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永生
第六十四章永生
◎永生永世都可以在一起。◎
濃郁的妖氣磅礴得幾如實質,令人呼吸窒悶。假如站在眼前的不是阮遼,楚真真恐怕會認為自己遇到的是妖皇。
她嗆咳得吐息不順,堪堪抬頭時,便見阮遼衣襟半敞,露出一片玉白而使人悚然的胸膛。
其上,魔紋如花枝攀纏蔓延,順著肌理生出靡艷的顏色。
視線流連而上,便看見那條頸上交織纏繞的細鏈。鏈下肌膚隱隱泛著緋紅,像是將要壓不住其下溢散的濁氣。
阮遼眉眼纏綿,語聲里卻透著森森的陰冷:「搜集一日的藥方,原是為了旁人。」
他垂眼,將手指拭凈,方才再次挑起少女的頷。
「想要除妖,何必大費周章。」
阮遼低首,彷彿眷戀似的在楚真真頸側輕蹭。
「為什麼不玩我啊,真真。」他呢喃著,吐息迷亂溫熱。
細密而溼潤的吻落在她的頸側耳旁,時有耳語絮絮,自她體內泛起一層戰慄的酥|麻。
「有人讓我咬碎它,說假使你看不見的話,就不會再想要離開了。」
少年仍舊心有忐忑,但已經不可自抑地浮起灼熱而熾烈的希冀。
「……阮遼……」
後來楚真真死在他眼前。他算出她沒有死去,算出她和天道之子的羈絆。
刀上的烈火燒灼在醜陋的魔紋上,像是那日爐中淬鍊出的細鏈,燒出焦黑顏色。
——為什麼離開我?為什麼丟掉我?為什麼不看我了?
為什麼要把曾經給我的東西給別人?
阮遼眼中泛著水意,齒尖啃咬著少女微涼的耳垂。
他練劍練得很晚,等到回去的時候,楚真真肯定已經睡下了。
仙君冰涼的唇瓣貼上她的鼻端,又緩緩漸行到雙睫下的眼瞼。
妄念驟生。
他想方設法去探究,去試探,想知道楚真真到底為什麼對他這樣好。
屢屢探查后,年歲尚輕的阮遼到底按捺不住。他忍不住直接問出了口:「你到底,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楚真真永遠陪著他,永遠不會離開他的身邊。
深夜裡,少年阮遼提著劍,一瘸一拐地走在積雪半融的街道上。雙足踩在混著污濁雪水的石板地上,發出輕微的踩踏聲響。
自此阮遼沒再問過。
濕濡觸感抽離的一刻,她聽見仙君笑一聲,說話尾音黏膩,好似撒嬌:「真真,你的眼睛好可愛。」
天演盤得出相同結果的每一天,都彷彿在叫囂著一件事。
恍惚之間,她看見阮遼身上的魔紋泛起熾烈的光亮。
*
怎麼喜歡上楚真真的。
蕭瑟夜風中,阮遼身形纖長單薄,手臂和腿都修長漂亮,已經初具少年人的模樣。
怨恨她的不告而別,恐懼她的離開。
在路上,他第三次想到楚真真。
少女正在擦刀,聞言微微一愣,旋即散漫答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不是所有東西都需要問個答案。」
阮遼常常覺得楚真真對自己好,但又並非真心待他。她會為他滌脈鍛骨,但是又常常對自己露出或疏離或畏懼的神色。
這一瞬間后,他就再也無法離開楚真真。
不論如何,她都在自己身邊了。
少年腳步越來越緩,清雋的眉亦皺得緊緊。
少年阮遼將劍拖在地上,一面走,一面漫不經心地想著。劍尖劃在地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他嗓音低啞:「想走啊。不會讓你走的。」
她眼睫急促地顫唞著,口唇艱難地啟開,說道:「我沒有要……」
他微微蹙眉:「可是我不捨得。我還是想要你能看著我,眼睛里裝滿我的樣子。」
討厭這樣的感受。所以討厭楚真真。
往後數年,這個希冀愈發豐盛濃烈,也變相驗證了那個願想。
他眼帘低垂,眸光微暗,唇瓣緊貼的動作端麗而虔誠。
楚真真被壓迫在濃郁的威壓和妖氣之下,渾身發軟,幾乎提不起半分力氣。
沒有要離開你。
感受到懷中少女的推拒,阮遼突兀地停下。
他是怎麼喜歡上楚真真的呢?
他不喜歡這樣浮動的心緒。無來由的雀躍,無來由的空蕩,像是有一根繃緊的弦掛在空中,將斷未斷。
可只有楚真真知道,他在隔著眼瞼舔舐她的眼球。
知曉這件事之後,伴隨而來的,是怨恨和恐懼。
他的動作從一開始的清淺摩挲變成凶蠻的啃噬,皮肉被牙齒深深契合,漸漸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腥氣。
阮遼卻已經以指按住她的唇,不讓她發出聲音。手指按壓在唇上的力道極大,疼得好像要按滅她的一切聲息。
「我不想聽,不想聽你說話了真真。」
他執起楚真真的手,帶到衣襟下,緩慢撫摸著胸膛凸起的魔紋。
她是順從本意,道心正直的火靈根,刀上帶出的本命火,天然就會自發燒灼妖氣魔息。
魔紋上的皮膚被燒得焦爛發黑。
阮遼沒有任何抵禦,護體真元也沒有啟用,任楚真真的本命火在上面流竄燃燒。
他眉眼低垂,眼睛里映著火光,和年少時一樣。
希冀和火光交疊在一起,在仙君眼瞳里凝聚出一點淚光。
溫熱的水滴啪嗒一聲,落在楚真真手上。
與此同時響起的,是青年低促而纏綿的喘熄。楚真真的手被他帶著,拉到了另一處。
阮遼的嗓音似哭又似笑:「碰我一下啊,還是說你已經噁心到不願意碰我。」
他抱緊楚真真,眼淚滴在她的衣上胸`前,浸潤出一朵朵水漬。
手上沾滿了水光和濁液,楚真真無措地看著阮遼擦乾淨她的手,然後環抱著她,一步步走出這座空蕩的宅子,走上街道。
他身上的魔氣和妖氣重到可怖的地步,路上巡夜的修士卻恍如未見,似乎完全感知不到阮遼。
城中入夜,妖患偶然也會出現。
街頭時而湧現妖物,時而有修士一身血氣傷痕的和大妖搏鬥,又時而會有陣法的光亮照亮夜色。
這一切都與阮遼無關。他只是抱著楚真真,朝某個方向走去。
不是天玄門。
楚真真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得乾淨。她被人抱在懷中,和阮遼相貼的距離極近,完全處在令她骨髓戰慄的威壓里,稍有動彈,就是抽筋斷骨似的痛。
她眼目失神,幾乎無法聚焦去看身周的景象,也不知道阮遼要把她帶去哪裡。
直到懷抱著她的人足步停頓,她才堪堪在寂靜之中,發著顫抬頭看。
牌匾上寫著,明府。
四周籠罩著渾濁的血光。
這是……祭壇。
城中無數妖息的起源,不論正邪都會來此祭拜或查探的地方。
大師兄會來這裡查探線索,寧聽會為了排出更好的陣法用念力祭拜,無數小妖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慾,會來這裡以各種物品獻祭壇上的東西。
連阮遼也會出現在這裡。
祭壇好像總是在承載無盡的希望,無數的願望都落在其中。
楚真真神思恍惚地想。她被阮遼的威壓震得太疼,連腦袋都變得遲鈍,思考能力快要因此喪失。
「真真,你的朋友都很喜歡來這裡。」阮遼在她耳邊低語道。
楚真真木然地點了點頭。她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去回答。
「不想知道裡面的東西是什麼嗎?」
他聲音帶著蠱惑,楚真真卻半點反應也沒有。
她已經不想要開口說話。
這一路上,阮遼都不許她說話。只要她一有開口的徵兆,就會發狠地按住她的嘴唇,用力將她的嘴磨得出血。
於是楚真真勉強明白,阮遼現在不願意聽她說話。
又或者是害怕她說話。
仙君微微彎了彎唇,並不顧懷中少女有何反應。他踏入府門,祭壇前的障礙在他足下仿若無物。
他似乎對這裡很熟悉。
來到壇上,阮遼伸手捻了一點灰,神色有些迷戀。
而後,他又極珍視地將手指上沾著的灰原原本本地抖落回去,一絲也不留。
灰燼散去的手,又再度撫上楚真真的眉眼。
阮遼好像很喜歡勾勒她的眉眼五官。
他摩挲著少女的面頰,漫不經心道:「你師兄今日來了這裡。我原本不欲傷他,然而他實在太不識相。」
「他要看壇里的東西,我也讓他瞧了。我想他是你的師兄,對你有幾分關切,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他居然想要帶走你的骨灰。」
阮遼的唇角忽而撇了下來,語聲冷冷的發著沉。
「甚至想要擄去一根肱骨。」
「他太貪了。所以我將他的心脈掏了一塊,他立刻便丟下東西逃走了。」
阮遼似乎不太開心。
「實在懦弱無能。那樣的東西,怎麼配做你的同門。」
楚真真猛地抬頭,她神色驚愕:「你說……什麼?」
她聲音艱難:「你掏去了師兄的心脈?」
心脈是修者靈力周轉之地,若是缺失,其下場幾乎是慘烈的。
輕則靈力散失,重則心脈斷裂,修為盡散。
一個失去修為的器修,就再也煉不出任何器物了。
或許是楚真真的臉色太過難看,阮遼又蹙了眉,神色里又浮起明晃晃的陰沉。
「很關心他?」
「過幾日,我將他的心脈還給他就是了。」
阮遼低頭,又吻了一下少女的眼。
他嗓音溫軟,像是在誘哄頑童:「住在這裡好不好。這是你的祭壇,我設在此兩百年,許多人都喜歡來祭拜你。」
「等到祭壇中的念力再強盛些,世上妖息橫行,舉世濁亂的時候,我們就一起躲在壇里,永遠不必出去。永生永世都可以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