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丟下

第六十四章 丟下

第六十四章丟下

江逾白沒能在沈家待到日落山頭。

徐澗醒來過後,情緒並未得到控制,反而愈加無法接受,整個人都消沉憔悴了許多。她不想看見江逾白,也承受不起更大的刺激。

沈南晏讓江逾白回家好好休息,江逾白於是離開了這幢房子。

鬧劇好像才剛剛開始,空曠冷清的屋子裡,徐澗執拗地問:「小晏,媽媽知道你不喜歡男生,你跟他不是認真的,只是犯了糊塗才在一起的,是不是?」

沈南晏垂著眸:「不是。」

徐澗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不……不,就是這樣的,你還小,你只是覺得這種感情新鮮,現在和他分開,很快你就會明白自己喜歡的不是男生,你只是、你只是……」

「媽,」沈南晏打斷她,「不是這樣的。」

徐澗愣愣地看著他。

「我跟他在一起不是犯糊塗,喜歡男生也不是因為這種感情新鮮,我很早以前就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跟周圍的人不太一樣,我從來沒有仔細思考過這個問題,也從來不覺得這是不正常的取向,所以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

「我順其自然的対江逾白有好感,順其自然的喜歡上他,又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他,想要跟他在一起。」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被發現,四周全是異樣的目光,周圍充斥著流言蜚語,你們因此影響學習,毀掉自己和対方的前途,這也沒關係嗎?」

清楚徐澗再禁不起刺激,沈南晏沒有回答,他只是站在原地,選擇沉默。

這場尚不成熟的愛戀,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和他無法想象的困難。

徐澗帶著沈南晏去了江逾白家,宋白映收到消息早早等在家裡。玄關處的門沒有關,客廳中氣氛壓抑,母子倆分別坐於沙發兩邊,沒有任何交流。

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條不知深度的巨大溝壑。

沈南晏腦子很亂,徐澗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利刺插進他的心臟。

沈南晏道:「媽,対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可是你並不真正了解我。」

「一腔熱血嗎?愛嗎?還是你願意堵上你們的前途也不惜要和他在一起?」

徐澗終於忍不住,大聲道:「那你想要什麼生活?跟江逾白,一個男生在一起的生活嗎?」

他渾渾噩噩,找不到理由反駁。

聽見聲音,江逾白抬起頭,視線対上沈南晏。

沈南晏知道徐澗一時沒有辦法接受,他也知道現在跟她解釋不明白:「媽,我不想要那樣的生活。」

徐澗的話句句戳心,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辦法給江逾白他想要的生活。。

徐澗繼續道:「你有想過你們兩個走在一起,別人會怎麼看你們嗎?你可以接受他們罵你變態,罵江逾白變態嗎?你說媽媽給你的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可是你現在才十七歲,又能拿什麼來獲得你想要的生活呢?」

「好,你說你喜歡江逾白,可是現在你們在一起,你敢跟身邊的人坦白你們的關係嗎?你什麼也不能為他做,甚至連牽手都要偷偷摸摸,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徐澗眼裡的淚水仍在大顆大顆地滾落:「你們都還太小了,見過的人太少,以為稍微心動就能相守一生,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你有沒有仔細想想你們在一起給彼此帶來了什麼?你放棄鋼琴,他在高三這麼重要的階段還要放棄每個月僅有的一點休息時間跑到臨城去找你。」

沈南晏指尖發麻,這些情況他不是沒有想過,可是每每想到開頭,他就沒辦法再往下思考。

「我知道,媽媽以前總是忙於工作,沒有時間陪你,所以才讓你走上歪路誤入歧途,都是媽媽的錯,你原諒媽媽,忘掉他,回到媽媽身邊好不好?」徐澗說,「你跟著媽媽去臨城,媽媽給你辦轉學,媽媽把重心從工作移到家庭上,以後每天都在家等你放學,好不好?」

夜間下了一場暴雨,天空中烏雲密布,一整天都不見陽光,陰沉沉的。

徐澗抽泣著搖頭:「小晏,你不喜歡他,你不喜歡男生,你怎麼會喜歡男生……」

再次見到江逾白,是在第二天的午後。

僅僅只是一個晚上,他的神色就暗淡了許多。

江逾白想要開口叫人,張了張嘴,卻發現如此地不合時宜。

最先開口的是徐澗,她說:「這段時間你們不要再見面了,我會儘快給小晏安排轉學,你們的事……」

她深吸一口氣:「你們的事,就到此為止吧。」

江逾白不敢相信,今天早上宋白映告訴他,徐澗和沈南晏今天會來家裡當著他的面把事情說清楚。他還記得昨天沈南晏拉住他的手対他說「沒事的」,他以為「把事情說清楚」的意思是徐澗同意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客廳里落針可聞,江逾白很輕地問:「沈南晏,你要走嗎?」

沈南晏指尖輕顫,頂上冷白的燈光打在他的稜角分明的臉上,將他襯得異常枯槁。

不知過了多久,他點了點頭:「……嗯。」

這道夾雜著猶豫和妥協聲音很小,點頭的弧度也那麼輕微,江逾白多希望自己沒有聽見或是看見,可是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所有人都寂然不動,所有焦點都聚集在沈南晏那裡,讓他連自欺欺人都辦不到。

他很想站起來大聲質問,問「你不是說沒事嗎」,問「你真的捨得嗎」。

可是當他凝視沈南晏疲倦的面容,看見他隱隱站立不穩的身姿,就什麼也問不出口了。

他曾經以為同性戀只要自己接受就好了,他們不需要対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負責,不需要在意他人的想法和眼光,不需要為了別人做出任何的改變與妥協。

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錯得何其荒謬。

氣氛再次降至零點,徐澗拉住沈南晏的手,顫聲說:「小晏的手還沒有完全好,康復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離開醫院不代表恢復如初,他現在每個月需要回臨城複查一次,從南城到臨城,這麼遠的距離,他寧願在高三這麼重要的階段來回奔波,也要來南城上學……」

不……不會來回奔波。

沈南晏根本不會再去臨城複查。

這個想法驚掠而過,江逾白腦中一片空白。沈南晏出院前肯定地告訴自己他的手已經好了,不需要再去醫院。

所以如果徐澗不說,他是打算一直瞞著自己,背著自己跟徐澗作対,不再複查嗎。

他不知道沈南晏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自己,他曾經一直以為這段感情走到現在是水到渠成,從來不知道沈南晏一個人默默付出了那麼多。

如果沒跟自己認識,如果沒和自己在一起,沈南晏本不需要過得這麼辛苦。

他會安安穩穩地念書,順順利利地在鋼琴比賽中拿到滿意的名次,找到一個更加合適的戀人,平安順遂地過完一生。

徐澗望著江逾白,少年面色蒼白,狀態並不比沈南晏好。她閉了閉眼,狠心道:「你們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江逾白怔在原地,沒有點頭,也沒搖頭。

徐澗拉著沈南晏的手轉身欲走,卻沒拉動。

她回頭,沈南晏垂著眸說:「媽,我想跟他單獨聊聊。」

徐澗手上用力又鬆開:「去吧。」

沈南晏走到江逾白身邊,沒有避諱地拉住他的手:「走吧,去你房間。」

江逾白訥訥地跟著他走。

房間的門開了又關,沈南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替他擦過一行沒能止住的淚,嗓音澀啞:「対不起。」

江逾白很少會流淚,他那麼一個活潑的人,哭起來竟然如此默然無聲。

沈南晏感覺自己的心正被人揪著,可是他除了跟対方說対不起,再沒有任何安慰的話可以出口。

江逾白還是一聲不吭,他有太多的話想說,可是又怕說了會更加不舍。

他曾經以為自己不會害怕,以為所有事情都能通過拳頭解決,以為只要自己不在乎就沒有什麼能夠讓自己難過。

他像個沒有技巧的拙劣演員,一直在表演堅強,表演無謂,演到最後連自己都差點信了,以至於當他撕下偽裝的面具,離開劇場重返現實時,根本承受不住生活給他的當頭棒喝。

淚水如柱般大顆滾落,燙得他眼眶發紅:「你給我的字帖我已經寫完了,那些A4紙也好好地留著,分開后我會堅持練字,好好學語文,你給我的東西我一樣都不會丟,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全都不會丟。」

他小聲說:「我們大學見,好么?」

他們望著彼此的眼睛,沉默的時間變得如此漫長。

最後,沈南晏摩挲著他的臉:「好好學習,好好參加高考,以後找一個能夠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人好好生活。」

預想之中的約定沒有到來,沈南晏這樣輕而易舉就把他拋出了自己的人生。

江逾白咬著唇讓自己不要哭出聲音,他抓住沈南晏的衣袖,不敢放手。

淚眼婆娑中,他看不清沈南晏的臉,只能感覺到沈南晏正傾身朝自己覆來。

溫熱的吻落到唇角,他閉上眼睛,湧出大股淚珠。

這個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繾綣,帶著濃烈的、無處宣洩的情感,在彼此心上印下最為深刻又最為酸楚的烙印。

長吻結束后,沈南晏啞聲道:「答應我,不要哭,過得快樂一點,好嗎?」

江逾白泣不成聲,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

沈南晏給他擦掉眼淚,聲音低澀:「你還有什麼話想対我說嗎?」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跟他說話了。

江逾白問:「我給你的東西,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你會丟掉嗎?」

沈南晏胸腔滯悶,快要無法呼吸:「……不會。」

江逾白死死拽著他的袖口:「可是你丟下了我。」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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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被死對頭攻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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