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麻煩事

嘩~嘩~，熱水淋過頭髮、流過身體，暖意讓原本有些疲憊的迪恩徹底放鬆了下來。

在這一刻他不用擔心那些即將面臨的糟糕事，也是放下心理戒備的難得時刻。

半小時后好好沖了個熱水澡的迪恩，才念念不舍的擦乾淨身體從浴室出來。

當他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準備換上衣服時，突然被鏡子里的人影吸引了目光並怔怔出神。

淺色的棕發下是一張年輕而又充滿活力的面容，不過最吸引人注目還是那一雙晶瑩剔透的藍眼睛。

如果和客廳里的照片對比一下就知道，這雙藍眼睛遺傳自他的母親。

迪恩的母親是愛爾蘭裔，一雙藍眼睛是標誌性的種族特色。至於淺棕色的頭髮，那是遺傳自他的父親。

作為威爾士人，棕色頭髮是再正常不過的發色了。好吧，和愛爾蘭島一樣，威爾士地區又是一個英倫三島中比較小眾的存在。

這從他們的姓氏--普萊斯也可以看出一二，畢竟它是威爾士人中最常見的姓氏之一。

只不過因為年代久遠，又經過了那麼多代人的混雜。迪恩早已集齊了英倫三島的血脈，是名副其實的串子。

腦海里稍微過了一遍家族的歷史，迪恩就放棄了細究的念頭。從奶奶那一輩算，這個故事可以講上三天三夜，但現在可不是時候。

換上衣服，迪恩就徑直上了樓，那裡是他以前的房間所在。

推開房門，入眼是典型的美利堅少年卧室。體育明星海報、棒球棍、雜誌、唱片，它們遍布房間的每個角落。

不過看得出來，這裡被人整理過。東西雖然很多，但並不顯得雜亂。

不難猜出，自己的母親卡特琳生前一定經常替他整理房間。

因為迪恩的大學離家不遠，周末他通常會回到揚斯敦。所以迪恩每次離開后，卡特琳都會替他整理一遍房間。

然而自從母親離世后，迪恩這一個月幾乎就沒再回過家，而房間也一直保持著被打掃后的樣子。

來到靠窗的書桌邊隨手翻了翻，上面多是一些關於計算機的雜誌，比如《大眾電子》、《位元組》、《PCC通信》等。

看著上面專業的計算機術語，迪恩腦海里很自然的浮現出關於這方面的各種知識信息。

沒錯，迪恩前身算是一個電腦極客，並且水平似乎還相當了不得。至少給他一台連上網路服務的電腦，他能做到很多人難以想象的事。

直到這時迪恩才突然意識到，88年啊，個人電腦即將騰飛之際，互聯網誕生的前夜，一個大時代開啟的黎明。

他感覺到自己身體里的細胞在躍躍欲試，各種各樣的想法紛呈而至，不過很快又被迪恩強壓下去了。

現在還是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再說吧，畢竟家庭、學校是一切良好開端的初始。

隨意把幾件衣服塞進雙肩包，迪恩出了房門路過邊上的那間卧室時腳步停頓了一下。

眼前緊閉的房門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光顧了，這是他那位哥哥萊德的房間。

關於他的事...，迪恩搖了搖頭繼續邁步向樓下走去，兩分鐘后他就再次跨出了家門。

回頭看了一眼帶有紅色三角形屋頂的獨棟居所，老實說這個家其實不錯。

雖然最近疏於照料顯得有些蕭瑟，草坪也因為無人打理，有了野蠻生長的趨勢。

還有那些環繞在院子周圍的木槿、連翹、鬱金香和風信子，也因為沒有了主人的照料，都漸漸開始花容失色。

但迪恩眼前依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往日的幸福光景，南邊的密爾溪公園，揚斯敦最大的公園。足足八百英畝的樹林、池塘和花園，連接城南與城西。

北邊的麥古菲特廣場，城南的一處模範購物中心，由卡法羅家族在50年代興建。

保齡球館、糖果店、伊薩乳品店、A&P連鎖超市、電車站、學校、教堂、遊樂場，應有盡有。

現在的迪恩雖然還沒光顧它們，但只需看一眼，昔日的生活畫卷就栩栩如生的浮現在眼前。

至少他還有一個家，而且還是在城南的白人區，轉身前往布魯斯街的迪恩樂觀的想到。

...

「傑瑞，你是不是又在偷看成人付費頻道了？」

「NO！媽媽，我發誓這次絕對不是我！」

「電視賬單比上個月多了20美元，4美元一次的計費節目只看了5次，老實說這個數字比我預期的要低。」

「所以說媽媽，這絕對不是我！我上個月可是整整看了18次！」

「啊哈~因為你的努力，家裡上個月的紙巾支出都翻了一倍。」

剛剛抵達布魯斯街的迪恩，還沒敲門就聽到了瑞秋姑媽一家「其樂融融」的交流聲。

「咳~，親愛的，我覺得傑瑞已經到了我們需要給他一些私人空間的年紀了。」弗蘭克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來。

「媽媽，我說了不是我，黛比可以替我作證。」

「賓果~，傑瑞這個月一直在忙橄欖球比賽的事，他沒精力再把時間浪費在成人付費頻道上了。而且我覺得某位爸爸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間~」黛比人畜無害的建議道。

「黛比！」，「黛比…」傑瑞和弗蘭克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一個像發現了新大陸，一個則充滿絕望。

「我就知道這裡面有問題，上個月我明明只看了18次，但賬單上卻有21次！」

「弗蘭克~」瑞秋姑媽的聲音開始變得不那麼友善。

咚！咚！咚！關鍵時刻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吱呀~迪恩甚至沒等到兩秒鐘，弗蘭克就出現在了門口。

「哦~是迪恩！」弗拉克用熱情到誇張的聲音向屋內的主人通報道。

其實不用他說瑞秋也看到了門口的迪恩，「快進來，迪恩，蘋果派馬上就好了哦。」

「沒錯，迪恩你一定餓壞了吧，全家人就等你了。」

弗蘭克感激的拍了拍迪恩的肩膀，來的真是太是時候了。

「瑞秋姑媽，弗蘭克叔叔。」進門脫了外套的迪恩，隨意的和他們打了聲招呼。

兩家人因為住的很近，平時串門更是家常便飯，所以彼此間非常熟悉。

「傑瑞」迪恩和自己的表弟碰了碰拳，又和沙發上的黛比打了個招呼。

傑瑞今年15歲比迪恩要小一點，正在讀高中。黛比則和迪恩同齡，現在是社區大學的大一學生。

「迪恩，我搞了一台坦迪電腦，今天晚上我們有活幹了。」傑瑞非常興奮的湊到了迪恩的面前。

他知道迪恩有一些絕活，只要一台電腦就可以讓他玩到免費的任天堂遊戲。

「酷~」迪恩點點頭，給了傑瑞一個放心的眼神，後者立刻喜形於色。

「壞小子們，先說好，我可不想被警察找上門。」耳聽八方的瑞秋姑媽，在廚房裡就遠遠的警告了一句。

「當然」傑瑞聳了聳肩，「我只是想和迪恩交流一下計算機知識。」

「沒錯」迪恩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最好如此」瑞秋聳了下眉，然後繼續低頭為今天的晚餐忙碌。

接下來的時間傑瑞一直纏著迪恩讓他講講學校里的新鮮事，或者討論當下熱門的電子遊戲。

黛比沒有加入他們的興趣，她更喜歡此刻電視機里播放的《少年龍虎隊》。

至於弗蘭克，為了防止瑞秋追究電視賬單的問題。他正殷勤的在廚房裡幫忙，並不時的挑起其他話題。

...

初來乍到的迪恩受到了姑媽一家熱情的歡迎，整個晚餐期間大家都在歡聲笑語中度過。

並且為了照顧迪恩的心情，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避免了一些敏感的話題。

比如一切關於迪恩母親卡特琳的事，或者此刻正在羈押中的皮特，以及那個大家最不願提起的名字「萊德」。

不過迪恩並沒有沉浸在大家營造的氛圍中不可自拔，他十八歲了，成年了。

同時為了以後的計劃順利展開，有些事必須要提前解決。

當然作為普萊斯家唯一行動自由、又是學歷最高的人（在讀的）。在姑媽他們眼中或許他也有義務把這個散成一地的家，重新捏合再搓圓。

於是享用過晚餐之後，迪恩主動挑起了話題。

「瑞秋姑媽、弗蘭克叔叔，現在是否可以說說老爹的事了？至少要讓我明白，接下來我需要面對哪些事。」放下刀叉的迪恩，端正姿勢認真的看向兩人。

瑞秋和弗蘭克對視一眼，最後還是作為丈夫的弗蘭克聳了聳肩。

「好吧，在開始話題之前...我猜有的人需要回房間休息了。」他看著黛比和傑瑞，意思不言而喻。

悄悄給迪恩打了個眼色，傑瑞和黛比道了聲晚安后，都乖乖向樓上走去。

等客廳里只剩下他們三人後，弗蘭克才開始講述迪恩老爹皮特的情況。

事情並不複雜，緣由就是迪恩的老爹皮特喝完酒後，開著卡車在80號州際公路上衝進了路邊的農場，並撞傷了一位農夫。

好在農夫傷的不重，只是斷了一根肋骨。本來按照這個年代的聯邦法律或者州法律，皮特大概率會被判輕罪。

然後拘留個兩三天再繳納一筆罰款和賠償，就會被放出來。

但麻煩的是他不是初犯，現場處理的警察查到了皮特在去年也有過酒駕記錄。雖然他那次沒傷人，只是被警察用「清醒測試」抽檢到的倒霉蛋。

然而按照俄亥俄州的交通法規定，酒駕再犯，輕罪自動升級為重罪。如果是重罪，那麼刑事處罰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所以被抓個人贓俱獲的皮特，當場就被逮捕，並且被拒絕保釋。

聽完弗蘭克的講述，迪恩有些頭疼。連保釋都不允許，看來警察是認定皮特醉駕了，這對後面的審判非常不利。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消息」見迪恩有些沮喪，弗蘭克又拋出了一個稍微讓人精神一振的消息。

「卡車司機工會那裡正在為皮特做積極的斡旋，並且願意為他提供免費的法律援助。

另外工會的合作律師認為，警察在現場有強制皮特做吹氣測試的嫌疑，甚至還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血液檢測。」

雖然皮特酒駕了，但他有權拒絕警察提出的吹氣檢測或者血液檢測要求。

哪怕拒絕配合警察，意味著駕照會被吊銷，但這是他的權利。

工會律師如果找到足夠的證據，甚至能推翻警察的檢測結果，那麼判決更是無從談起。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結果，一般情況下不會那麼順利。

「麻煩的是皮特在那一段時間內似乎不那麼清醒，他自己也不記得警察當時的動作。所以陳述模糊不清，不過律師正在和他積極溝通這件事。」

果然迪恩就知道會這樣，但事情還有周旋的餘地。否則一旦重罪的指控坐實，不僅要撿肥皂兩年，還有一大筆罰款需要繳納。

他哪來的錢，而且以他對老爹最近一個月的印象看，估計老爹自己也沒什麼存款。

自從母親卡特琳離開后，皮特就一蹶不振，生活完全沒有規劃。

因為少了一根無形牽住他的線，曾經只是喜歡小酌幾杯的皮特，開始與酒為伴，日日酗酒。然後也才有了現在的麻煩。

對了，提到錢...

「弗蘭克叔叔，父親傷人後的賠償...」

「帕卡德電器已經支付了一萬兩千美元的賠償，並且得到了那個農夫的諒解，不會上訴。

代價就是皮特被解僱了，他的養老金、退休金全部化為烏有。」

好吧，至少現在不用擔心這筆巨額賠償了，迪恩樂觀的想到。

「根據韋德納律師的建議，一個幸福美滿、家人團結的家庭更容易博得陪審團的同情。

尤其是你迪恩，作為社區有名的天才少年，更是陪審團面前表演的關鍵人物，所以你最好見一見他。」

說著弗蘭克找來了一張名片遞給了迪恩，後者粗略的掃了一眼，馬修.韋德納律師事務所。

「卡車司機工會的合作律師，同樣是土生土長的揚斯敦人。」弗蘭克貼心的介紹了一句。

「好的，我會見他的。」迪恩點點頭表示理解。

要說現在誰的建議最有用，當然是律師了，況且還是免費的。

「迪恩，除了你父親的事，還有一件事可能...」

「好了，弗蘭克，讓迪恩先好好休息一晚吧，他已經夠累了。」沒等弗蘭克說完，姑媽瑞秋就打斷了他。

「說的是」弗蘭克攤了攤手，「那麼過個安心的夜晚吧。」他起身拍了拍迪恩的肩膀，就起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迪恩，我們先集中精力解決皮特的事，剩下的以後再說。」瑞秋姑媽向迪恩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好的，姑媽。」迪恩也需要時間消化剛剛得到的信息，所以沒有糾結弗蘭克說了一半的話。

和他們道了一聲晚安，迪恩向樓上傑瑞的房間走去，今晚他們兄弟倆睡一個房間。

透過樓梯的窗戶，夜幕下的揚斯敦顯得有些安靜。迪恩看過去的時候，大部分區域都深深打了個哈欠。

娛樂匱乏的年代啊，不過卻迪恩心情樂觀，匱乏也意味著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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