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段逸剛到正堂就看到一個手持拂塵的紫袍太監,不是王福喜又是誰?
「原是王公公大駕。」段逸朝王福喜拱了下手,王福喜回了一禮,問道:「小公子可回來了?」
段逸道:「回來了,只是有些發熱,喝了葯便睡下了,可是要喊他起來?」說著,作勢要去喊人。
「不必了。」王福喜制止段逸,他朝周圍看了下,段逸立刻會意,屏退眾人。
段逸道:「公公可是有話要說?」
王福喜道:「小公子的葯是段公子開的吧?」
段逸點頭。
「那段公子都知道了?」
段逸的神色冷了下來。
王福喜嘆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個藥盒:「這是葛羅進貢的白玉膏,祛瘀消腫的良藥,拿給小公子用吧。」
他不在朝堂中,對朝堂的事不甚了解,寧將軍寧大哥遠在東州,寧二哥也外派嶺南,全都鞭長莫及,寧行止自己又什麼都不肯說,段逸簡直愁死。
段逸笑著安撫:「義母,真的沒事,您寬心,許是近來城裡太亂,您安心在家待著,喝喝茶,養養生,待安寧了,再出門,可好?」
王福喜搖頭:「貴人的事,我不便多嘴,段公子好好照顧小公子,陛下給了小公子七日養身體,七日後便去衛所報道。」
「義母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段逸看著寧夫人臉色不好。
說著拿過聖旨遞給段逸:「小公子身子不適,我便不宣旨了,待小公子醒了,你把聖旨交給小公子,」王福喜指了下一旁用明皇絹布蓋著的托盤,「這是官服和魚袋,我就不叨擾了。」
寧行止睡得正熟,段逸試了下他額頭的溫度,燒已經退去,他坐在床邊看著寧行止,剛剛雖然他安撫寧夫人,可他心裡其實也沒底。
「公公這便走了嗎?」段逸訝異,寧夫人都還沒來呢。
「是陛下讓給阿止的嗎?」段逸接過藥膏,試探著問了一句,寧行止對聶玄的心思,段逸知之甚深,若有所回報,也不枉這些年的痴心。
王福喜道:「我還得回去伺候陛下,就先告辭了。」
安撫好寧夫人,段逸便回去照顧寧行止了。
段逸道:「來的是福喜公公,他顧念阿止身體,留下東西就走了。」
段逸立刻明白了,他忍不住問:「公公,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福喜沉默。
「這樣……」寧夫人頹然坐下,看著一旁的托盤和聖旨,想要打開看看,最終放棄了,她說不清為什麼,心裡七上八下的。
寧夫人搖搖頭,可看向段逸,又是滿臉愁容:「逸兒,阿止他真的沒事嗎?我這心裡也不知怎麼回事,總不安寧。」
段逸一路把王福喜送到門口,王福喜停下步子:「段公子留步,不必送了。」又朝院內看了一眼,低聲道,「陛下登基未久,朝綱不穩,外頭怕是要亂些,沒事就不要讓寧夫人出門了。」
回去的時候寧夫人已經收拾整齊趕來,見只有段逸一人,詫異道:「人怎麼走了?」
「勞公公記掛了。」段逸謝過王福喜,目送王福喜離開,這才折返回去。
寧夫人長嘆了口氣,還是點了點頭。
寧行止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暗下,屋裡沒有點燈,只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在床前坐著。
宮中流言四起,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傳到宮外了,雖說寧夫人知道是遲早的事,可能晚一分知道便晚一分憂心吧。
寧行止適應了半晌才看清是段逸。
「你怎麼還在這裡?」寧行止坐起身,身上綿軟無力。
段逸不說話,把白玉膏丟到床上。
寧行止拿起來看了眼:「這是什麼?」
「王公公送來的,葛羅進貢的葯,消腫散於。」段逸故意冷著臉,寧行止立刻就知道段逸什麼都知道了。
他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段逸紅著眼道:「別人家公子開了蒙就有通房了,你空了這麼些年,眼看著馬上就及冠了,你……」
「可是他讓我提要求啊……」寧行止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白玉膏,聲音也變得低落,「我怕我錯過這次機會,就再沒有機會了。」
「連命都不要了嗎?」段逸簡直是咬牙切齒。
寧行止勉強扯了下嘴角:「也許師父算錯了呢?」
段逸深吸了口氣,說不出話了,事已至此,再怨懟又有什麼用呢?
「你一天沒吃東西,吃些東西吧。」段逸起身讓小廝把溫著的粥端來,又回到床邊,「王公公說,他讓你七日後去衛所報道。」
「嗯。」
「聖旨和官服都放在桌子上了。」
「好。」
「他給你的是什麼官位?」
「聖旨該寫了,你拿來看。」
「你直說便是。」
寧行止嘆道:「我也不知道具體官職,只知道是個將軍。」
段逸無奈,過去把燈點上,打開聖旨,眉頭立刻擰起。
寧行止看著段逸神色不對,問道:「怎麼?」
段逸把聖旨遞給寧行止,寧行止慢慢看完合起,輕笑一聲:「左奉宸衛將軍,挺好,離他近些。」
「你是不是看不懂裡面的意思。」段逸氣道。
寧行止道:「今日早朝,他已經說了此事,你說我是要他收回成命,還是抗旨不遵?」
「你可以辭官啊!」
寧行止不語,定定看著段逸。
段逸頹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他道:「寧家一家忠良,他怎麼可以這麼對你?」
寧行止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是我對不起他。」
段逸看著寧行止,想要在他身上找到當年那個卓犖不羈,肆意張揚的少年的身影,卻是徒勞無功,他忍不住再次詢問:「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寧行止搖頭,他答應過皇後娘娘不能說,那便誰也不能說,君子守諾,雖九死而不悔,他雖不敢妄稱君子,卻也不是那背信棄義的小人。
寧行止在家休養了七日,身子算是大好,雖不能達頂峰時期,卻也在慢慢恢復。
一大早,寧行止穿戴整齊準備去衛所報道,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不知在那裡等了多久的寧夫人和段逸。
「娘。」寧行止駐足,有些不敢看寧夫人的眼睛。
寧夫人知道他的官職后,讓他辭官,說哪怕做一輩子紈絝,也好過被架在火上炙烤,寧行止不肯,也不敢。
寧夫人沒有責備他,只是無聲的哭。
這幾日,寧行止都沒再見寧夫人,本想著早晨偷偷離開,沒想到寧夫人竟然等在這裡。
寧夫人沒有說話,她走到寧行止跟前,幫他整了整衣服,勉強笑了下:「我兒穿上這身衣裳,真是英姿颯爽。」
「娘。」寧行止沒想到寧夫人這麼快就鬆口。
寧夫人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早些去吧,莫要惹人閑話。」
寧行止聽寧夫人這麼一說,胸口微滯,閑話怕早就四起了,他笑了笑,沒讓寧夫人看出端倪,只道:「我知道了。」說著,頓了下,又道,「最近城裡不安寧,娘有什麼事,交給義兄去辦,你就不要出門了。」
寧夫人嘴角僵住:「好。」
新帝登基,餘孽已清,外面還能有多不安寧需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囑咐?寧夫人本不是愛出門的人,如今寧行止和段逸那麼一說,反倒惦記起了。
到了衛所,寧行止剛一進去,在訓練的衛兵全都停了下來,一個個目光聚集在寧行止身上。
這些衛兵俱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年長些的也不過二十左右,個個長得出類拔萃,不少是京中世家的少爺,來這裡是想在天子近前辦事,以謀求天子青眼,扶搖直上。
與這些衛兵相比,不過十八歲就居這些衛兵之首的寧行止,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就是寧行止?新來的將軍?」角落陰涼位置,有一個偷奸耍滑的衛兵看著寧行止,一雙大眼睛很是澄澈,寧行止一眼就認出他了,韓國公家的小紈絝季修,因為太能惹是生非,被韓國公丟到衛所來,想要好好操練一番,奈何大家懼於韓國公的威嚴,不僅沒人敢操練季修,還好吃好喝供著。
寧行止看著季修,微微一笑,剛好找不到打入這裡的口子,季修就送上門了。
寧行止道:「大家都在訓練,為何你沒有?」
季修愣了下,不可思議的瞪大眼,他堂堂西京第一紈絝,居然有人不認得他?寧行止這麼不出名他都認識,寧行止怎麼可以不認識他?
他站起身,指著自己的鼻子:「你不認識我?不認識我?」
寧行止微笑:「我知道你,韓國公家唯一的嫡孫,西京第一紈絝。」
季修一聽寧行止認識他,火氣壓了壓,他揚著下巴道:「既然你認識小爺,就該知道小爺我是不好惹的。」
「好巧。」寧行止臉上笑意更深,「我也不怎麼好惹。」
「什麼意思?」季修覺得自己碰到了個硬茬。
寧行止道:「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現在開始跟著大家訓練,要麼,吃十軍棍好好休息。」
「你瘋了?」季修不可思議瞪大眼,「你知道我是誰還敢這麼對我?」
「我數五個數,如果沒想好,我就幫你選了。」寧行止不等季修反應,便開始數數。
在一旁看了好久的熱鬧的中郎將夏飛光終於坐不住了,他怒視著寧行止,嘲諷道:「寧將軍,這裡是衛所,可由不得你胡作非為!」
「哦?」寧行止挑眉,目光犀利的看著夏飛光,「左奉宸衛前將軍伏誅,夏中郎將暫代其職,卻任由紈絝在衛所橫行,破壞軍紀,如此治下不嚴,你該當何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