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今晚就和大人說清楚
穗和回到攬月閣,已經過了午時,她到後院廚房隨便找了些冷飯充饑,然後就去了二樓,找筆墨給裴硯知寫信。
因著信要經由別人之手送給裴硯知,她也不敢寫的太詳細,只說今晚會在沈府後門等他,不見不散。
昨晚在長公主府,裴硯知和長公主陸溪橋說話也沒避著她,她知道他們今天有一場硬仗要打,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所以沒有約定具體的時間。
不拘什麼時辰,只要他能去就行,反正她會一直等他的。
寫完了信,穗和吹乾墨跡,把紙仔細疊好封起來,將臨街的窗戶打開一條縫,從縫隙里往外看。
剛剛回來時,她明顯感覺身後有人跟著,起初心裡很是惶恐,後來發現那些人只是跟著,即便在人少的地方也沒有對她下手,就猜想,會不會是大人的手下。
大人派人跟著她,是為了保護她,還是對她有所懷疑?
如果是懷疑她,那她跟著陸溪橋的事大人肯定也會很快知道。
但這些都無所謂了,反正她今晚就要和大人把話說清楚。
現在她只要確信跟著她的人是大人派來的就行了。
她站在窗戶後面,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對麵茶樓里,有兩個人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喝茶,喝了好半天都不曾離開,中途站起來活動一下手腳,便又坐回去,還會時不時向攬月閣這邊觀望。
穗和猜想,這兩個人十有八九是大人的人了。
但她也沒敢貿然行動,回到制香室幹活,忙了一陣子,再出去看,那兩個人還在。
她這才下樓去了對面,找到那兩個人,問他們是不是裴府的。
兩人很是慌張,知道瞞不住,也就承認了,說他們是奉了大人之命來守護娘子。
說是守護,也有監視的意思在裡面吧?
穗和倒也不甚在意,把那封信交給其中一人,讓他幫忙送去給裴硯知。
「我今天的行蹤你們應該都知道的,你等會兒可以告訴大人,也可以等我晚上自己告訴大人,這些都沒關係,只要把信送到就行。」
那人接了信,和同伴對視一眼。
同伴說:「你去吧,我先在這裡守著。」
那人把信揣進懷裡,沖穗和抱了抱拳就走了。
穗和隨後也回了攬月閣,接下來的時間一直在心裡盤算著,晚上見了大人該如何開口,話要怎樣說才能說得圓滿。
慧娘見她心神不寧,就提醒她好好做事,調香不可三心二意,有什麼事回去再想。
穗和忙收起心思,專心做事,心想慧娘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老師。
另一邊,護衛去到都察院,沒有找到裴硯知,問了別人才知道,裴硯知被皇帝召去了宮裡。
護衛怕誤事,當下又去了皇宮,在宮門外見到了等在那裡的阿信和阿義。
阿義一眼認出這是自己親自挑選保護穗和的人,見他這個時候過來,下意識往不好的地方想,急急道:「怎麼了,娘子出什麼事了?」
「沒事,娘子只是托屬下給大人送個信。」護衛說道,掏出那封信遞給阿義。
阿義接過信,眉頭皺起:「你們怎麼這麼笨,怎麼就被娘子認出來了?」
「是屬下大意了。」護衛慚愧道,因著裴硯知不在,拿不準要不要把穗和去古玩街的事告訴阿義,便又問了一句,「大人何時能出來?」
「這誰說得准,剛剛才進去,一時半會兒肯定是出不來的。」
阿義發愁地往宮門裡面看了一眼,大人才將幾個官員提到都察院,皇帝的口諭就緊隨而來,怕不是安國公又在皇帝面前說了什麼。
萬一皇帝和稀泥保全安國公一黨,大人的計劃又要落空。
「你先回去吧,好生看護娘子,回頭大人得了空,你再來向他回稟。」
「是。」護衛領命告退,臨走又叮囑一句,請阿義儘快想辦法把娘子的信遞到大人手裡。
阿義倒是想儘快,可這裡是皇宮,不是他想進去就能進去的。
也不知道娘子信上寫了什麼,是不是什麼當緊的事。
阿信湊過來說:「娘子肯定是想念大人了,特地給大人寫了情書,他們這兩天正黏糊得很。」
「閉嘴。」阿義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想捲鋪蓋走人?」
阿信縮縮脖子,乖乖閉了嘴。
御書房裡,皇帝正在語重心長地勸裴硯知:「常言說得好,水至清則無魚,得饒人處且饒人,朕知道你想肅清朝堂,整頓風紀,可有些時候也不能太較真,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上位者慣會打太極,皇帝隻字未提安國公,裴硯知卻知道他是在替安國公求情。
看來安國公還是怕了,兩相權衡之下,最終還是決定向皇帝求救。
如此一來,說明自己打蛇打到了七寸,精準地抓住了那些人的命脈。
這個時候就該趁熱打鐵,一鼓作氣,若聽從皇帝的話不了了之,後面只會更加艱難。
裴硯知定了定神,緩緩道:「陛下的道理臣都懂,水至清則無魚,但水太渾,就會看不清水下隱藏著什麼,況且水裡不止有魚,還有水怪,水怪長得太大,就成了禍患,等魚兒都進了他們腹中,再想捕殺就難了。」
皇帝看著他,神情晦暗不明。
每一個權臣,都是一頭大水怪,在皇帝眼中,裴硯知自己也不例外。
當初朝堂混亂,裴硯知毛遂自薦,願意做他手裡的刀,為他披荊斬棘。
如今不過三四年的功夫,這把刀的鋒芒已經蓋過所有人,縱橫朝堂,無人能敵。
目前為止,裴硯知雖然還沒有站隊任何一個皇子,但他卻不能不防。
他才不到五十歲,這江山,他還沒打算讓給兒子們。
相比裴硯知,安國公是貪了些,黑了些,可安國公沒有裴硯知那麼有頭腦,相對來說更好控制。
他買官也好,賣官也好,那些錢他又花不完,將來自己需要錢了,隨便找個由頭把國公府一抄,那些錢不就又充了國庫嗎?
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那些買官人的錢,大多是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
但現今的大慶朝盛世繁榮,百業興旺,民生富足,百姓便是被搜刮一些,也不至於傷筋動骨。
若真到了那個地步,自己這個皇帝自然會出手,絕不會像裴硯知所說的那樣,任由水怪長成禍患。
他是皇帝,是天子,再大的水怪,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焉有降服不了的道理?
皇帝這樣想著,繼續勸說裴硯知:「歷朝歷代都有買官的先例,有的朝廷甚至對官位都做了明碼標價,公開允許捐官,愛卿熟讀史書,想必也是知道的,何必非要揪住安國公不放?」
裴硯知不為所動,據理力爭:
「陛下當知,歷朝歷代捐官,大多與國家財政危機有關,當權者為緩解國庫壓力,會允許有錢人捐一些虛職小官,用捐官的銀兩補充國庫。
安國公一黨卻是無論官職大小,價高者得,他們中飽私囊,把庸才塞滿朝堂,長此以往,文官不能出謀劃策,武官不能治軍練兵,真正有才學的仁人志士無處施展抱負,請問陛下,這真的是您想要的朝堂嗎?」
皇帝被他問得啞口無言,只得又拿人情說事:
「安國公祖孫三代保家衛國,功不可沒,如今他拿著祖輩的功勛求到朕面前,朕也不好掃了他的面子,裴愛卿就當給朕一個面子,把他兒子放了吧!」
裴硯知默然一刻,起身跪倒在地:「開弓沒有回頭箭,臣這支箭已然射出,不能收回,陛下說晚了。」
「大膽!」皇帝拍案而起,沉聲道,「裴硯知,你翅膀真是長硬了,連朕的話都敢不聽,來人,把他給朕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