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正如早前說好的,村長隔了一日便主動去各家各戶里遊說,腰間挎著的一葫蘆酒等到走完整個村子時已經沒剩多少。
他站在鹿邀小院兒門口,拔了葫蘆嘴兒把剩下一點酒仰頭灌入口中,喉結微動,張口大喊道,「小鹿!我來了——」。
話音剛落,鹿邀便急急忙忙地從屋裡出來,他手裡還拿著個木箱子,遠遠看過去很重,他抬在手裡卻並不很吃力,看見村長在院門口站著,他兩三步下了台階,把箱子給放在院子里,低頭數了數院子里的木箱,數量對了,才忙抬腳走過去,把院子門打開,「村長,你和大家說好了?」。
村長爽朗一笑,酒葫蘆在腰間歡快地晃蕩,眯著眼拍拍鹿邀的肩膀,「那是自然!說不好不敢來見你啊」。
鹿邀笑著回他,「別打趣我了」,他一扭頭,看著院中的木箱,眉心擠了擠,「村長,你先去村裡等我一會兒,我把這些箱子拉過去」。
村長繞開他,踮著腳往院中看了一眼,一看見地上那好幾個大箱子,忙道,「這麼多你一個人咋能拉的的過來?」,他摸著下巴上黑白參半的鬍鬚,皺起眉道,「反正我人在這裡,和你一起拉,哎你有板車吧?」。
「不用」,鹿邀哭笑不得地攬住擼起袖子就要乾的村長,解釋道,「我叫了村裡的年輕人幫我」,他握握村長的手,彎著眼笑道,「村長你得先去和其他人說好,到時候我帶著材料去,大家直接開工即可」,說完,他從腰間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村長,「你識得字,這個你拿著,先給大傢伙兒簡單說說」。
村長接過紙,低頭看了好幾眼,也不再堅持,抬頭對鹿邀道,「那成,我先去,要是人手不夠來找我」。
村長走後不多時,鹿邀叫的來幫忙的人來了,他們都是村裡的青壯年,搬起箱子來毫不費力,全部堆在板車上,幾人一起拉著去了村裡。
村長邊說著,臉上露出興奮的紅,他擦擦額上的汗,按著鹿邀的肩膀,「我都和大傢伙兒說清楚了,你瞅瞅,不是我一個人著急吧?他們平時吃飯都沒這麼積極!」。
這些東西算不上多重,但勝在數量多,走了這麼遠路,哪怕有涼爽的秋風,鹿邀也出了不少汗,到了河岸邊,他遙遙望一眼近在眼前的林子,鬆了口氣,抬手擦去額角的汗。
鹿邀起了身,拍拍手,看著被村長鼓動起來的眾人,笑道,「咱不著急,慢慢來」。
卓然靠坐在樹榦之上,衣衫之上儘是血跡。
因這血腥氣里摻雜著一縷他熟悉的神息。
他低垂著眼睫,沒那劍的那隻手擦了把臉上的血跡,劍身一晃,他撐著長劍欲要起身,卻忽地聽見一陣極輕的腳步聲,登時警惕起來,躲在妖獸屍體之後。
鹿邀笑著點點頭,目光落在他兩條裸露的胳膊上,提醒道,「入秋了,別著涼」。
「你來了啊」。
村裡沒有獵戶,這裡並未設置捕獵的陷阱,況且這個地點,不會是受了傷的動物。
方才這些妖獸彷彿發了瘋,鬥起來毫無章法,到底是身形巨大,打起來並不容易,更惘論其數量繁多,只有他們一群人,根本抵抗不了多久。
二人聞言對視一眼,點點頭,轉身便帶著工具自帶著的工具朝著紅楓林而去,鹿邀轉頭對村長叮囑道,「村長,這裡就辛苦你了」。
卻燭殷改了方向,轉身朝著棲梧山相反方向行去,一路看見地上掉落了厚厚一層的落葉,抬眼往四周看時,發覺兩旁的樹上大多有剮蹭過的痕迹。
四下里安靜地厲害,風聲都極為輕,他上前幾步,看著地上的凌亂血跡,最後在一把沾染了血跡的長劍前停下來,低下頭看了許久,忽地抬腳將劍踢開,很快地往前走。
為了快些趕去楓林,他是小跑著回去的,進了屋裡把結實的麻繩挽在胳膊上,木板抱在手上,鎖了院門便直接往紅楓林去了。
鹿邀轉了頭,順著聲音的來處往前走了幾步,徑直到了那架在河上的木橋前,微弱的氣聲大了起來。
「害,這有啥辛苦」,村長滿面紅光,袖子擼地高高的露出兩條小麥色的胳膊,「我今日都覺得自己年輕了!你快去做別的事,這裡有我呢!」。
卓然手中長劍的劍尖抵著地面,支撐著虛弱的身體,他微微喘著氣,胸口上下起伏,嘴角沾著暗沉的血跡。
鹿邀無奈,只好轉身往家裡折返。
卻燭殷到了棲梧山腳下,正欲上山,便嗅到一陣濃重的血腥氣。
「對了」,鹿邀一高興險些忘了旁的事,他看了村長一眼,道,「紅楓林的鞦韆最好也一同修建好」,他低下頭在打開的木箱裡頭找自己早早裁好的粗繩和木板,把一溜兒的箱子給看完了都沒有找到。
女子腳似乎受了傷,她手裡拿了草葉,鞋履脫在一旁,正在往腳腕上塗抹,看見鹿邀,她手上動作一停,半晌,突然勾唇笑了。
約好一同前去的兩個高大青本是等著和他一起去,見狀都上前來關切道,「這是咋啦?」。
還真是落家裡了,鹿邀嘆口氣,抬眼看他,「是鞦韆繩子和木板,我原以為裝這些木箱裡頭」。
到了地方,幾人開始卸貨,鹿邀在一邊兒把搬下來的木箱蓋子打開,將裡面東西都給拿出來,分發給每戶人家,村長在旁邊吆喝著,「大家別站著,快,快,早點動起來!」。
看來是在這裡了。
鹿邀臉上帶著笑沖他輕點了點頭,環視了一圈兒,看見各司其職的大家,心裡放鬆下來,他沒想到大家會這麼配合,原以為會有人抵制,沒想到最後會這麼水到渠成。
從家中去村裡會遠些,但因著這份偏僻,倒是離後山和紅楓林很近,直接去快得多,鹿邀帶著東西不好跑,只好邁大步子,走的快些,直到腳下踩著的地從土地變成河岸邊獨有的鵝卵石,他才慢下腳步。
「哎呀,著急,怎麼能不著急!」,村長半彎著腰把空木箱放回車身,「我打從聽你說起這事兒就急,現在真動起來了哪能慢慢的呢」。
是卓然的。
他目光稍頓,在一棵樹上三道爪痕上掃過,目光冷下來,加快了腳步。
血腥氣很重,幾乎要將神息全部掩蓋,卻燭殷在這氣息最濃郁的地方停下來,穩穩落地。
那聲音聽起來很是痛苦,彷彿受了什麼極重的傷,在自己面前出現這種事情,鹿邀無法視若無睹,他看了河岸一眼,把手裡的東西尋了個乾燥的地方放下,想了想,又拿了一塊兒長木板在手上,接著便探頭往拿橋下看。
這次更清晰一些,聲音清楚了,像是人的呼氣聲。
剛要抬腳繼續往前,一陣微弱的□□傳來。
他本無意多管閑事,無論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死過多少人都與他無關,可今日不同。
他面前面前是一隻妖獸的屍體,龐然大物還張著生滿獠牙的大口,粗長的舌頭伸出來晾在空氣中,已經僵硬,上頭還沾著早已凝固的血跡。
村長在他後跟著,看他這模樣,道,「是不是把啥東西落家裡了?」。
許是聽錯了,鹿邀搖搖頭,往前走了一步,便聽見那□□再次傳來。
村長推著他走,「庄稼人還怕這個?你快去」。
他小心地彎腰鑽入橋洞,剛一進去便和一雙淡漠的眼對上,是個美貌女子。
鹿邀記性好,鮮少有這樣忘東忘西的時候,他解釋道,「我忘了點東西,勞駕你們先去紅楓林前等我,我取了東西便直接去那裡」。
腳步聲越來越近,卓然與妖獸大戰許久,此刻力量還未恢復,還受了傷,只得將身體壓地極低。
他屏住呼吸,靜靜聽著突然出現的腳步聲,卻聽得這腳步聲在行至擋在他面前的妖獸之前時便停下來,不再動彈。
卓然心間一緊,下意識握緊手中長劍,誰料還不及他作出反應,眼前妖獸屍體卻被掀開,砰的一聲落在遠處,他猛然起身持劍擋在身前,對上面前人的眼睛時卻生生怔住,「妖君?」。
卻燭殷方才抬腳踢了妖獸,腳尖沾了些妖獸身上的血,他皺著眉不太舒服地甩了甩鞋尖,等到鞋子上乾淨了,才抬頭看著卓然。
兩人沉默著對視良久,卻燭殷忽地笑出聲來。
「……」,卓然心中緊張被這一笑給散去不少,他皺著眉,聲音虛弱,「妖君笑什麼?」。
卻燭殷掩了掩了嘴角,將那點笑給壓下去,回他,「自然是在笑神君你呀」,他上下打量了卓然幾眼,眉峰挑起,「神君這般狼狽的模樣,我還從未見過」。
若說剛才見到面前人時,卓然還在心底懷疑過這一切是否是他做的,可對方行為舉止……他說不上來,只能說莫名便打消他的疑心。
「玩笑罷了,神君莫要當真」,卻燭殷自己樂夠了,見卓然一副不可言說的表情,轉開話題,「看你這幅模樣,是被騙了?」。
卓然神色黯淡下來,乾澀的唇張了張,沒說出一句話來,半晌,輕輕點頭權當做回復。
卻燭殷勾著眼尾,臉上一片淡然,站在卓然對面與對面人赫然是兩幅全然不同的樣子,他目光稍轉,在卓然手中染血的長劍上掃去一眼,啟唇道,「這把劍不適合神君」。
這話不著邊際,卓然沒能理解他的意思,眼睛下意識下垂,落在臟污的劍身上,沉默片刻移開眼,「妖君來此是為何事?」。
卻燭殷看他一眼,轉身道,「總之不是來救神君你的」。
卓然一怔。
妖君說這話,那便意味著他對於此事並不知曉,那便是現在佔據妖界的那一位了。
在原地怔愣片刻,卓然收了手中長劍,抬腳跟了上去。
卻燭殷折返要去棲梧山,見卓然一直跟著自己,眉頭皺起又鬆開,臉上一副不解神色,「你跟著我做什麼?」。
卓然腰腹被妖獸利爪划傷,他神力流失太多,此刻又沒有仙藥,身上傷口晾了許久,那一處的衣裳都被染紅染透了,他捂著腹部,開口時喘了口氣,頗有些艱難道,「我想妖君應該會知道……」。
話還沒說話,卻燭殷眉頭便皺起來,他停下來,轉身冷眼看著卓然,視線落在他滲透了血的傷口上,語氣微冷,「知道又能如何?有這功夫,神君不如去先想辦法保住你的命」。
卓然聽出他語氣裡頭的不耐,心下卻更加堅信他知道些什麼,他忍著痛直起身體,傷口因為這動作裂開了些,痛感更甚。
他直視著卻燭殷的眼睛,「妖獸的事情我知道妖君你不知情,但是紫衣的事,一定與妖君有關」,他語氣微頓,等腹部劇痛過去了些才接著開口,「她說要找自己的孩子,那孩子是君承殿下吧」。
卻燭殷就那樣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動作,琥珀色的眼滲透寒意,本是溫暖的色澤,卻生生給人如臨寒冬之感。
卓然依舊害怕這雙眼睛,可眼下境況,他若是想知道真香,只能問他,他咬咬牙,硬生生與那冷冰的目光相對,後背滲出一層冷汗,和身上的血一起貼在衣物上,黏黏糊糊地,冷的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卻燭殷笑了,他上前一步,拉近二人的距離,湊近了些,與卓然四目相對,「看來你是當真想要知道」。
話落,他直起身,聳聳肩,道,「罷了罷了」。
卓然眼睛亮了亮,開口便道,「多謝妖君!」。
「先別謝」,卻燭殷抬手叫他停下,兩道眉因這句道謝皺起來,「上界的生死與我無關」,他微眯著眼,眼尾隨著撩起,「你該慶幸曾與我做過交易」。
「……是」,卓然微垂著眼,手再度按上腹部傷口,掌心糊了滿手的血。
「紫衣現在恐怕已經和孩子相認了」,卻燭殷抬眼看一眼遠處的棲梧山,繼續道,「至於你們的天帝陛下,此刻想必正與清瑤在一處」。
相認?也就是說君承殿下當真是紫衣的孩子?
卓然心神大震,可君承同樣是陛下的孩子,這樣說來,他是陛下和紫衣所生——
這時他才記起,自己帶兵先一步趕來此處時,是叫君承殿下帶援兵來的,當時那個假天兵說位置時君承殿下是知道的,可如今已經過去這麼久,卻依舊沒有半點兒援兵的動跡。
到底是在路上耽擱了,還是根本就沒有來的打算?
不祥之感愈加濃烈,電光火石間,卓然想起自己在陛下寢宮內遇見君承的那一次。
當時二人交集並不深,他離開時君承卻主動詢問他是來做什麼的,那時他以為這不過是個莫名其妙的問候,現在想來,或許當時君承是真的想知道自己寢殿做什麼,不過被他搪塞過去而已。
他越想便越覺得冷汗連連,猛地抬眼看向卻燭殷,聲音微微顫唞,「妖君是說,陛下此時已經找到清瑤殿下了?」。
卻燭殷淡淡看他一眼,「是,也不是」,他看一眼卓然緊緊捂著腹部的手,眉頭一皺,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色變了變,上前一步,沉聲道,「把手拿開」。
卓然還浸在他方才所說的話中,不知他是何意,忽地聽對方這樣說,表情霎時凝滯,下意識張口道,「為何?」。
「……蠢」,卻燭殷眉頭都要皺成一個川字,看起來十分不耐煩,「這樣捂著,等你問完一切想問的,怕是會當場死掉」。
這意思是,要給他療傷?
卓然一臉訝異,慢慢把手從傷口上移開,將傷口完全袒露出來,那裡血肉模糊,衣裳和皮肉粘在一起,看著很是可怖。
卻燭殷皺著眉,抽出他腰間的劍,輕輕捏著手柄唯一乾淨的那一段兒,劍光閃閃,兩三下便將卓然傷口處的衣裳給片片切開,露出傷口的全部面目來,隨手把手裡劍一丟,重新佩回卓然腰上,走近一些兒,抬手對著那傷口開始療傷。
這滋味兒不好受,卓然咬著牙,待到結束后額上全都是汗,他喘了口粗氣,拱手道,「多謝妖君」。
「若是你沒了,他一定會記掛著」,卻燭殷收回手,皺起的眉終於鬆緩下來,他捻捻手指,沒回應他的道謝,前邊那句估摸著能算作對救他的解釋。
對方沒說名字,卓然卻幾乎不必多想,就知道他口中這個『他』是何人。
傷口痛感減輕許多,不再流血了,他鬆口氣,不禁道,「看來二位感情真的很好」。
卻燭殷嗯了聲,對這話很喜歡,「你雖然蠢笨,但眼光卻是不錯的」。
「……」,卓然莫名便被嘲諷一頓,卻找不出反駁的話來,如今淪落為這種地步,不是蠢笨是什麼?
他舔舔乾澀的唇,思及卻燭殷說的清瑤和天帝在一處的那事,憂慮道,「妖君可否將天帝的位置告知於我?」
現在看來,當初從凡人黃喜口中所得知的一切都是真的,無非是他不願意相信,現在他信了,卻為時已晚。
事情為真,那清瑤殿下對陛下,絕不會是普通的父女之情,她自願去妖界,一定也是在計劃著什麼。
「你怎知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卻燭殷挑眉看他,環抱著手臂。
卓然毫不猶豫道,「妖君沒有理由騙我」。
事實上,他認為卻燭殷是不屑於騙人的。
卻燭殷看著他許久,勾唇笑了,「你是覺得自己很了解我?」。
卓然搖搖頭,「了解妖君的恐怕只有一個人」,他勉強勾出一個笑來,唇角勾起時牽動嘴上幾道細碎的傷口,他重複著之前的請求,道,「請妖君將天帝的方位告訴我」。
「罷了」,卻燭殷眉頭微皺一下,又很快鬆開,他最後看了卓然一眼,轉身時道,「真的想知道就跟上」。
卓然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半晌,跟了上去。
沉水殿內今日點了許多支蠟燭,一向冷沉的大殿此時卻光芒大盛,亮如白晝。
九陰站在大殿中央,手裡懸浮著一個精緻的小塔,這塔通體淺金,足有九十九層,每一層上都有伏妖珠一枚,嵌在飛起的檐角上。
塔在他掌心散發出幽幽金光,將底下暗紅符文照的清清楚楚,九陰收回手,金塔浮在半空中,他拿出御靈珠來,靈珠出現的一瞬便發出耀眼的幽藍光芒,躍動的靈氣盤桓跳躍,構成一道道波形的氣紋。
靈珠之下,石台上的符文蠢蠢欲動,貪婪地吸收著御靈珠釋放出的靈氣,不消片刻便從冰冷僵硬的石台上爬起,不斷向上、向上,朝著御靈珠的光芒而去。
九陰垂眸靜靜看著,掌心覆蓋在御靈珠之上,待到那些紅線盤桓著纏繞在御靈珠表面之際,他割破手掌,鮮血頓時如雨一般淅瀝下落,全部落在紅線與御靈珠上,血一落下便被吸收殆盡,紅線喝光了他的血,動作緩慢下來,卻依舊一寸一寸將御靈珠包裹起來,微弱光亮被遮擋,紅線竟是開始往珠子裡面滲透,不久后這顆珠子便全然變成了暗紅色,原本纏繞其上的紅線消失不見。
九陰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把暗沉的紅珠收入袖中,手指沿著掌心傷口擦過,划傷的皮膚頃刻間便恢復光潔,血跡也消失地一乾二淨。
伏妖塔浮在半空中,發出微弱光亮,他抬手將金塔收回掌心,塔霎時縮小,直至消失在他掌心。
他從石台上下來,走向大殿深側的石床,掀開衣擺剛坐上去,便聽得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來者是清瑤。
她手中扛著一個麻袋,一進來便丟在地上,輕喘了口氣,直起身道,「人我帶來了」。
九陰挑眉看過來,赤紅的眼瞳仔細盯著地上的麻袋瞧,末了移開視線起身,慢悠悠踱著步子過來,對清瑤笑道,「辛苦了」。
清瑤沒理他,瞥著地面上的麻袋,皺起兩道黛眉,「你要這個人做什麼?」。
當時她以為九陰的要求會是什麼難事,卻沒想到竟是要她去抓這個凡人過來。
九陰搖搖頭,蹲下`身來,手指搭在麻繩上,轉了一圈兒,瘦削的手背在燭光下蒼白的厲害,「抓他自然是有用」,他把玩著綁著麻袋的繩子,一圈一圈兒纏繞又鬆開。
清瑤最是煩他的古怪行為,見狀抬腳把袋子踢開一些,麻繩便被拽著從九陰手中掙脫開,耷拉著垂落下來,她蹲下來,皺眉拿過那兩截綁在一起的麻繩,手指靈活地解開,「要麼就解開,要麼便別碰」。
九陰不作回答,就這樣與她蹲在這袋子前,目光垂落,黏在清瑤開解袋子的手上。
這繩結是清瑤自己綁的,輕鬆繞了一圈兒便解開了,她往兩邊各自抽開兩條麻繩,麻袋露出一個開口,能看得見裡面人的發頂。
「看來你喜歡自己動手」,九陰撐著下看她把袋子撐開、蛻下,將裡面的人給完全露出來,繼續道,「這袋子割開便好,你為何還要這樣煩瑣?」。
清瑤把袋子丟在一邊後起了身,沒有回應他的話,盯著地上暈厥的人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要他要幹什麼了吧?」。
九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被綁著雙手雙腳的人,抬了抬手,便有一股水流直衝過來,盡數潑在地上人身上。
清瑤見著那人睫毛顫了顫,後退了半步。
九陰收了手,低頭笑著看向睜開眼睛的人。
「好久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