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鏈條
第六十一章鏈條
◎狗的名字,叫明秋色?◎
楚真真對明小少爺的近況十分滿意。
臨走之前,她忽地生了個想法,將要抬起的足尖微微一頓。
「小明,你出身除妖世家,有沒有那種掩蓋妖息的法子?」
*
和明秋色交流完之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楚真真帶著新得的方子,打聽了一下天玄門植株圃的方位,便一刻不停地趕去。
明秋色身為明氏唯一的遺孤,在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可謂十分豐富,將不少將要失傳的古老鎮妖法都一併告知了她。
因此楚真真不僅要到了掩蓋妖息的方子,還額外得了一樣壓制魔氣的辦法。
楚真真聽著明秋色平靜的陳述這個方法時,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阮遼。
原本她要這個掩蓋妖息的方子,是為了師姐他們。
如今外頭形式嚴峻,除妖修士繁多,有許多沾染妖血的劍亟需處置。
清洗妖血的煉妖油並不是那麼易得的東西,許多修士和城民是買不起的。有了這個廉價的藥草方子,可以解一部分人的燃眉之急。
迄今為止,她的生活成本,都是天道負責報銷的。
她自認為沒有解讀錯。
這愈加讓她清楚,外頭的情況到底有多糟糕。
楚真真:「???」
這種時候,楚真真很難得地懷念了一下天道。
拜入靈璣派的時候,師父就告訴她,你所修的是如意道,只要無違法理,一切盡可隨心。
扎的是她就行,花沒事就行。
她猛然抬頭,對上一張蒼□□致的少女臉顏。
只是下一秒,旁邊就伸出一隻玉白的手,毫不客氣地將那朵花摘了下來。
這句話太模糊,楚真真不可避免地鑽了牛角尖。她日思夜想,最終牽強附會地認為,隨心二字,指的是遵循道心。
方才在她離開之前,明小少爺面色不太好看,皺著眉去取水喝。他仰頭將水一口飲盡,握著水杯的手卻在微微發抖。
這次的妖患,遠比她想象得還要嚴重。
修行這麼久,楚真真也只能粗淺地遵循「隨心」兩個字。一如現在,她想要去除妖,也想要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去護佑四方仙城。
楚真真是真的有點掛心仙城的情況。她不想這裡出事。
要是出事的是花,她可賠不起。這園子里,可不是什麼花草都能隨便碰的。
楚真真躊躇了片刻,想要進去,卻沒有見到守圃的長老。
楚真真瞭然。小少爺他對妖息敏[gǎn],妖氣太盛時,會心焦煩躁。
她側目看去,發現是一株搖搖晃晃的赤色小花,花瓣邊緣生著細細密密的尖刺,刺上沾了一滴圓潤的小血珠。
然而她道行太淺,實在不知道什麼是道心。
她之前跟隨師門出去探查明府祭壇的時候,其實並不僅僅只是為了明小少爺的任務。
見小花完好無損,楚真真鬆了口氣。
寧聽勾著唇,笑得十分愉悅。
一眼望去,這些仙草都生得極漂亮青翠,枝葉肥沃,一看便知照料得很好。
更希望阮遼能夠早日剿除心魔,成為一個平和安樂的人。
楚真真表情僵硬。
楚真真一樣樣摘過去,正低頭仔細比對花草之間的差異時,忽然發現手上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要是她踩爛了哪株草,算不算任務損失?
應該不用她自己賠吧?
對照著明秋色的說法,楚真真艱難地在一眾花草間辨識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幾樣靈植。
如今之計,是要快些將阮遼的情狀穩定下來,然後去除妖。
「這花扎到你了,不給它點顏色看看?」
她雖然被關在門內,但也十分關心妖患的情況。如果不是因為阮遼,她一定會和師兄師姐們一起除妖。
少女抿了抿唇,暗暗在心裡下了決斷。
楚真真眼尖留意到,問他怎麼了。
一進園圃,各式各樣的仙草靈植就將楚真真晃花了眼。她心驚膽戰地穿行在狹窄的草道間,生怕踩爛了哪株細小植物。
門內弟子有屬於自己的靈植份額,可以在限度之內採摘尋常靈草。
她希望自己是有用的,希望九方界變得更好。
穿到九方界以來,她一直是待在城中的,很少見到如此大規模的仙草靈植。
明秋色看她一眼,搖搖頭,語氣生硬:「外面妖息重,不太舒服。」
植株圃的位置並不難找,楚真真很快就抵達。她第一次來到這裡,看著仙氣繚繞的靈植草圃,不免有些震撼。
等了片刻,也沒等到人來。於是她把腰牌解下來掛在了圃門前,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憑藉她微末的藥草知識,也能隱約察覺到,這裡隨便一棵草,都價值千金。
參嬰花,暗魂草,碎丹植環,新妝翠……
「給個屁的顏色啊啊啊啊啊啊——」
她木然地抓著手裡的靈植:「還有,你是怎麼進來的????」
寧聽絲毫沒有犯了錯的自覺,她輕哼一聲,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我堂堂天才法修,想去哪就去哪,不是很正常?」
據天才法修寧聽所說,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偷偷潛入天玄門了。潛進來的主要目的,是探望她的弱智道侶尹枕流。
楚真真訝異:「你還真的把他當道侶啊?我以為你和他談,只是為了找個試陣的。」
寧聽神色忽而有些彆扭。她道:「那也要聯絡一下感情。要是不維持關係,他怎麼會心甘情願當我的工具人?」
才剛聊了幾句,寧聽便神色一變,語氣有些緊張:「不說了先走了,你們長老來抓我了。」
說完,她身形一閃,眨眼間便去到了葯圃之外。
片刻后,一個滿面白須的長老身形亦迅疾閃過,殘影轉瞬即逝。
楚真真:「……」
一個邪門外道,進來玩仙門逃亡呢。
楚真真也不管這些。她將擇到的藥材整理一番,沉吟片刻后,尋了個樹蔭濃密的地方。
樹下有個小煉器爐,應該是公用的。
楚真真低頭看了片刻,心頭一動。
有點想給阮遼煉個禮物。
隨便煉點東西,應該沒問題吧?
她在儲物戒中翻出幾顆品質上等的煉器石,又揀了一小撮參嬰花和丹翠草,一個響指,點燃了爐火。
帶著靈力的火焰淬鍊著狀若尋常的堅石,石面邊緣泛著微微的絳色光焰。
半個時辰后,焰光漸熄。
楚真真看著燒成一團焦糊的、辨認不出是什麼東西的長條狀金屬,陷入沉默。
又半個時辰。
楚真真對著兩團焦糊,沉默。
再半個時辰。
三團焦糊。
繼續半個時辰。
爐中的焰光熄滅之前,楚真真的眼神已經沒有了光。
她低頭,不抱希望地凝視著。
——終於,在閃爍的火星之下,出現了一條依舊黑糊糊的東西。
楚真真深吸一口氣,用爐邊的鉗夾挑起這玩意。
團成一坨的東西被挑起,抖抖索索地散開,發出細碎的碰撞聲響。
是一條被燒得焦黑的細鏈,因為燒得太過火的緣故,鏈條黑得非常均勻。
陰差陽錯之下,倒是比之前燒得好一些。
好就好在之前是焦得東一塊西一塊,現在焦得渾然一體。
楚真真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死魚眼。她盯著這東西,怨氣十足。
說出來別人都不信,她的本意是燒一根精緻漂亮的銀色細鏈條。
鏈上融合了鎮壓魔氣的靈草之華,纏繞著戴在頸上時,既能美化其上的魔紋,又能延緩心魔的增長速度。
可惜夢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
楚真真將這玩意拎在手上打量時,覺得它不像頸鏈,反倒像什麼不知名刑具。
這根鏈子渾身上下,唯一令她滿意的點,就在於靈草和石頭的融合不錯,鏈條上身的話,確實具有鎮壓魔氣的效果。
但作為禮物太丑了。
楚真真抬頭,看了一眼昏暗天色,嘆了口氣,打算明天再煉。
煉好的東西也沒有丟掉的道理。她將前三團焦糊收進儲物戒,最後一根焦黑細鏈掛在手上,指節勾弄著,晃晃蕩盪地玩。
她一邊玩著手上的東西,一邊走出靈植圃。
圃外隱隱約約立了個影子,似乎在圍欄前看著什麼。
看到這一幕,楚真真想起自己的腰牌還掛在圍欄上,心想長老回來了,匆匆朝前走去。
等到她悠悠然甩著鏈子走到近前的時候,才發現門外站著的是阮遼。
阮遼手上握著她的腰牌,不知為何看得有些入神。
楚真真上前,一把將腰牌奪回來。
「不要看。」她氣沖沖道。
腰牌背面有靈紋,只要灌入靈力,就能看見弟子的長相投影。
阮遼垂了垂眼,不語。
看著他的樣子,似乎有點委屈。
楚真真將腰牌收好,又將纏在手指上的焦黑鏈子取下來,正要收回去時,鏈子忽然被人扯住。
阮遼嗓音平靜:「這是什麼?」
楚真真頓時有些心虛。她將鏈子往回扯了扯,順口胡謅道:「沒什麼,我師門裡拿去栓狗用的。」
仙君眸光發暗:「狗的名字,叫明秋色?」
「……」
楚真真反應過來,頓時明白了前因後果。
阮遼肯定偷偷算了她的行蹤,知道她去看明秋色了。
「鎮魔氣的東西,送給他的么。」阮遼語聲淡淡。
楚真真簡直頭疼。她強行把鏈子往回扯,說道:「送個屁啊,這麼丑的東西能送誰,狗都不要。」
她可不會說這是送阮遼的。
扯了半天,楚真真也沒完全扯動。阮遼的指尖始終勾著一點鏈條的末端,明明看著鬆鬆垮垮的,卻詭異地牢靠。
「幹什麼啊你。」楚真真看著半天扯不回來的鏈子,有點生氣了。
阮遼卻只是垂眼,目光凝在焦黑鏈條上。
他話音緩緩,帶著微不可察的酸意:「明秋色不與外界交際,何必送他鎮魔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