

「我去撿點柴火。」

吳虞進了樹林，半小時后，他抱著一捆比人還寬的乾柴、樹枝回來。

「你的腿，怎麼樣了？能承受這種趕路的強度嗎？」

吳虞一邊生著篝火，一邊詢問倪紅的傷勢，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放心。無礙。」

倪紅平靜地回著話，但她的目光一直獃獃地盯著遠處潺潺的溪水。

「……」

吳虞的話頭又聊斷了。

二人一路上都是這樣，無論誰主動開口，沒聊兩句，話題總會莫名地突然中斷。

兩個人都覺得，似乎缺了點什麼。

篝火點燃了，略帶潮濕的樹枝燃燒著，發出「噼啪」的響聲。

「一定要通過你說的『轉運站』才能去44號基地嗎？」

吳虞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對，不光44號，進出任何基地都是這樣，連我們清道夫在內，沒有人知道基地的切確位置，只能通過轉運站搭乘地底軌道的穿梭機到達。」

「那到達轉運站之後呢？有沒有守備？如果我們在轉運站被人發現了，會不會無法到達基地？」

「不會。轉運站沒有守備，全程由AI控制，但必須進行生物識別，正好我們有黑熊和狂蜂的DNA和眼球。」

「那——」

「停。」

倪紅伸手打斷了吳虞，看著他一副「十萬個為什麼」的樣子，倪紅嘆了口氣，想著，乾脆給他科普一下好了。

剛準備開口，她紅寶石般眼眸里又閃過了一絲猶豫，思慮再三，還是繼續說：

「既然你決定蹚這渾水，那我就給你詳細講講『我們』的事吧。也是時候，讓你知道『世界』的真相了。」

「…………」

「在我說之前，你認為『基地』是什麼呢？」

「你們……他們那些人渣的大本營，研發病毒、散播病毒的地方。」

「呵……基地可不是什麼『大本營』。」

「什麼意思？」

「『44號基地』，這名字里的信息還不夠明顯嗎？」

「44號……你是說！這種基地……還有43個！？」

「不是43個，是還有79個。」

「什、什麼！？」

吳虞有些驚訝，這個他原以為是末世災難幕後BOSS的東西，有80個！？

這個「44號」居然真的是排序編號，而不是像「AK47」、「AKB48」那種唬人的噱頭么……

倪紅一邊說著，一邊豎起了一根手指：

「基地，只是『我們』為了執行世俗層面的任務而成立的前哨站，每個基地負責管轄大約1億人口的區域，因此，全球一共有80個基地。」

「這…………那你所說的『世俗層面』又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基地並不是『我們』組織正式的部分，基地里的人，也只是『我們』的雇傭兵而已。當然，這種雇傭是終生制的，一旦加入基地，至死不能脫離。」

「等、等等，你一直在說『我們』、『我們』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就是『我們』，這就是我所知道的組織名稱，如果你覺得難以理解，也可以把『我們』稱作『WE』。」

「……『WE』……」

「不錯。世俗之上，這80個基地的掌控者，才是『我們』真正的基層組織——教團。」

「教、教團？」

「『我們』一共擁有12個教團，根據太陽曆法12個月的守護花命名。比如我，就是隸屬於四月的『薔薇教團』。」

「……你們這些教團的居所，不會是叫『黃道十二宮』吧？」

「……什麼意思？」

「沒事，你繼續。」

吳虞越聽越瘮得慌，他一開始以為自己對付的會是什麼「保護傘公司」這類的邪惡財團或者某個變態野心家，沒想到，這聊著聊著，突然蹦出來了什麼喜歡花花草草的詭異邪教組織。

「每一個教團，都有一名主教，他們既是最高統領，又是精神領袖。主教們會培養隸屬於自己的『騎士』，這些騎士才是『我們』真正的戰鬥力。」

「原來如此，難怪你這麼強，果然你跟基地那些人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啊……」

倪紅搖了搖頭，苦笑著說：

「你錯了，我不強，同時我也不是教團的騎士。我正是因為暫時無法晉陞為騎士，才會被教團下放到基地來歷練。真正的騎士，他們的實力遠超你的想象，而且身份尊貴無比。如果我是一名騎士，基地的人膽敢傷害我一根頭髮，整個基地的所有活物都會被挫骨揚灰。」

「……你確定，你說的這些真不是在開玩笑？？」

「我從小在教團長大，這些是我經歷過的事，千真萬確。不過，接下來我要說的，的確是我聽來、看來的，不曾考證過。」

「好吧，都已經這麼魔幻了，我不介意再誇張一些，你繼續。」

「十二教團之上，是四大聖殿，他們統御著『我們』里真正的頂級強者。不過他們從不插手世俗層面的事務，似乎從始至終都在為了一個極為崇高的目標而奮鬥著。聖殿再往上，傳說還有一個至高的存在，但我從未聽任何人描述過它究竟是什麼。」

教團、聖殿、至高的存在……

好中二啊……

吳虞看著倪紅這張很二次元的臉，再配合她說出的這些標準漫畫情節，吳虞的心裡，真的是完全不敢信。

「……你說的這些，先放一邊吧，我要消化消化。我現在有個近在眼前的問題要問，既然『WE』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那為什麼不直接統治世界，我感覺你們信手就能做到，何必非要搞什麼喪屍病毒危機，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人類文明推倒重來呢？」

「這種層面的信息，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我只能告訴你，統治世界從來不是『我們』的目標，而這場滅世災難也僅僅是『我們』某一場實驗中的一部分，至於目的是什麼，我也不清楚。這個星球很大，這個『世界』有很多你我不曾聽過、見過的人與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如今你知道了『我們』的存在，總有一天，你會被帶到那些令你震驚的現實面前。」

吳虞沉默了。

的確，在成為喪屍之前，吳虞也沒想過，自己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甚至在幾天之前，他都沒想過，自己會跟這個曾經生死相搏的小蘿莉坐在一起，圍火夜話。

他的心裡，似乎已經默默開始接受，自己的命運，人類的命運，搞不好真的掌握在什麼莫名其妙的神秘人手裡。

但這種不明不白被別人當作棋子，當作小白鼠的感覺……

真是糟糕透頂！

因為長時間不通風，篝火的光亮已經黯淡了下去，眼看就要熄滅，吳虞拿起一根長棍，開始撥動底層的柴火，給火堆通風。

「那我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對於『WE』來說，人類究竟算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倪紅愣了愣，然後她悵然地說道：

「我不知道。但有很多傳言說，『我們』的高層，那些聖殿的首領們，或許根本就不是人類，他們也許來自異界，藍星只是他們的驛站或者遊樂園，人類則是他們圈養的寵物。又或許，人類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場狂歡盛宴里擺在餐桌上的血食罷了。」

「…………」

倪紅見吳虞臉色凝重地沉默不語，以為他是怕了，她輕輕嘆息一聲，寬慰道：

「其實你也不必害怕，畢竟，你我這樣的小角色，將來最多只能接觸到教團的騎士，不會直面那些真正恐怖的存在。」

「怕？」

吳虞冷冷地哼了一聲，他不斷撥弄著篝火底層的木炭，他的雙眼裡映照出跳動的火焰。

「大人物又怎樣？小角色又如何？我的一位偶像曾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或許我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命運，但至少能讓他們知道，人類裡面，也不全是孬種！如果這個世界，真是他們擺開的一場盛宴，那老子，就做『烏鴉哥』！」

「…………誰？」

「呃，我的意思是……」

吳虞撥著撥著，不小心撥斷了一塊關鍵的支點，這堆悶燒了一晚上的篝火瞬間垮塌，土崩瓦解。

一時間，烈焰騰空，火星飛揚。

「該掀桌子了！」

…………

…………

某處未知之地，一座裝飾華美且聖潔高貴的殿堂里。

四周都是黃金鋪設的地面，殿堂中間，擺著一口水晶棺槨。

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從沉睡中蘇醒，睜開眼，她的眼神先是清純而懵懂，但很快，隨著古老的記憶開始融合，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深沉、冷漠、難以捉摸。

「主教大人，您終於蘇醒了。」

「嗯。」

一件輕若無物的薄紗睡衣自然地飄來，籠罩上了這具完美的胴體，她緩緩從棺木中跨出，修長白皙的腿彷彿人間最美的藝術品，宛如瀑布的黑色長發垂到地面，柔順似純黑的絲綢錦緞。

她一邊走著，一邊打了個哈欠，纖纖玉手輕拍自然而豐滿的紅唇。

「大人……這次的『二重生』之旅，似乎提前結束了？」

「確實，比預想的早了一些。」

「那……體驗如何？」

「嗯……」

她似乎在回憶。

柔和的陽光透過水晶格窗，投在她身上，晶瑩的肌膚開始閃閃發光。

她的嘴角微微上翹，似乎想起了什麼令她愉悅的事情。然後，她露出了一個傾倒眾生的笑容，發出了「咯咯咯」的清脆笑聲。

「很好，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