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 輩分差一截
天色陰沉,隱隱有著一副雨水將落之感。
凌雲閣中狼藉一片,地上充斥著被打碎的名貴瓷器,玉器,連帶著各色珍饈美酒散落一地。
低緩的抽泣聲自錦服老者的肩頭有規律響起。
「碧萱,先不哭了。」錦服老者輕撫白裙美人後背,陰翳的眸子頻頻從眼前三位狼狽不堪的屬下身上掃過。
「老爺,老爺!」
「塵雲他,他死得好慘吶~~」
「他可是我唯一的骨肉啊~~」
白裙女子聲淚俱下,但她即使是在哭,也不是那種嚎啕,而是紅著眼眶,淚水自眼角一顆顆滑落。
那我見猶憐的姿態,瞧得錦服老者是一陣心疼。
「碧萱。」錦服老者沉聲道:「你且放心!我這就去找鄭藩侯!」
「殺人者實力強橫,我就不信他能強得過神君!」
「請神君出手,無論他逃到天涯海角,都能將他拘來!」
「屆時,我定要叫他求死不能!」
說話間,錦服老者喚來侍女,將白裙女子交託於侍女帶走。
而他則是沖著三位屬下怒斥了一句「廢物」后,便是轉身要走。
然而,全程看完了戲碼,得知劉塵雲死訊的大房母子,心頭狂喜。
尤其是錦服老者吃了麻雀一嘴巴的時候,貴婦人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
如今,他們本以為這「兇手」追不上就算了,反正人家也做了一樁好事不是?
誰曾想,這錦服老者,居然要為了劉塵雲那個沒用的東西去找藩侯!
要知道,劉氏錢莊在永州城內是大門大家,可也全然是因為能做生意,能掙錢,能給藩侯提供利益!
藩侯表面上對劉氏錢莊還算尊重,但實際上就是看在錢的份上。
對藩侯來說,劉氏錢莊就是一隻回下金蛋的雞,那有雞崽子死了,找到主人頭上去的事情來?
有些事情,不說不求,便是一份情義在。
說了求了,就把情義給用了。
這如今把這麼珍貴的一次情義,用在一個死人頭上,對於貴婦人來說,是怎麼都不能接受的!
因此,她冒著極大的壓力,也要上前,正聲道:「老爺子請留步。」
錦服老者身形一滯,轉身道:「何事?」
「塵雲之死,我也倍感傷心,然而說一句無情義的話來......咱們是生意人,求到藩侯的頭上,那也該是劉氏錢莊生死存亡之際。」
「而非為了某一個人去求......」
「退一步說,若是塵雲有希望死而復生,那求到藩侯頭上倒也就算了......可如今是為了報仇,我建議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貴婦人言罷,便是欠身低首,靜靜地等待著錦服老者的回應。
半晌,她低垂的視線中,多出了一雙價值不菲的雲靴。
「抬起頭來。」
貴婦人剛一抬起頭,耳畔便有勁風襲來!
啪!
莫看錦服老者年歲大,可這手勁兒是一點兒也不差,一個巴掌下來,直接將貴婦人打飯在地。
其後,健碩公子捏緊了拳頭,卻沒有上前攙扶。
因為他知道,若是這個時候上前,母親只會被打得更慘!
「我還活著一天,劉氏錢莊就是我當家做主。」
「莫要以為如今孫兒就只有文軒一人,你就可以教我做事了。」
言罷,錦服老者斜眼看了健碩公子一眼,隨即一甩袖袍,大步離去。
見此情形,三位被稱為「廢物」的屬下也知此地不宜久留,紛紛告退的同時,將「凌雲閣」的門給合起。
至此,屋內只剩母子二人。
健碩公子將貴婦人扶起,瞧了瞧婦人臉頰鮮紅五指印個,便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長孫長房,倒是遠不及小的啊......」
「我倒是很好奇,我這個當哥哥的,到底哪兒比不上那個不學無術的弟弟了?」
聞言,貴婦人冷笑一聲,望向了自家兒子,淡淡道:「兒,估計你什麼都他好,只可惜輩分差了一截。」
「輩分?」健碩公子皺眉道:「母親是何意?」
貴婦人嗤笑道:「興許你得叫他一聲小叔叔呢?」
聽到這話,健碩公子露出一副難以接受的神情:「這......這是真該死......」
「噓!」貴婦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笑道:「你這爺爺是個剋星,專克自家兒子!」
「且看吧,且看他去求藩侯,能求來個什麼......」
......
「鄭藩侯!某可否入亭一敘?」
說著,錦服老者看向了位於一條雨廊盡頭的八角亭。
亭中,唯有一道素衣背影,獨坐獨飲茶。
「便在哪兒說吧,我聽得見。」低沉的聲音隨著晚風吹進老者的耳畔。
「是!」錦服老者躬身道:「吾孫遭賊人所害,屍骨無存,其甚狂,殺人後還拍出傀儡前來挑釁。」
「某門下三位門道中人皆捉不到那傀儡,甚至還吃了癟......這三人均為六甲道行......」
「為今,某別無他法,特來懇請藩侯,求神君出手,助我捉來賊人!」
聞言,亭中人端茶輕飲,淡淡道:「你瘋了嗎?」
「嗯?」錦服老者躬身更低:「屬下惶恐。」
「一個孫兒罷了,死了就死了,你居然想請神君出手......」說到這,亭中人搖頭髮笑:「你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藩侯!還望您看在某兢兢業業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幫一幫某吧!」說話間,錦服老者屈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亭中人頓了頓:「死得那個是小的吧?」
錦服老者磕頭道:「是,是塵雲!」
亭中人發笑:「我就知道是他......這麼一個沒用的東西,至於那麼在意嗎?」
錦服老者雙目漲紅,顫聲道:「藩侯!實話告訴您吧,他是我兒!」
聽到這話,亭中人茶到嘴邊愣是沒喝,隨即輕叩到了桌上,無奈道:「你屬實是不要臉。」
錦服老者不斷地磕頭:「懇請藩侯!屬下這一輩子都獻給了永州,獻給了您吶!」
「夠了!」亭中人冷斥一聲,揮手道:「允你一千斤赤色肉靈芝,一斤金色肉靈芝,去尋索命門道的做這事情吧。」
「下回記住,此等腌臢之事,莫要來尋我,更遑論請神君出手!」
「年紀越大,越該沉穩,而非越老越糊塗。」
「謝神君!」
「謝神君教誨!」
錦服老者繼續磕頭。
「走吧。」亭中人揮揮手,錦服老者迅速用衣袖擦凈了地上鮮血,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