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五)
「刀疤?」我試探著喊了聲,他像是沒聽見,依然朝我猛笑,那樣子太嚇人了,我一時間都不敢下去。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鐘,他突然把頭轉了回去,我心裡一股強烈的不安升騰起來,下意識往前跨了一步,幾乎就在同時,他縱身從陽台上躍了下去!
「卧槽!」我撒腿往他原本站著的地方跑,心裡暗道這丫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所以尋死,這下慘了,他也得插糖葫蘆。
可等我跑到陽台邊向下張望卻什麼也沒看見,昏黃的路燈照著幾輛形單影隻的自行車。不要說屍體和想象中的血肉模糊了,鳥都沒有一隻。
『怎麼回事?』
「葉宗。」突然有人喊我,我扭頭,看見一個體型魁梧之人正從下面沿著樓梯往上走。定睛一看,卧槽?!這不是刀疤嗎?!敢情這樓是滑滑梯啊,想著我又往下看了眼,這一看看得我兩腿一抖,下面站著一個紅衣服的人,正抬頭看,目光與我對著。
我大罵一聲往後急急退開,這時候刀疤已經跑到我身後,他拉著我大叫:「快跑!快跑!」本來就受到了驚嚇,現在他這樣朝我吼直接把我吼得腦袋一片空白,拔腿就朝樓梯口往下跑。才跑了兩層,迎面撞上一人,竟然是我朋友。
「你剛剛不是在樓上嗎?!」我問。
一撞之下他抓著扶手低著頭後退了兩格階梯,聽到我說話便抬起頭。他本穿了一身深色衣衫,黑暗中像是隱沒了,那一抬頭的瞬間,我清晰感覺到自己渾身一顫。
剛才在十層樓下仰視我的那張詭譎慘白的臉印入眼帘。
我連連後退,大叫著轉而往樓上奔:「刀疤!回頭往上!」本來就跟在我身後的刀疤卻像沒聽見似得,仍埋頭往下猛跑,我躲閃不及,又跟他撞了個正著,我大罵:「你他媽聾了啊?!」
我倆摔得極近,幾乎抱成一團,我還沒來得及起身,他突然抬起頭湊到我臉邊,跟我面對面的又是那張鬼臉。
我叫喊著踢了一腳,似乎踢中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那時候哪有心情去看到底是什麼,趕忙狗一樣逃開。接連跑了三層樓,我已氣喘吁吁,身後沒有動靜,那兩個鬼臉似乎沒有跟上來。就在我剛想換個氣的時候,「葉宗!」朋友突然從我旁邊的走道上跑過,一邊在喊我,我暗道這個肯定不會錯,「我……」剛想回話,他的行為卻讓我覺得奇怪,「葉宗!葉宗!……」他不斷不斷機械似的重複著。
我渾身一寒,趕緊緊閉上嘴,任那個喊著我名字的聲音在黑暗中詭異地重複。
我一聲不吭半蹲下來,等他喊著跑遠了才貼著牆面緩步往後撤,儘可能不發出一點點聲音,大概貼牆挪了十餘步,我摸到一扇門。
「葉宗!葉宗!葉宗!……」突然,那個機械的聲音又回來了,我腦袋一熱,打開門就鑽了進去。
這個房間可能是建築師用的,裡面的牆壁上貼滿了工程紙,我記得朋友從前跟我說過,四面都有東西封住的房間是最安全的,陰靈無法進入。
我大鬆了口氣,當即腿腳發軟,癱坐下來,我喘著粗氣摸向自己脖子上掛的銅幣,用力一扯,把繩子拉斷,三枚銅錢則靜靜躺在我的掌心中。我將它們疊起來,拿起的瞬間卻猶豫了……
這一招是朋友教我的,三枚銅錢在行內那麼出名的原因不單單是它防鬼極有用,當三枚相疊的時候可以看見一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原本我當他在忽悠我,他說讓我試試,我卻不敢了,一番互諷后這事就算翻過了。可現在……
我心一橫,把疊在一起的銅幣拿起來,閉上一隻眼,像看望遠鏡那樣從銅幣的孔里往外看。
嗯?竟然是一片暗紅。
『這什麼情況?壓根不管用,還真是忽悠我的?』我疑惑著,心裡早就把朋友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要不是他看見人影跟狗一樣衝出去我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嗎!?不是說三枚銅錢在身神鬼不近嗎!?
媽蛋!我罵著又一次將銅錢拿到眼前,還是一片暗紅。
「葉宗!葉宗!葉宗!……」那個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口,是突然出現,我甚至沒有聽見它由遠及近的過程。現在我已經沒時間去探究銅錢怎麼不管用,趕緊把它們捏在手裡,緊貼著牆壁。
「葉宗!咚!葉宗!咚!葉宗!咚!……」那聲音一直沒有停,漸漸的,那喊我名字的聲音中參雜進重重的敲擊地面聲。
我嚇得一動不敢動,現在那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在門口堵著我,太他媽叫人憋屈了!就在我不知所措之時,「咚!」最後一聲重擊,過後再無聲響,我愣了愣,怎麼沒聲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絕境中膽子變得大起來了,我竟想看外面到底怎麼了。我心裡抵觸著,雙手卻不自主地觸到地面,慢慢將身子伏在地上。
我將身子壓到最低,深吸了口氣,瞪著眼猛地把頭低下,那剎那,我幾乎要失去理智。——門外黑暗中,暗淡光亮下是個女人的人頭,嘴張得極大,呈正常人抬頭張大嘴的樣子,但她是倒著的,頭杵在地上,鼻子和嘴被頭和身體壓到變形。兩隻淌著血眼睛正一瞬不瞬看著我,那張極大的嘴再次不斷發出朋友的聲音:「葉宗!葉宗!葉宗!」
「麻痹誒!」我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來退到離門最遠的牆上。突然我感覺到有什麼不對!我四下看了看,這房間貼滿了工程紙,但是,門的那面牆上並沒有貼!
門開了,就在我發現這房間並不是四面封閉的時候。
……
靜謐……詭異……什麼都沒有……沒有那個那個倒立著的女人,也沒有朋友的聲音……
我抖著手將銅錢舉到眼前,我有預感我一定會看到我不想見到的東西,但我卻不得不去看。
「砰!」什麼東西突然撞到我的手,手中銅幣飛出老遠,就在同一瞬,一雙慘白的手攀上我的脖頸。
「啊——」
我感覺脖子和背上極痛,猛地睜開眼,入目是錢卞表情猙獰的臉,他正死命按住我的手,而刀疤在另一頭用勁按著我的腳,朋友則在身後一手持刀背一手拿桃木條狠狠抽我。
見我睜開眼,錢卞喊起來:「回魂了!」
「額!」我猛吸一口氣坐起來,已經是滿身大汗,整個人就像是死了一次一樣噁心難受。
朋友立即把一面大鏡子舉到我面前:「往上面吐一口口水!」我照做后錢卞就用金缽將其砸碎,鏡子碎片落地發出清脆悅耳之聲,我這才真正回過神。
他們也一個個滿頭汗水,見我醒過來當即坐下大喘氣。
「咳咳,」我喉嚨生疼,剛剛我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脖子上一道紫青痕迹,看起來是掐得不輕,如此一來說話也疼,「我怎麼回來了?」現在是在刀疤的房裡。
「你哪出去過。」朋友一句話又把我驚出一身冷汗。如果我沒有出去那麼剛才那是夢?怎麼會有那麼真實的夢?那我脖子上的痕迹又是怎麼回事?
朋友遞給我一杯水道:「你是不是去過那幢樓?」
我想了下,的確是這樣,白天要去撒尿,沒找到就在工地里隨處晃悠了會,那幢樓離這裡也很近,不知不覺就走過去了,青天白日的,好奇心驅使下我就走進去看了看,但我馬上就出來了。
朋友罵道:「你他媽不知道這鬼凶得很?你跑過去尋死?!」
聽他一罵,我心裡也不高興起來,滿腦子都是他剛剛丟下我一個人的情景,也罵起來:「卧槽你不是說三枚銅錢鬼神不近的嗎?!」
「鬼神不近是在你沒有去招惹它們的時候!你白天進了那幢樓沒有提前燒問路香,那鬼若一直盤踞在那你這相當於掘了它的墳。這不是晚上來找你了嗎?」朋友噼里啪啦又把我一頓臭罵,「還好我們發現得早,不然你得把自己掐死。」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傷,竟然是我自己掐的?!
後來他們叫我把「經歷」的事情給他們說一遍,等我說完,朋友和錢卞的臉色已經黑沉到了極點。我看氣氛太緊張,想說點別的,就問錢卞:「你怎麼那麼快就到了?」
他瞪了我眼:「你們是前天打電話給我的,到了不是很正常。」
「我睡了一天?!」
朋友冷聲道:「你差點睡一輩子。」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那三枚銅錢給我道,「銅錢在身鬼是近不了你的,只能讓你出現幻覺,等你自己把銅錢摘下來,就能乘虛而入了,以後不要摘下來!」
我點點頭,重新把銅錢串好掛上脖子,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你上次說三枚銅錢相疊可以看見人眼看不見的東西。我試了,怎麼沒用?」
朋友忽然抬頭看我:「你看到什麼了?」
錢卞神情頓時也警覺起來,我疑惑道:「你們幹嘛那麼緊張,我什麼也沒看見,只能看見一片暗紅,什麼也沒有。」
「糟了!」錢卞大喊!朋友突如其來的沉默叫我非常不安。
「什麼糟了?」
錢卞不答我,而是對朋友說:「你趕緊打電話給莫三千催他快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