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寧行止一身狼狽,他先去拾掇了下自己,看起來稍稍好些,這才撐傘入宮。
王福喜他們已經回到宮裡,眼看著天色向晚,卻遲遲不見聶玄回來,只是想著聶玄是跟寧行止在一起,便也沒那麼憂心了。
寧行止入宮,一路暢通無阻,到了紫宸殿亦如入無人之境,沒人敢攔。
王福喜見寧行止來了,忙迎了上來,只是見只有寧行止一人,不由愣住:「小公子,您沒和陛下遇上?」
寧行止道:「陛下淋了些雨,我便先讓陛下在家中歇下了。」
王福喜瞭然,怕是聶玄賴著不肯走。
寧行止看著王福喜表情,知道王福喜想歪了,解釋道:「陛下有些發熱,需休養幾日,這幾日便先不臨朝了,宮裡的事就勞煩公公打理了。」
王福喜想的更歪了,以為聶玄是好不容易追上寧行止,樂不思蜀了,忙道:「明白,明白。」
聶玄受傷之事不宜宣揚,寧行止當著大家的面兒說完,又對王福喜道:「福喜公公帶我去取些陛下的衣物吧。」
王福喜步子頓住,一時沒明白過來寧行止這話是什麼意思,剛剛不是還說跟著寧行止回去了,怎麼就出事了呢?
王福喜愣了好半晌才道:「什麼?」
寧行止道:「陛下在將軍府。」
王福喜取來衣裳給了寧行止,不由叮囑:「小公子,一定要好好照看陛下啊。」
趙寅的聲音很輕,可這句話卻如平地驚雷在寧行止耳中炸響,寧行止只覺一陣耳鳴,耳朵瞬間什麼都聽不到了,聲音也卡在喉嚨出不來,好半晌寧行止才道:「你說什麼?」
聶玄派出的人都是由趙寅管理,跟著衛翀的人回來沒見到聶玄,便將衛翀行事告知趙寅,趙寅一直等著聶玄,卻遲遲不見他回來,想著聶玄估摸著和寧行止在一起,便去了公主府找人,得知寧行止進宮見了賢妃后未曾回去,便匆匆趕回宮裡。
「啊?」趙寅沒想到聶玄竟在將軍府。
「去取衣裳給我吧,我該回去了。」寧行止道。
趙寅想了想,朝寧行止靠近幾步,低聲道:「剛剛跟著衛翀的兵士來報,常晉是衛翀的人,衛翀命常晉殺您。」
出了紫宸殿,寧行止剛要離開,恰遇上趙寅。
「好,好。」王福喜知道寧行止在聶玄心中的位置,如今聶玄不在,他對寧行止的話自然是言聽計從。
寧行止搖頭。
寧行止壓低聲音:「我與陛下在永寧巷相遇,遇到刺客,陛下負傷,如今尚昏迷不醒。」
「啊。」王福喜步子踉蹌了一下,臉色煞白,「這、這……」
「謝公子。」趙寅朝寧行止拱了下手,「可否與我一同面聖,我有事要稟報陛下,此事與謝公子有關。」
「趙將軍有什麼話直說便好,我轉達給陛下。」寧行止想著既然事情與他有關,應該不涉及機密。
寧行止點頭,聶玄為他受的傷,於情於理他都該照顧聶玄,何況聶玄身份特殊,生死之事上,他豈敢怠慢?
寧行止道:「公公就如剛剛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便好,切莫讓有心人看出端倪。」
「好,好。」王福喜喜滋滋的引著寧行止過去,大門剛關上,寧行止的聲音便沉了下來:「福喜公公,陛下出事了。」
「公公。」寧行止捏住王福喜的手腕,「陛下受傷之事不宜宣揚出去,你切莫亂了陣腳。」
「這可如何是好?」
王福喜知道寧行止憂心什麼,他點了點頭,忙問:「刺客可抓住了?」
趙寅又重複了一次,寧行止看著常晉,眼睛圓睜,滿是不可置信:「你說常晉是衛翀的人?他不是陛下親自給我選的親兵嗎?」
趙寅愣了下,雖然他知道謝無恙就是寧行止,可寧行止卻從未承認過,他便也從未叫錯過,卻沒想到寧行止對這件事反應這麼大,對自己身份都不再遮掩,不過轉念一想,大家都說寧行止很欣賞常晉,對他多有栽培,知道真相這樣,想必很難接受吧?
趙寅有些慚愧:「陛下給公子的親兵,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此前並未發現常晉和衛翀有任何關係,也是直到今日才意外發現的。」此事聶玄都是交給他去做的,卻沒想到竟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寧行止有些恍惚,所以要殺他的是衛翀?不是聶玄?可衛翀不過是河東節度使下小小兵曹的兒子,便是借他天大的膽子,他敢動他?
寧行止不由想起聶玄似乎曾經要與他說衛翀的身份,只是他不肯聽,所以衛翀究竟是誰?
寧行止轉過身,腳步虛浮地朝外走去,他要去問問聶玄,常晉究竟是不是他派去殺他的。
寧行止雖想著是去問聶玄,可心裡早已動搖,對於聶玄殺他的方式和目的他本就不解,如今聽趙寅這麼說,頓時恍然,若不是聶玄要殺他,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謝公子。」趙寅見寧行止狀態不好,追了寧行止幾步,「外面現在不安寧,我送您回去吧。」寧行止如今的狀態,若是遇上常晉突襲,怕是要出大事。
寧行止眼神空洞的看向趙寅,想到剛剛便與聶玄遇刺,讓趙寅去看看也好:「走吧。」
帶著趙寅回到將軍府,趙寅見把人安然送到,便欲告辭。
寧行止道:「趙將軍進來看看吧。」
寧行止一路把趙寅帶到自己的房間,剛一進屋,趙寅就覺出氣氛不對,他看向寧行止。
寧行止道:「趙將軍去看看吧。」
趙寅緩步進了裡屋,剛進去就看到床上躺著的聶玄,頓時臉色大變:「這、這……」趙寅瞬間想到常晉,「是常晉?」
寧行止搖頭:「來人捂得極為嚴實,只是若如你所說,怕就是常晉了。」
趙寅臉色頓時冷了下來,他朝寧行止抱了下拳:「陛下就交給寧公子了,我這便去剮了常晉。」
「等等。」寧行止叫住趙寅,「我對陛下的事情不甚清楚,剛剛在宮中只說陛下淋雨生病,要在將軍府休養幾日,只同福喜公公說了陛下受傷的事。」
趙寅頷首:「我明白了,有勞寧公子了。」說罷,便離開了。
段逸看著趙寅的背影,有些訝異的張大嘴:「這麼信任你?」
寧行止也有些意外,聶玄身邊近侍對他的信任著實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怎麼樣了?」寧行止走到床邊,拿過巾帕給聶玄輕拭額頭,聶玄額頭依舊滾燙。
段逸搖頭:「已經灌了葯了,看夜裡能不能降下來,若能降下來,便沒事了。」
寧行止不再說話,只坐在床邊,靜靜看著聶玄,只是隔不了一會兒,就伸手去試試聶玄額頭的溫度,又用烈酒擦拭他的身體。
段逸看著寧行止這麼忙活,想要勸他,但估計勸了也是白勸,便放棄了。
深夜的時候,聶玄高燒終於有了退去的跡象,寧行止擔心自己摸不準,又去把段逸叫醒。
段逸打著呵欠過來,摸了下聶玄的額頭,終於鬆了口氣:「沒事了,之後好好調理便好。」
聶玄活下來,寧家就沒事了,段逸總算是放鬆了。
第二日聶玄便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寧行止靠在床邊睡著,長長的睫毛垂下,呼吸輕緩,只是眼下青黑,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疲憊。
聶玄抬手想要去碰碰寧行止,剛一動作,背上便是一陣劇痛。
聶玄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寧行止本就睡得不甚安穩,聽到動靜立刻驚醒,剛一睜眼就對上聶玄的眼睛。
他站起身,傾身去看了下聶玄背上的傷,好在傷口沒有裂開。
寧行止坐下`身,看著聶玄,本來想問關於常晉殺他的事,是不是聶玄指使,可如今聶玄這個樣子,他哪裡問得出口。
寧行止嘆了口氣,把昨日的安排說給了聶玄:「我昨日去了宮裡一趟,沒讓福喜公公聲張,只說你淋了雨發熱,在將軍府休養幾日,趙將軍也知道了,他去找常晉,昨夜來說了一聲,常晉跑了,他安排了一隊暗衛在將軍府保護你。」
聶玄微笑聽著寧行止說,寧行止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寧行止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平和的和他說話了,待寧行止說完,聶玄問道:「所以此後幾日,我都要在將軍府休養?」
寧行止點頭:「或者你有其他安排,我都全力配合。」
聶玄忙道:「在將軍府就挺好,我喜歡在將軍府。」
寧行止抿抿嘴,不說話了。
聶玄見寧行止不說話,他便自顧自開口:「阿止,你好久沒有同我這麼說過話了,若我傷著,你才能如此同我說話,那我真願長卧不起。」
寧行止皺眉:「陛下慎言。」
聶玄笑看著寧行止:「阿止是在關心我嗎?」
寧行止避開聶玄的眼神,起身準備去拿葯。
聶玄見狀,立刻就想去拉寧行止,結果又把傷口抻了下。
「你做什麼?」寧行止忙上前去查看聶玄的傷口,聶玄緩了一會兒,待痛意稍緩,這才道:「你去哪兒?」
寧行止嘆了口氣:「我去看看你的葯好了沒。」
聶玄道:「葯好了自然就端來了,你在這裡陪我可好?」
寧行止沉默,他和聶玄二人共處一室,實在是不自在。
聶玄見寧行止不說話,立刻裝起可憐:「阿止,好疼啊。」
寧行止知道聶玄是裝的,可若真對聶玄視而不見,他又做不到。
之後幾日,寧行止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照顧聶玄,聶玄根本不讓除了寧行止之外的人近身。
在寧行止精心照料下,不過七八日,聶玄已經好了大半。
聶玄本想在將軍府多留幾日的,奈何國事繁忙,摺子已經堆了一大摞,不知道要處理到什麼時候去。
寧行止見聶玄要走,也不想再追到宮裡去問聶玄常晉殺他之事,只是剛要開口,便傳來了敲門聲。
寧行止嘆了口氣,讓人進來,卻是王福喜來了。
王福喜氣喘吁吁的進來,跟聶玄見過禮后,道:「陛下,賢妃娘娘怕是不成了,她想見您還有小公子一面。」
聶玄看向寧行止。
寧行止知道蘇婉還是放心不下聶麟,他朝聶玄點點頭:「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