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延續

第九章 延續

在祭壇建造成以後。

阿爾人彷彿也有了一個祈禱的地方。

有了一種屬於精神的寄放之處。

包括他們開心、難過、不解,或是難以抉擇某些事情的時候,都喜歡來祭壇的下方,在天神之眼的注視下,向著巨神石像說出自己心裡的所有事情。

但說這些事情的族人,有的是很小聲。

也有的是用平常的語氣表達。

這讓附近祈禱的族人們也能聽到。

甚至在祈禱結束以後,也有的族人去試著開導傷心的祈禱者。

這就讓不少族人在說,「在神的祭壇外站著,你將聽到附近族人的所有秘密!所有的秘密都不在隱瞞!

甚至是..

王!

王在遇到難題的時候,也會在神的注視下傾訴!

你可以聽到王的秘密!」

..

他們的這些話是對的。

利修爾遇到難題的時候,確實會來到高大的祭壇,選擇一處人少的祭壇下方,向著眾神與天神傾訴。

族人們也可以挨近去聽,利修爾與護衛王的勇士們,也不會在莊嚴的祭壇下呵斥驅趕。

這件事,阿爾人們都知道。

但他們是知道,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去聆聽王的隱秘,也沒有一人故意去聆聽其餘族人的秘密。

這在他們想來,這是對於族人與王國的無禮!

並且在神的注視下,去刻意竊聽他人的隱秘,更是對於神的不敬!

因為他們覺得這是藉助於天神與巨神的力量,才能讓屬於凡人的他們,能聽到他人深處的心聲。

是天神的力量揭示了秘密,是巨神的智慧變為了語言,才能讓所有的秘密都變成語言的方式出現。

..

時間過去了兩年。

阿爾人依舊在微小的刻改祭壇,與更加精緻的去修繕天神之眼。

在他們精緻的修改中,造物祭壇與巨神神像、以及刻在山峰的天神之眼,也帶有了一種栩栩如生的神秘色彩。

同樣,祭壇也成為了阿爾人每日必定要來的聖地。

尤其是每日的清晨,以及夜晚勞作之後。

前來禱告的阿爾人是最多的。

但他們也很有秩序的圍繞祭壇,在眾神與天神的注視中,他們沒有,也不敢顯得那麼亂糟糟的。

好在祭壇足夠寬廣,長寬數百米的範圍,就算是如今一千九百位阿爾人一同到來,也不會顯得任何擁擠。

尤其是天神之眼的下方,也有很大很寬的一片空地。

那裡也是阿爾人向神祈禱的地方。

而在這兩年內。

利修爾也製造出來了將近四百餘枚的『堅韌符文』。

它們被利修爾賜予勇士們的獸皮衣服上,為勇士們帶來了最為堅固的防禦。

讓一些體長足有三米的野獸,也不能用利齒與利爪劃開他們的皮膚。

但阿爾人也穿的比較厚了。

因為神奇的符文雖然能抵擋鋒利的爪子,也能削減一小部分的衝擊力,可是野獸們高大體型所帶來的力量差距下,那種剩餘的力道,還是讓他們有些疼痛。

就像是被人錘了一拳。

可要是沒有神奇的符文之語。

他們知道這就不是錘一拳就好了,而是被利爪開膛破肚,被野獸恐怖的牙齒力量而咬碎骨頭。

也就是『咬合力』。

但阿爾人沒有這樣的具體概念,沒有上下顎的等等概念。

可他們也知道大部分的野獸嘴巴與牙齒,是它們身體上力氣最大的地方。

這讓他們在狩獵的時候,都是盡量繞在獵物的身後與身側,或是站遠一些,用石矛進行投擲。

石矛,也是阿爾人除自身強壯的身體以外,是他們最有力量的『牙齒』。

同樣的。

利修爾為了打造更為鋒利的牙齒,最為鋒利的石矛。

他除了白天帶領強壯的族人一同去修繕祭壇與天神之眼外。

他也在日落的時候,在兩年內的每日夜晚,在休息的前夕,為王國儘力靜心的研究著『鋒利符文』。

可是鋒利符文太複雜了。

利修爾覺得堅韌符文如果是用六百顆粉末就能排列出順序。

那麼鋒利符文則需要一千多顆,並且是更為複雜的脈絡,粉末間的空隙也是成倍的增長。

這無疑是讓難度比之前要高上好多倍。

這讓他的屋子裡,甚至是附近族人的屋子內,都被他刻有了許許多多像是分叉道路一樣的山脈地圖。

都是他之前試驗過的圖案。

實在是這兩年內他試驗過的組合太多了,多到他根本記不清自己之前都嘗試過哪些組合。

而雖然這樣重複的過程顯得枯燥與繁瑣。

但在這樣的試驗中,利修爾也發現自己對於元素的感知更深了。

就像是他之前要製作一個堅韌符文,在知道最終的圖案中,還是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去細微調動粉末,去吸引空氣中的元素物質,讓它們『住』進來。

並且一不小心,就會功虧一簣,要重新吸引再來。

可他現在一天就能做好了。

他現在能一邊排列組合粉末,一邊輕輕的撥動粉末,讓空氣中的元素物質始終順著被吸引的軌跡,不會那麼快的逃離。

讓粉末搭建成的那一刻,元素也全部住了進來。

他覺得這是屬於元素的吸引。

雖然他利沒有看到吸引的軌跡,但是通過無數次的努力,卻發現了這種若有若無的吸引現象。

這無疑讓他事半功倍。

也在減少等待元素的吸引中。

讓他對於鋒利符文的研究也更快了,可以在一天內多試驗一倍的圖案。

..

時間又過去了將近一年。

快七十歲,但體型依舊顯得健壯的利修爾,仍在努力的推演著屬於鋒利的符文。

而在狂風吹襲與無遮掩的大雨之中。

祭壇與巨人石像,以及山峰上的巨眼也不再那麼嶄新,不像是新刻上去的邊緣帶有菱角的樣子,反而在威嚴與越發神秘當中,漸漸有了一種被時間推移過後的陳舊與蒼老。

但也在這一天的傍晚。

在王國的上方,屬於祭壇的下方。

在一條回往王國的小泥路中。

伴隨著偶爾幾位阿爾人路過,又向著站在路中間的老多克打招呼。

石匠老多克卻沒有像是往常一樣熱情的回禮,而是稍微點頭之後,就帶著疑惑的表情,望著身邊一位看上去十二三歲的孩子。

這位小阿爾人,也是他老多克的孫子,更是唯一的孫子。

他的孫子看上去和其餘的小阿爾人沒有什麼不一樣。

都是一米五左右的身高,長得可可愛愛的。

唯一的差別,也就是他的孫子會更內向一點,眼睛更明亮一些。

然後有點怕生,也有點寡言。

可也在今天。

在向著偉大的眾神與永恆天神禱告之後。

老多克卻皺起了眉頭,因為他在之前禱告的時候,聽到了他的孫子向著偉大的神說,『他今天睡醒以後,能看到彩色的空氣。』

而彩色空氣是什麼。

身為阿爾人的老多克當然知道。

無論是祖先們的傳說,還是如今真實的符文奇迹。

以及王的元素視野,都證明了元素是存在的,是永恆的天神賜予的。

可恰恰也是這樣。

老多克不敢相信自己的孫子也能擁有祖先們的血脈!

屬於群星後裔的血脈!

這是神裔復甦的血脈!

這對於平凡的老多克來說,真的是驚嚇大於驚喜!

以至於老多克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這個事,就這樣複雜的望著自己孫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爺爺..」他的孫子還不是很明確的知道『眼前的彩色空氣』意味著什麼,只是看到爺爺皺眉的望著自己。

這讓他很害怕,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以及在偉大的眾神與永恆的天神面前說錯了什麼話。

而老多克看到孫子像是做錯事一樣惶恐的時候,是忽然回神過來,有些手忙腳亂的摸著他的頭頂,安慰著他。

並且稍後帶有小心與不確定的問道:「你告訴爺爺,你真的能看到彩色的空氣嗎?」

「嗯!有的像是紅色果子樣子,還有的像..」小阿爾人點頭,又很笨拙,很缺乏形容詞的,和爺爺描繪著他所看到的空氣是五彩繽紛的。

於是老多克也不再多問,而是掃視了一圈,看向了身後,看向了祭台方向一位正準備回營地的勇士。

他的身高有兩米二左右,在普遍一米九到兩米一的阿爾人當中屬於很高的。

只是他的樣子有點難看。

「羅維!」老多克轉身喊了他一聲。

正在想著晚上回去吃什麼的勇士,當聽到有人喊他,也視線拉回,看向了前方的老多克。

「原來是老多克!」勇士露出笑容,他的牙齒少了五顆,一邊臉也扭曲變形。

這是在兩年前,他自己一人和一隻成年劍齒虎的搏鬥中,被劍齒虎的爪子拍抓掉的。

換來的是,他腰側用藤繩拴著一顆風乾的眼珠,這是那隻劍齒虎的。

他身上的符文獸皮,這張帶著花色的好看獸皮,也是劍齒虎的。

是阿爾之王!親自為他替換的符文!

這讓他感受到了無比的榮耀!

王國內還有不少姑娘們對他傾心。

至於劍齒虎的大腦還有血肉,都進了族人們的那日晚宴里。

他那日嘴巴受傷,倒是吃不了。

實誠的族人們怕食物放壞,也沒有給他留一些。

不過。

在此時此刻。

當這位強大的勇士看到前方乾瘦的老多克,當面對這位曾經的勇士,參與第一次戰役的勇士,大半輩子經歷遷徙的勇士。

當面對如今蒼老卻依舊為王國儘力的老多克。

這位強大到能獨自一人狩獵劍齒虎的勇士沒有一丁點的傲慢。

相反,他是非常敬重的快走到老多克面前,彎腰向著老多克問道:「唉!我依舊英勇的老多克,您呼喚我,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去為您效勞的嗎?」

「是這樣的..」老多克面對這位對於王與部落忠心的勇士,同樣也沒有任何隱瞞,就把關於自己孫子的事情全部說出。

頓時,勇士聽到這些,也是越聽越驚訝,又時不時的看向了不敢說話的小阿爾人,偶爾提問了幾句。

小阿爾人也弱弱的點了點頭,支支吾吾的說出了彩色空氣的描述。

這直到老多克講完,小阿爾人講完。

勇士是指了指營地的方向,著急的說道:「老多克!我跑的快一些,而你現在帶上你的孫子回往你們的家,我現在就去告訴王!」

說完,勇士就跑遠了。

也沒有說先背著孩子過去,也沒有更妥善的安置等等,就這麼簡單的跑遠了。

而隨著他跑進了營地的區域,跑進了柵欄門,跑到進了布滿房屋的營地內,又沒有理會任何一位族人的熱情招呼中,著急的跑到了營地中心。

「王!」

正在石屋內研究符文的利修爾,就聽到了一聲呼喊,看到了這位勇士著急的跑到了自己的房屋門口。

屋外正在值守的兩位勇士,當看到同伴這麼著急的喘息,看似跑了很遠,繼而也沒有上前阻攔,怕耽誤什麼要緊的事情。

只是等這位勇士緩了幾口氣,開口以後,卻不是他們所想的哪裡發生了壞事,而是直接高興的喊道:「王!老多克的孫子,能看到彩色的空氣!」

「彩色空氣?」

利修爾當聽到了王國里出現了一位能看到彩色空氣的族人時,是放下了手裡的所有事務。

哪怕是最為重要的符文研究。

因為他一直以來,其實有一種很大的壓力。

但不是對於一年多后的亞狼人是否還會來,而是擁有元素視野的自己,如果將來逝去以後,那麼符文的力量要怎麼延續?

畢竟一個雕刻好的符文,也不是無限制的可以用。

利修爾通過這幾年的鑽研,知道在刻印好的符文中,隨著元素中的跳動與流淌,隨著它的使用,符文粉末是在消耗的。

或許這種消耗很少,少到一枚符文能抵擋很多很多次攻擊。

也能在不消耗的放置中,能放上許許多多年。

但最後都會消失。

可如今聽到這件事。

聽到他們族人中再次誕生了傳承於祖先的血脈。

能再次看到元素的族人。

利修爾是高興的。

只是利修爾又怕是白高興一場,於是也鄭重的望向前來的勇士,向他再次確定道:「你是說..老多克的孫子,能看到彩色的空氣?

我指的是,祖先所能看到的元素物質!」

「王!」勇士聽到王的詢問,頓時捶打著自己的胸口,「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不敢欺騙與您!更不敢以玩笑去打擾您繁忙的事務!

我是真實聽到了老多克說起他的孫子可以看到彩色的空氣!看到元素的物質!

我也詢問過他的孫子,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我也相信曾經為王國流下鮮血的老多克,我相信屬於他血脈的孫子,是王國內最為誠實的人!

與我一樣,我們都是您最為忠誠的追隨者!」

勇士說到這裡,又遙望祭壇方向,「而且小多克是去往了神的祭壇,在謊言無法隱瞞的真實祭壇中,在神的注視下,說出了彩色空氣的事情!」

勇士說完這些事情的時候,也向著祭壇的方向深深一禮,來表達他提起神的時候,是對於神的無上敬意,而不是用神之祭壇的力量來證明他言語中的真實。

同樣,利修爾聽到族人提到神明,也再次鄭重了心情,先向著祭壇方向一禮。

等禮儀結束。

利修爾才想著小多克的事情,等再次詢問之後,當知道老多克回家時,就讓這位勇士跟著他,一同向著老多克的家中趕去。

非常相信的趕去。

因為利修爾知道。

在真實語言的祭壇上,是沒有族人敢於用謊言去欺騙。

那麼這件事情必定是真的!

包括在去往老多克那裡的路上。

利修爾也露出了最為放鬆的笑容。

畢竟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快七十歲了,或許已經渡過了一大半的歲月與壽命。

也或者不久的哪一天,他的體力也會慢慢衰落,直到最終死亡。

而新的生命誕生,再次能看到元素的族人誕生,會讓他們阿爾人延續天神所賜予的符文力量!

利修爾覺得這足夠了。

星光血脈的復甦與延續,已經讓他心中最為沉重的擔心消失了。

也等利修爾來到營地的外側。

老多克的家是在這裡,或者說,是前幾年老多克刻意搬到了這裡。

因為老多克覺得這裡離祭壇最近,可以讓他每天早晨更好的趕到,更好的帶領一些族人們去修繕,讓操勞的王在中心石屋內多休息一會。

這就是老多克的想法,對於王國的付出,對於神的虔誠敬意。

虔誠到哪怕是這裡距離祭壇還很遠,但沒有一位族人會圖省力,在修繕過後,於神的祭壇里休息。

這對於阿爾人來說,是非常不敬的。

而此刻。

利修爾在勇士的跟隨下,也來到了老多克這座簡單的石頭房子。

等走進老多克更加簡單的家裡。

老多克和他的孫子已經在屋中等待了,也正在石灶上燒著一些果子,想要招待即將到來的王。

「王!」

當看到王來至。

老多克也和他的孫子也來開了石灶,行俯身禮。

「是紅樹的果子。」

利修爾聞了聞屋裡的香味,又快走幾步,扶起了老多克他們。

同時利修爾看了一眼有些拘謹的孩子后,又看向了頭髮完全發白的老多克。

而之前,利修爾是在白天修繕祭壇,夜晚研究符文,倒是沒有怎麼刻意去觀察身邊族人的變化。

可現在仔細去觀察老多克。

利修爾或許是覺得自己的年齡也大了,於是當看到了老多克相比前幾年的容貌,如今卻更加蒼老以後,也是心中嘆息一聲。

利修爾知道,老多克是在修建祭壇的事情中,親力親為的太多,操勞的太多,也老了太多了。

「老多克。」

利修爾拉著老多克的手掌,能感到老多克曾經有力的雙手,現在已經乾枯無力了。

這一切的血肉與年輕的勇猛,都奉獻給了王國,奉獻給了阿爾人。

「王國將永遠銘記你的奉獻!銘記你在戰爭中付出的鮮血,銘記你修建神之祭壇的虔誠之心!」

利修爾放下了老多克的手掌,又緩緩的欠腰躬身,向老多克表達了身為王的敬意。

老多克也沒有躲開,而是彷彿孩子般的笑著,接下了王的這個禮。

他覺得王的這個禮儀,已經完全填補了他的一生辛勞,也足夠他用剩餘的生命去為族群繼續貢獻。

但現在要說的是他的孫子,他唯一的孫子。

擁有群星後裔血脈的孫子!

所以把很多事情看的很淡的老多克,很快就把這個剛凝聚起來的感動氣氛打散,並拉起了旁邊不敢說話的孩子。

「他是小多克。」老多克露出滿臉皺紋的笑容,摸著小多克的頭頂,「王,您知道的,他的父親在八年前,在第二次與亞狼人的戰役中逝去了。

所以我將他父親的名字給予了他。

因為我想讓小多克和他的父親一樣,都是王國里最英勇無畏的戰士,為我們的王國奉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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