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衛翀聽趙寅那麼說,心頭狂跳,聶玄何曾與他說過這樣的話?向來是他貼著聶玄的。
過去聶玄還理理他,自打寧行止死後,聶玄對他也疏遠了,如今聶玄這麼說,莫不是厭倦了謝無恙了?至於葬了寧行止,定是想開了,畢竟是個死人而已。
「趙將軍等我。」衛翀歡歡喜喜的跑回屋,在柜子里翻找了半晌,終於找出一件還算讓自己滿意的衣裳。
換好衣裳,衛翀讓下人重新給自己梳了下頭,還擦了香粉,這才歡歡喜喜的出門。
趙寅待衛翀出來,催促道:「衛公子還是快些吧,莫叫陛下等急了。」
「走吧。」衛翀得意洋洋的跟在趙寅身後,幻想著聶玄會待自己如何的好,只是進了宮,趙寅卻不是把他往紫宸殿帶。
衛翀跟著趙寅一直走到一個假山處,疑惑道:「陛下在這裡?」
趙寅道:「陛下說,為了衛公子的名聲,還是莫要叫人看到的好,衛公子請吧。」
趙寅率先進了假山,沒走多遠,面前突然出現一條向下的樓梯。
「怎麼了?」聶玄湊近衛翀些許,昏暗的火光下,看太不出衛翀衛翀臉色有多難看,可看著衛翀緊攥的拳頭,和略微抽搐的嘴角,便知衛翀心裡絕對不安寧。
「陛下。」衛翀軟軟的喊了聶玄一聲,見到聶玄,剛剛的緊張消失殆盡,他撒嬌道,「怎麼來這裡?這裡好可怕啊。」
聶玄接著道:「朕夢見,阿止跟朕說,他是被奸人所殺,那人假傳朕旨的旨意,說朕要他……」聶玄盯著衛翀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血祭三軍。」
聶玄坐在石室中心的桌子旁,手中茶水正裊裊冒著熱氣。
若聶玄當真查出來寧行止是為他所害,且不說聶玄還會不會對他溫柔小意,他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未可知。
說話的功夫,已經出了甬道,面前是一間陰冷潮濕的巨大石室,即便是夏天,亦讓人身上泛冷。
趙寅繼續往前走著,他道:「衛公子便是借我天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假傳聖旨啊。」
身後跟著的衛兵逐漸減少,最終守在長長的甬道里,衛翀頓時不安起來:「趙將軍,陛下真的在這裡嗎?」
衛翀跟著趙寅一路下去,鼻尖縈繞著化不開的腐朽的氣息。
聶玄指了下對面的空位,倒了杯茶給衛翀:「坐,陪朕說說話。」
衛翀聽聶玄提起寧行止,臉上笑意淡去。
衛翀走到聶玄身邊,笑道:「陛下在的地方怎麼會可怕?」
「陛下想說什麼?」衛翀在聶玄對面坐下,托腮看著聶玄。
「沒事。」衛翀勉強笑了一下,道,「陛下定是因為太過思念寧將軍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聶玄知道了。
石室盡頭有一間半截沒進水裡的籠子,石壁上是昏暗的火把。
聶玄看向衛翀,眉眼帶笑,唇角微微勾起:「近幾日,朕做了一個夢,夢到了阿止。」
聶玄點頭:「朕確實想念阿止,可便是再想念,也不該做這樣的夢。」聶玄說著,壓低聲音道,「你說,這是不是因為阿止含冤受屈,特意來找朕伸冤來了?」
衛翀身子不由抖了一下,手旁茶杯傾倒,茶水頓時打濕衣袖,剛剛換的新衣裳沾滿茶漬,可衛翀現在哪裡還顧得上愛美?
衛翀聽著聶玄說夢到寧行止還不覺什麼,如今聽到聶玄後面的話,臉色大變,卻強撐著不敢失態。
「可怕嗎?」聶玄輕笑一聲,「朕在這裡,也可怕嗎?」
聶玄坐直身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徐徐道:「說來,朕近日聽說了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
衛翀看向聶玄,眼裡滿是緊張。
聶玄道:「朕聽聞你讓常晉去殺謝無恙,不知可有此事?」
衛翀霍地起身,凳子隨即倒地,發出巨大的聲響,衛翀矢口否認:「絕無此事,我無端為何要殺謝無恙?」
「呵。」聶玄哼笑出聲,他看著衛翀,問道,「這麼說,你認識常晉了。」
衛翀一聽便知自己上套,忙解釋:「常副將年輕有為,大家都認識他。」
「哦?是嗎?」聶玄道,「這麼說,你沒有指使常晉殺謝無恙?」
「絕沒有。」衛翀忙不迭搖頭,他紅著眼睛哽咽道,「陛下,我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怎麼敢殺謝無恙?定是有小人污衊我。」
「小人。」聶玄哼笑一聲,「那日朕與謝無恙一起,被常晉砍了一刀,你說,這常晉是要殺謝無恙,還是要殺朕?」
衛翀瞪大了眼睛,常晉怎麼敢去殺聶玄?
聶玄繼續道:「朕著人找了常晉數日,都沒能抓到他,只是近來又查出些事情,你不若聽聽?」
衛翀不想聽,他知道絕對不會是好事,可他控制不住聶玄。
聶玄道:「朕查出常晉祖籍雖在勝州,卻自幼長在雲州,跟隨安平郡王的義子長大。」
衛翀身體止不住的抖,聶玄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衛翀想要走,可看著周圍的衛兵,他哪裡能逃得出去?
聶玄好整以暇的看著衛翀灰敗的臉色,道:「據聞常晉很聽這位青梅竹馬的話,你說,朕若將他吊在城門上,常晉會不會來救?」
衛翀不住搖頭,他跪倒在地,膝行到聶玄身邊,哀求道:「不要啊陛下,我想辦法把常晉找來,不要吊我……」
聶玄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撣了下衣擺,彷彿是要撣掉什麼髒東西,他冷冷看著衛翀,面上再無半分笑意,他對趙寅道:「把人弄得慘一點,但不要傷太狠,命一定要留著,他可不能這麼輕易死掉。」
「陛下,不要啊,放過我,我……」衛翀見哀求無用,站起身指著聶玄的背影破口大罵,「聶玄,你敢動我,我父王不會放過你的,你現在收手我還能留你一命,否則……」
啪——
巴掌重重甩在衛翀臉上,衛翀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趙寅,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敢打他,更遑論打臉了。
「我殺了你!」衛翀朝著趙寅衝去,根本沒能近了趙寅的身就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衛翀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身。
趙寅沒再管衛翀,他朝身後招了招手,立刻過來兩個人。
「陛下剛剛的話聽清楚了嗎?」趙寅問。
那二人看向衛翀,回道:「聽清楚了。」
「去吧。」
趙寅出去的時候,聽到了地牢內凄厲的慘叫聲,其中夾雜著衛翀的求饒和叫罵。
他們並沒有怎麼折磨衛翀,只是衛翀細皮嫩肉沒受過罪,稍一碰就開始叫。
午後,西京突然開始戒嚴,不多時,朱雀門上便掛出一個衣服上滿是血痕的人。
那人低垂著腦袋,儼然昏迷,凌亂的頭髮將他的臉遮了大半,卻也不難看出這人是誰。
衛翀被掛在朱雀門的消息很快傳開,常晉一直躲在西京城中伺機而動,自然是沒有離開。
乍聽到衛翀掛在朱雀門的消息時,常晉根本就沒相信,只是看著一群人去看熱鬧,卻不由跟了上去。
朱雀門前圍了不少人,常晉不敢靠近,就站在不遠處的巷子看著。
常晉和衛翀自幼一起長大,對衛翀極為熟悉,只一眼便看出朱雀門上掛著的就是衛翀。
衛翀自小嬌生慣養,何曾受過這樣的罪?
常晉抬腳就要去救人,又硬生生忍了下來。
衛翀的身份怕是曝光了,如今聶玄把衛翀掛出來,定是為了引他上鉤,他死不足惜,可若他自去找聶玄,聶玄怕也不會放過衛翀,他需得為衛翀闖出一條生路來。
常晉轉身離開,不敢再去看衛翀。
離開后,常晉立刻便去找衛成義,剛過去,就看到衛成義被一隊人馬帶走了。
身為衛翀的「大伯」,衛成義又豈能逃過?
常晉是埋在西京的暗棋,未防他被人發現,幾乎無人知道他也是安平郡王的人。
若是以往,這倒是件好事,可此用人之際,卻是大大的不方便了。
衛成義那邊幫不上忙,常晉便只能靠自己了。
此時西京戒嚴,又無可用之人,如此看來,救衛翀的方法似乎只有一個了,便是挾持謝無恙。
那日他刺殺謝無恙,聶玄以天子之尊給謝無恙擋刀,可見謝無恙在聶玄心中的位置,只要能抓住謝無恙,衛翀便有救了。
只是自從上次刺殺失敗后,常晉便一直未蹲到謝無恙,如今也只能試試運氣,看能不能遇上謝無恙。
常晉潛行至將軍府外,恰看到寧行止和段逸出門。
段逸聽說了衛翀被掛出來,興緻勃勃想要去看看,見寧行止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撞了寧行止肩膀一下:「當初這孫子讓人打你鞭子,如今他落此境地,你當真不去看看熱鬧?」
寧行止搖頭,聶玄掛出來衛翀不過是為了引蛇出洞,只是聶玄未防消息走漏,戒嚴西京,這蛇當真敢出洞嗎?
寧行止和常晉相處過一段時間,常晉為了接近他,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寧行止對常晉多少有些了解。
以常晉的謹慎,怕是不會輕易上鉤,既然一個餌不行,那他便去做另一個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