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傳承在延續
但在第二年。
除了王與符文石殿的無私，以及個別家族的自私下。
在街道集市越來越熱鬧的時候。
王國內還又漸漸形成了一個新的『小團隊』。
那便是曾經對王國有功的人，擁有堅韌符文的人，他們用被賞賜的符文，打造了私有的牛車，然後組織了一些賣東西的族人，一起做生意。
畢竟擁有牛車，就代表著可以裝更多的血肉，從城外帶來更多的石頭與果子。
這也讓單靠滾木與簡易車輪運輸的賣家們，在思索幾日以後，加入了這個名為『老戰士』的商隊。
並且也有賣家專門了解過這個商隊。
知道這個商隊的『首領』，不是一個人，而是好幾十個人。
但一樣的是，他們都是『勇士』的後人。
勇士，是指曾經參加過亞狼人戰役的勇士。
他們在如今老了以後，或逝世以後，王國並沒有收回他們的符文。
而他們的後人，就琢磨著用祖父、先祖的符文，建立了這個商隊。
『老戰士』也是這些後輩們為了表達對於祖先們的敬重，為了表示這個商隊的符文起源，更是為了感恩祖先們留下的符文恩澤，繼而特意起的。
同樣，在老戰士商隊組建成以後。
短短半年時間不到，在口口相傳下，就徹底打出了名聲，引來了很多城外賣家的加入。
包括甲鼠族的族人，也有很多加入了這個商隊。
因為盲目的在城中閑逛找活，真不如加入老戰士，讓老戰士的人幫他們介紹。
當然，不管是甲鼠族，還是賣家。
他們加入老戰士，都是需要付出一分報酬。
這個報酬，可以是一斤風乾的血肉，也可以是一顆種子，或者一朵路邊摘來的花。
不限物品，也不限貴重，反正就是心意吧。
因為老戰士的後人們組建這個商隊的初衷，實際上也是幫助這些賣家。
以及讓珍貴的符文，為城內的族人們帶來一些便利與所需，讓祖先留下來的符文，繼續為族內做出一分貢獻。
這也是王國內的牛車數量有限，帶來的東西種類有限，並不可能滿足城內所有人的需求。
可恰恰也是老戰士的組成，就解決了一部分的問題。
包括王國內也因此受益，可以讓更多的牛車去運輸石頭，加快地下城的建設。
並且從地底運出的石塊，也可以直接放在隧道入口的城南。
路過城南的老戰士商隊，只要車上有空餘，就可以裝上車子，拉著去城內建房。
聽起來是多此一舉，反正勇士們的後人們用不了符文，又想貢獻，還不如直接將勇士後人們的符文全部收了，讓王國來制定更完善的運輸。
雖然看起來像是卸磨殺驢，對勇士毫無感恩之心。
但利修爾如果在，是真的會這麼做，並且族人們也會理解奉獻的含義，理解王的用心，不會有什麼可笑的寒心。
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沒有祖先們這樣的無私貢獻，王國也無法有這樣的今天。
但不想引發矛盾的新王森羅，是覺得這樣挺好的，是挺喜歡老戰士商隊的。
或則說，森羅明白自己不是爺爺。
如果爺爺收回符文，那麼族人必定是會理解。
因為爺爺與先祖們就是這樣做的，是一個刻在所有年輕族人心裡的時代印記與嚮往崇拜。
可要是自己這麼做，那在很多族人想來，就是為了維護王權穩定的鳥盡弓藏。
畢竟屬於永恆天神所賜予的元素力量，實在是太過強大了。
再加上是數十塊在老戰士商隊手中。
只要想，它足以能讓數十位族人，成為強大的符文戰士，徑直殺入自己的王殿。
要知道如今的二百八十位符文戰士、還有三千位普通戰士，都是分佈在王城各處巡查與在城外狩獵。
王殿附近，只有二十位符文戰士，以及一百位普通戰士，共同保護著所有長者與自己的安全，以防空中的鳥獸。
那種展翅四米多的飛鳥，是真的能把人抓走。
包括城內的戰士巡邏，更多也都是為了防止這些怪鳥吃人。
但基本上，只要它們敢俯身下沖，森羅就知道今晚會多一頓鳥宴。
而也在老戰士商會被森羅許可，甚至還讓符文石殿每十年賜予兩枚，表示支持的時候。
在第二年春天，卻發生了一件事。
有一位長者去世了。
雖說王國內在這幾十年中，也有不少長者離世。
尤其是在這些年內，族人們還都知道新的長者，會從逝世長者的家族中選擇新人。
但這位長者逝世以後，新的人選，卻讓很多人都詫異。
因為這個人不僅沒有一點功績不說，還是性格比較軟弱的人。
這一點對於很多阿爾人來說，有點不能接受。
終歸阿爾人的象徵，是勇氣。
是初王所賜予的勇氣！
而如今讓一個軟弱的人繼承長者，這就在王國內引起了不少阿爾人的議論聲。
這議論聲也直到五天後才漸漸平息。
這也是相比較自己接觸不到的層面，還不如先把房子搭建起來。
老戰士商會的運輸，還有甲鼠族的幫忙，讓不少阿爾人如今都忙於蓋更多的房子。
可是對於符文石殿里的小多克來說。
眼睜睜看到一位毫無建樹，甚至有些軟弱的族人，竟然都坐到了長者的位置。
小多克哪怕是再不在乎家族傳承，也有點看不過去了。
雖然這依舊不會影響到自己，但是影響到了王國。
小多克絕不允許這麼軟弱的人可以進入長者會議。
於是也在這位長者上任的半月後。
這日夜晚。
年邁的小多克，是在兩位符文師的跟隨中，氣勢洶洶的去往了王殿的正中。
路上看到小多克的長者們，還有幾位符文戰士，當看到生氣的小多克大師，那是稍微行禮以後，便有多遠，就躲多遠。
誰都不想去觸摸這份怒火。
可他們也大致明白小多克大師是為什麼生氣。
不外乎是新的長者。
同樣，森羅也知道。
於是，當小多克來到王殿正中的寬大石屋。
正在吃飯的森羅見到，也直接讓餐桌旁的妻子與後輩離去，準備迎接小多克叔叔的怒火。
小多克也沒有說話，只是當看到王的家人向他行禮，看到王的孩子行禮，也不得不回禮一番，再看著他們匆匆離去。
等所有人都離開，包括兩位跟隨小多克的符文師。
小多克才低頭行禮，向著森羅道：「王，我覺得他不適合長者的身份。」
「我知道。」森羅從餐桌的正首起身，「我也知道小多克叔叔想說，他所在的家族，可以借用他的身份，為他們謀取一些好處。
畢竟他那麼軟弱，肯定很難拒絕家族內的請求。
也或許正是他那麼軟弱，所以他的家族才將他推選到這個位置。
但小多克叔叔有沒有想過。
我們也可以影響到他，影響他在長者會議中的決斷。」
森羅說著，也覺得這件事很對。
相比較這位長者為家人帶來的一些小小好處來說，還是會議中的決斷更重要一點。
總好過自己說一件事時，或者小多克叔叔說一些事時，一些長者與強硬的人總是打斷，總是不同意。
這讓他很為難，更不想用王的身份去強硬的壓制。
因為在明面上，那就違背於長者會議的初衷，不利於安穩。
森羅這樣想著，也準備接著訴說自己的這些想法，想勸勸小多克叔叔，讓小多克叔叔理解他。
「王！」小多克看到王還要為這個人發聲，卻直接強硬的出聲打斷道：「我不同意您對於他任命為長者的想法！
但如果您要堅持這樣，那我也會聽從您的意思！」
說完。
小多克就離開了。
森羅見到，是挽留的手伸到半空，最後又無奈與不滿的落下去。
看樣子，這不是第一次了。
或者說，關於家族是否要限制的事。
小多克和森羅商討過很多次，但最後都是像這樣不歡而散。
關係也是比之以往有點僵硬。
有一種基本沒事，就不見面的感覺，也很少像以往一樣閑聊了。
而這一次的不歡而散后，直到半年後的秋初，兩人才又第二次見面。
只不過這次不是好事，而是十二位長者之一的索絡斯去世了。
在簡單的葬禮上。
兩人也沒有說話，只是聽著索絡斯的幼子頌讀著他父親的功績。
小多克卻沒有聽。
因為小多克和索絡斯是好朋友。
也清晰的知道，索絡斯的年齡是一百五十二歲，是阿爾人少有的長壽之人，是曾經年輕時跟隨初王的人。
也是支持自己的最老長者，也是地下城的建設掌管著。
更是曾經參加過亞狼人戰役的符文勇士！
可能，他對很多阿爾人來說只是一個名字，一個十二位長者之一的名字。
但對於小多克來說，他是王國內不可缺少的人。
如很多為王國貢獻的人一樣。
同樣，也因為索絡斯的逝去。
小多克的心情很不好，也沒有和王交談的心思。
等葬禮結束，小多克就無視了王想要挽留的眼神，帶著跟隨自己的兩位符文師，在葬禮上悲傷與尊敬交織的目光中，徑直回往符文石殿了。
也是小多克的離開，森羅隨後也離開。
讓一些特意來巴結他們的族人們，也隨之離開了。
這也讓後續觀禮的人數直接少了一小半。
只留下了索絡斯的好友，還有他最為看重的學生，卡溫。
卡溫如今也和索絡斯的孩子一樣，跪在索絡斯埋葬的墳前，盡身為孩子的孝禮。
而也在索絡斯逝去以後。
關於新的長者。
他們家族的人經過了幾天討論以後，是一致選擇了卡溫。
這一是索絡斯一家也不大，如今索絡斯一走，就那麼十幾口的四世同堂，還都是普通的石匠與木匠。
他們不覺得自己能擔任那樣的地位。
二是卡溫太出眾了，不僅把馬車管理的井井有條，也學習過建設的經驗，適合地下城的繼續建設。
再加上卡溫受到符文石殿的小多克大師看重。
索絡斯家族的人，是更為相信卡溫大師的能力。
他們一家是一心為王國效力。
但他們卻沒有考慮過，卡溫要是繼承索絡斯的職位。
那麼他將是阿爾王國成立以來，最為年輕的長者。
三十三歲的長者。
比起長者們平均五六十歲的年紀，是有點太『出眾』了。
和那位軟弱長者也差不了多少。
因為『長者』在阿爾人的概念里，本身就是『老人與威望』的代名詞。
老人是在前面。
而也在索絡斯離去的五天後。
索絡斯家族的人，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卡溫。
卡溫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也是在傷心與震驚之餘卻也非常的感動，沒想到老師的家人這麼支持他。
但在驚詫之後，他也有些激動與更多的感恩。
他沒想到平凡出身的自己，能坐上這樣的位置？
他一定會報答這一切！
可在兩天後。
在即將要正式宣布新長者的前五天。
今天下午。
在街巷裡，剛檢查完一輛輪車的卡溫，卻收到了符文石殿的邀請。
傳信的人是一位符文戰士。
卡溫見到他，又聽到戰士說多克大師不忙，要邀請自己。
卡溫也是趕忙用手掌拍去獸皮上的灰塵，又用旁邊獸皮里的水洗了一下臉。
來自於長輩的邀請。
他要拿出乾淨的樣子，而不是幹活的樣子。
並且卡溫也想要把自己將要成為長者的消息，告訴這位對自己很關照的老人。
他覺得對自己期望很高的多克大師，當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一定會很欣慰老師的選擇，欣慰老師族人的關愛與奉獻。
只是等卡溫帶著這個好消息，跟著戰士緊趕慢趕，來到符文石殿旁的一處石屋內后。
等戰士行禮離開。
坐在木床上的小多克，卻直接向著期待與行禮的卡溫道：「我建議你退去長者的邀請。」
「為什麼？」
聽到突如其來的話語，卡溫的行禮不由在中途停頓，心裡有些不解，甚至是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年輕，也想到自己可能會被很多人否認，但卻沒想到對自己很好很好的小多克大師竟然會否認他？
一時間他是帶有失望與憋屈的起身道：「您放心，我會聽從您的建議！
但！我並不是失望長者會議的身份！而是沒想到您會否認我！
您知道。我對您是非常敬重的！甚至將您當成我的父親來對待！
我今天來到您這裡以前，我也一直以為您會支持我！會贊成我！」
「我會支持你。」小多克看向有些失望與憤怒的卡溫，「但不是現在。
因為我感覺到你並沒有做好準備，而是單純的想要這個身份，以及想要獲得我的認同，國王內的榮耀。」
「我不是！」卡溫想要否認，但仔細想了想以後，好像自己真的是這樣。
因為多克大師的否認，自己就變得這麼不理智，好像這心性的確不適合更高的位置。
畢竟長者的位置，管理的可不是自己，也不是思考自己，而是所有族人。
那時候可不是因為誰的否認，就可以隨便生氣，然後由著自己的性子辦事。
於是，剛開口的他，又忽然變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真的..可能是這樣的想法..太在乎您的看重了..」
「我太了解你了卡溫。」小多克從床上下來，拍了拍卡溫的肩膀，「卡溫，我可以說是看著你長大，也理解你的能力。
但地下城建設的事情太重要了，你無法同時去掌管王國的輪車與地下城的建設。
你沒有那麼大的精力。
而我現在太老了，無法解答符文，所以準備用剩下的生命，看管地下城的建設。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過來幫助我一起掌管，把你現在的職務交給你的堂兄和家人，教會他們關於輪車的管理，把經驗分享給他們。
這是我能做到的，對於你們家族最大的幫助。」
「您..」卡溫聽到這些，是有些感動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因為就算是輪車是他探索出來的，但關於輪車的符文和修繕，都是王國內的所有人共同出力。
不可能說是他探索出的，就完全歸於他。
可是多克大師的意思，就是完全交於他們家族管理。
而小多克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卻失笑道：「我把你們當成了我的孩子。
符文石殿交給了符文師，關於地下城與輪車，當然是交給你和你的家族。
索絡斯的家族，我也會幫助他們，為他們找一份更適合他們的事情。」
「多克大師..」卡溫眼睛泛紅，是在為自己之前無禮衝撞眼前的這位老人而感到懊悔。
「你不要看我很木訥。」小多克這位老人卻調皮的笑了笑，「王國內的所有族人都說我很木訥，很刻板。
但我其實也是人，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的私心，是你們。
也是對於王國以後的責任。
我覺得你們可以最大的幫助王國。」
小多克說到這裡，當想到現在『膽小的王』以後，又搖了搖頭，「王老了，他現在越來越小心了，不敢輕易挪動長者會議里的人，不敢輕易的任命別人。
怕自己的選擇會影響王國的安定，怕自己會辜負初王。
而我也知道很多族人表面上是很尊敬新王森羅，但內心裡都覺得他們沒有初王的果敢。
他們覺得要是初王在的話，我們一定會進入地底，哪怕是犧牲了一些族人，可也會取得更多的元素石塊，讓王國更加強盛。
可是，我們現在並沒有犧牲族人，也沒有變得糟糕，而是一樣讓王國越來越好。
你看。」
小多克指著石屋外的王國。
王殿本就地勢高的位置，能看到王國內的大部分建築。
比原先更為多的建築，更為繁華的集會。
「你看到了嗎？
如今越來越多的房子，一樣可以阻擋冬天的嚴寒，不是嗎？」
「可是..」卡溫搖搖頭道：「我們並沒有經歷戰爭，也沒有遇到其餘的智慧種族。
如果遇到，就像是亞狼人那些，那麼我們國王還會這樣嗎？」
「但沒有遇到。」小多克看向卡溫的眼睛，「這是事實。
而且以你的年齡，你並沒有經歷過黑日之夜的戰役吧？沒有經歷過對於亞狼人的戰爭吧？」
「沒有..」卡溫語氣很低，「我只是聽我父親和族人們說過關於初王的故事..」
「是啊。」小多克笑道：「以我現在一百多歲的年齡，我也只是經歷過，卻沒有真正的參與過與亞狼人的廝殺。
包括現在的很多族人也都沒有參與過，甚至都沒有經歷過。
他們不理解那些籠罩在戰役中的壓抑與陰雲。
而我感受過，感受到了籠罩在族人中的痛苦情緒。
我更能知道戰爭對於我們族群的傷害，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長者會議中，才堅持探索地底。
就是為了防止戰爭的再次來襲。
雖然最後沒有同意，被王否認了。
但..現在的事實，是我多想了，我們並沒有遇到再次的戰爭，沒有遇到亞狼人的陰雲。
可我當時要堅持探索地底，卻可能會失去很多族人，也不一定能探索完成。
如果事情放在了今天，相比較沒有探索，也一樣繁華。
我堅持的探索，卻會失去族人。
那我一定是錯的，對吧？」
「我..」卡溫被問住了，想說這根本就沒有誰對，或者說誰都沒有錯。
畢竟都是為族人的未來考慮。
因為萬一要是有其餘的智慧種族出現，那又該怎麼說？
於是卡溫直接否認了小多克的自責話語，「多克大師！事實就真的那麼重要嗎？為了事實，就要抹去您對於王國的擔憂嗎？」
「難道我的擔憂比事實更重要嗎？」小多克搖搖頭，「人們現在看到的是事實，是看到了王國更繁華。
這已經比一切都重要了。
因為我擔憂的事情，不就是王國的興盛嗎？
而這些已經實現了，是事實。」
小多克說到這裡，又耐心的勸導道：「不管怎麼樣，新王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們要學會敬重他，敬重王，包括敬重王位上的每一人。
這才是我真正的私心。
我希望你能理解它，並繼承它。
我想讓符文石殿與將來繼承長者身份的你，始終維護王的地位。
就像是我始終照顧著你們一樣。」
小多克說著，也看向了遙遠的殿外，看向了繁華的王城，看到了來往的族人。
思緒蔓延，彷彿也看到了曾經的畫面，看到了在簡陋的營地內，初王始終照顧著他。
小多克覺得這是人老了，就變的喜歡懷念，還有多愁善感。
不像是他爺爺老多克一樣能看得開。
「您放心吧！」卡溫重重的點頭，也將小多克蔓延的思緒拉回。
小多克笑了笑，用乾枯的拳頭，錘了錘卡溫結實的胸膛，「卡溫，你知道嗎？在很早很早以前，你要答應別人一件事的時候，是要錘兩下自己的胸膛作為宣誓。
你看，就像這樣..」
小多克收回拳頭，錘了兩下自己的乾瘦胸膛，發出悶響，
「為了阿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