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活畫
如果說吃宵夜時，路明非還以為秦楚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那麼後來的經歷，讓他覺得這玩笑真是開得太大了。
秦楚雖然說話有點堵人，可還是位很負責的教授。
在前往卡塞爾學院的列車上，他認真地開展了入學輔導。
把路明非的三觀被敲碎了又重鑄，重鑄了再敲碎，重複了至少七七四十九回。
早知道上了火車就變成這樣，我在芝加哥火車站就該跑……
諾諾賺到學分后，早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
只剩下秦楚帶著路明非，在路明非的老家遊盪。
路明非直到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被秦楚擺了一道，說好的明天就飛走呢？害我急著去和陳雯雯表明心跡還被拒絕。
「算了吧，在一起待了快三年人家都沒看上你，你該不會覺得這幾天還能創造什麼奇迹吧？概率估計跟賽季進行到最後一場時候，全聯盟倒第一的球隊進季後賽可能性差不多。」
秦楚一句話就給他懟沒詞了。
不看籃球的路明非，還特意查了一下這個概率。
之後他就拉著秦楚，把所有的怒氣都在網吧發泄了出來。
秦楚倒是講究地承包了所有的營養快線，和時不時的宵夜。
還被他一次又一次地炸爛基地。
路明非也在幾天的廝混中，大致了解了22歲的秦楚。
遊戲本來就是男人之間拉近距離的快捷鍵，何況這教授，確實挺有趣的。
如果這學院的教授都像他一樣，大學生活估計蠻愜意的。
這種憧憬一直持續到了登上CC1000次快車。
在芝加哥火車站等車時，秦楚還像在國內那樣請路明非吃了份賽百味。
可憑著那張漆黑的票上了車之後，畫風一下子就變了。
路明非本以為凌晨兩點才上車，一定可以好好睡一覺。
但在車門外看到特意等在那裡的古德里安教授時，一切都變得不對勁起來。
整節車廂裝修得好像歐洲貴族的客廳，處處透露著精緻。
同樣精緻的還有路明非半睡半醒中換上的校服。
秦楚最後伸手替他翻好衣領，並在他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
「我就說嘛！人靠衣裝，這下看起來精神多了。」
「當然，明非是最棒的！」古德里安教授附和著。
列車在夜色中疾馳，就好像是劃破黑暗的閃電。
路明非昏昏欲睡地坐好在一條橡木桌旁，靠著旁邊的車窗，隨時就要滑下座位一樣。
秦楚坐在路明非旁邊的座位上，把他擋在了自己、椅背、車窗和桌子中間。古德里安教授坐在兩人的對面，依然雙眼放光地看著路明非。
在這種目光注視下，路明非覺得自己不清醒點好像不太禮貌。
他強打精神看向古德里安教授，秦楚則把手搭在桌上。
「我想，應該可以開始了吧？古德里安教授。」
古德里安教授沖秦楚點點頭，之後轉向路明非。
「咖啡還是熱巧克力？」
秦楚一歪頭，「來杯酒也不是不行。」
「見老師還可以喝酒么？」路明非茫然。
「怎麼？在你老家咱們少喝了？」秦楚一滯后問道。
「啊不是，我只是感覺你不太像。」
「給他來杯冰鎮啤酒，以防他一會兒太激動。」秦楚懶得理他。
路明非此刻還沒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激動。
「好了，那麼現在咱們開始進行入學輔導。首先我要告訴你的是，咱們在入學后還有一次資格考試，不通過考試就不會被錄取，獎學金也無法發放到位。我想你也發現獎學金沒到了。」
路明非點著頭，秦楚前幾天倒也是跟他提了嘴入學考試的事情，順帶還問了他一句畫畫水平怎麼樣。
當時路明非也沒有當回事，面試會問及超能力的學校，後面發生什麼都沒法讓人驚訝了。
「那麼咱們還要簽署一下保密協議。」
古德里安教授說著就遞過一份文件，文件的最上面，是一株枝葉繁茂的巨樹花紋。
上面是拉丁文混合著英文寫的，路明非完全沒看懂內容。
他覺得心裡有點打鼓，帶著自己四處玩的教授，凌晨兩點才來接的火車，上車了都不讓睡覺就要簽的保密文件。
這一切連在一起就顯得有點奇怪，可是現在……
他這才明白秦楚為何把手臂搭在桌上，大概是怕自己奪路而逃。
路明非只覺得自己手在微微發抖，簽名的時候也還在抖。
秦楚看他簽完，還不忘調侃，「抖什麼？還怕你爸媽騙你么？」
「卡塞爾學院是在美國教育部註冊過的正式大學，一直致力於為具備特殊才華的學生提供高質量的教育。正常情況下學制是四年。」
秦楚輕輕對路明非說了句，「但也有留級生，開學你就能見到了。」
「我們會在畢業時為你頒發正式的學位證書，不過很遺憾，這份學位證書在你常規的就業或者深造中，無法起到任何作用。所以讀研或者讀博，你只能繼續申請本校。」
「當然了，就算你博士后畢業，對常規就業也沒什麼用。」
秦楚又適時地補充了一句，路明非聽罷趕緊灌了口啤酒。
「不過學校包分配，在畢業後會為學員安排合適的工作和充足的保障。」
發現路明非臉色不太對，古德里安教授趕緊補充道。
那也不算壞嘛！這麼場面的學校，分配的工作不會差的吧？
「只不過咱們學院的專業，都非常特殊，專業性極強。所有的專業最終都指向了一個課題……」
說完，古德里安教授猝然起身，一把掀開了身後隔斷帘子一樣的帆布。
路明非只覺得自己的頭髮都飛了起來，沒注意到身邊，秦楚眼角也跳了一下。
畫面暴露在燈光下，路明非好像被重重推在了椅背上。
秦楚也盯著這幅畫，但他是覺得自己要被吸進去了。
一株巨樹佔據了畫的主要位置，枯死的樹枝依然延伸向四面八方，好像隨時都會斷裂並掉出畫面，看起來這幅畫彷彿有生命一般。
天空鐵青，荒原焦黑，黑色巨獸恍若爬出墳墓，重獲新生。
遍地的屍骸中，他正張開巨翼，仰天咆哮，火焰噴吐。
路明非腦海中不自覺地回蕩起凄狂的嘶吼，他覺得自己看的不僅僅是一幅畫，這畫好像是活的。
秦楚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幅畫，儘管曾經在心中勾繪過想象中的畫面，可眼下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想象力還是不夠豐富。
彷彿這幅畫有吸力一般，秦楚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