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寺桃花始盛開
一場鬧劇終於結束,賀蘭芝親自送祝奶奶到荊園門口后,這才轉身回來。
眾人都還在等著她,尤其是王瀾月姑。
「好啦,已經沒事了。都回去歇息吧,今夜留幾個丫鬟值夜吧。」賀蘭芝吩咐道。
畢竟,真正的縱火犯還在這兒呢。
她今日願意幫那縱火犯把髒水潑給方嬤嬤,完全是想要斷祝李氏一隻臂膀!
「是。」眾人行了禮,三三兩兩結伴著回各自的屋子去了。
馬倩倩也在其中。
賀蘭芝叫住了王瀾:「你方才為何要?」
明明這件事與她無關的,她卻貿然出來指認方嬤嬤。
王瀾抿嘴:「既是少夫人想做的事,妾身便助夫人一臂之力。」
兩人都會心一笑,唯有月姑摸不著頭腦:「少夫人,王姨娘,你們在說什麼呀,奴婢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
賀蘭芝搖頭:「月姑,你去吩咐幾個丫鬟,這幾日輪班值夜。尤其是住人的幾個屋子。」
「是。」月姑神色一凜,叫了幾個丫鬟便下去了。
賀蘭芝這才仔細打量著王瀾。
王瀾氣質溫柔嫻靜,是個端莊大氣的美人,可惜進了這祝府,生生埋藏了美好的一生。
「你可知,就沖你方才的那句話,你就已經被拙園那位盯上了。」賀蘭芝神色暗沉。
王瀾卻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妾身孑然一身,沒什麼可擔驚受怕的。我爹曾說,對待恩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
「好一個湧泉相報。」賀蘭芝心裡說不清是感動,還是高興。
沒想到她當時的一句話,能讓王瀾將生死置之度外。
「對了,你找幾個聰明機靈點的,這幾日辛苦一下,盯著馬倩倩一切動向。」
王瀾有些茫然:「盯著她做什麼?」
「這火,極有可能跟她有關。」賀蘭芝沉聲道,「你以為為何要安排丫鬟值守?」
王瀾臉色大變:「怎會是她?那方嬤嬤……」
「推波助瀾罷了。」賀蘭芝微微闔上雙眸,捏了捏酸脹的額角。
「是。少夫人你好生休息。」
賀蘭芝一夜好眠,拙園那邊卻徹夜未眠。
祝李氏看著床榻上滿是血跡的方嬤嬤,眼圈霎時通紅:「奶娘,你放心出府吧,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今日是無奈之舉,若是讓她們抓著你偷盜縱火的罪名,將你扭送到衙門去,輕則數年牢獄之災,重則斬手呀!」
相比之下,只是打了五十板子,已經很輕了。
聞言,方嬤嬤也淚眼婆娑,顫抖著手摘到嘴裡的帕子。
「老奴不能再伺候夫人,還望夫人一定要小心荊園裡那小賤人。她今日敢誣衊老奴縱火,明日還指不定會……」
「你說什麼?」祝李氏呼吸一滯,「這火,當真不是你自己放的?」
方嬤嬤太委屈了:「老奴剛到荊園,就瞧見西暖閣起了火。老奴想著,橫豎不知道是怎麼起火的,不如添點柴火,把這火燒大些,最好能燒死那小賤人,好讓夫人高枕無憂……」
霎時,祝李氏臉色蒼白如紙!
她想要責怪方嬤嬤為什麼不早點說,可轉念一想,是她先誤以為這火是方嬤嬤的放的,她先入為主自亂了陣腳!
好,好得很!
看來是她輕看了賀蘭芝,區區一個商戶女,竟有這般手段和心機!
「只怕,你看見的那團火,是她自己派人燒的。」祝李氏捏緊了手中絹子,氣得渾身哆嗦。
方嬤嬤痛哭流涕:「老奴就說,怎麼會這麼巧,老奴前腳剛到荊園,後腳就燒起來了。」
她更委屈自己看著長大的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想把她推出去頂罪,還堵了她的嘴。
不過她不敢說。
「還有那馬姨娘,聽丫鬟說,她與其他幾位關係都不怎麼好,尤其是跟少夫人不對付。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她會突然向著少夫人。」
祝李氏咬牙切齒道:「只怕不合是假!要不是她肚子里懷著宣兒唯一的孩子,我必讓她知道誰才是祝府真正的主母!」
方嬤嬤壓低了聲音:「夫人也不必擔心,馬氏出身本就卑微,到時候若是生孩子的時候,有個什麼意外,也未可知。」
「嗯。」祝李氏替方嬤嬤掖了掖被角,「你好生歇息,明日再差人送你回侯府養傷。」
方嬤嬤是她的乳母,也是威平候府的老人了,侯府的人定會好好善待她。
……
次日,賀蘭芝在祝奶奶的吩咐下,去西市買了六幅佛幡,以及一些上香進貢的東西。
又好好休息了一日,第三日清晨,便跟著祝奶奶一同去昭陽寺。
昭陽寺原本叫絮果寺,先帝路過此處時,在這裡討了碗水喝,覺得蘭因絮果這名字著實有些凄涼之意,於是大筆一揮,給它換了個名字。
從此以後,昭陽寺名聲大噪,香客也一傳十十傳百的都來這兒拜佛上香。
昭陽寺地處山峰之巔,山下桃花已過了花期,但山頂溫差大,故而廟裡桃花盛開,別有一番美景,卻也冷了不少。
賀蘭芝搓了搓凍麻了的手臂,跟著祝奶奶的腳步,進了大雄寶殿。
祝奶奶遞了一炷香給她,抬了抬下巴道:「你也去上香吧,再怎麼說,你也是宣兒明媒正娶的妻。」
賀蘭芝舉著香火,跪在蒲團之上,重重磕了三個頭。
她狀若虔誠的抬頭看著那尊鍍金佛像,誠心誠意道:「信女賀蘭氏,祈願夫君在地府能平平安安的,能夠早日投胎。」
【可別,這種人渣,最好在十八層地獄里融了煉了,也別放出來。】
祝奶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欣慰地點點頭。
扭頭看見謝無痕,便在丫鬟的攙扶下,行了一禮:「無痕師父也在呀。」
「老夫人不必多禮。」謝無痕眸色淡然。
賀蘭芝拍了拍膝蓋,把香插進了香爐里,心裡還在嘀咕【佛祖啊,我嘴上說著玩的,心裡的才是真祈願。你可別真讓祝武宣那人渣這麼快就投胎了。】
聞言,謝無痕眼底笑意一閃而過,被祝奶奶捉了個正著。
「是廟裡有什麼喜事么?」祝奶奶問。
畢竟是剛經歷過喪事的,如果廟裡在辦什麼喜事,那她們就要提早下山了,以免厄運衝撞了人家。
謝無痕微微搖頭:「未曾,今日是我師父舉辦法會的日子,老夫人可留下來聽法。」
「好,聽聽也好。」祝奶奶有些茫然點頭,招手讓賀蘭芝一起,「芝兒,昭陽寺的慧通師父佛法精深,今日他在此擺壇作法,聽了對你磨鍊心性也有好處。」
賀蘭芝推脫不得,只好跟著他們一起往山寺後山而去。
祝奶奶與謝無痕邊走,邊聊些佛經。賀蘭芝覺得無趣,而且又聽不懂,只好緘默地跟在後面。
「嗚嗚嗚……我的女兒,你死得好慘啊!」
一陣朦朧的悲愴哭聲,傳入了三人耳中。
賀蘭芝眉頭一皺:「這是哪裡來的哭喪聲?」
謝無痕朝前面抬了下巴,沉聲解釋道:「前幾日,這戶人家的女兒忽然溺水而亡。」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賀蘭芝果然瞧見磚瓦牆一角,正擺著一張涼席。那屍體就睡在涼席之上,只蓋了一塊兒白布。
而她的家人,正在一旁哭得傷心,一邊哭一邊往那銅盆里燒紙錢。
謝無痕繼續說:「傳說,死於意外的人要在原地受盡臨死前折磨整整三年之後方可投胎。故而,她的家人便將她屍身帶到寺廟裡來超度。」
賀蘭芝心下瞭然。
祝奶奶有些不想走這條路,遂問了謝無痕還有沒有別的路可以走,然而卻得到了想要去後山,這是唯一一條路的回答。
無奈,賀蘭芝只好攙扶著祝奶奶往前走。
剛經過那戶人家,天邊忽然颳起了一陣大風——
白布猛然被掀開了一角,賀蘭芝看見了一張腫脹發白,卻又過分熟悉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