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弔唁
門外低沉、晦澀的誦經聲從外殿飄進來，內殿則是一片安靜，林小夕正趴在棺材邊，身子一動不動。
霍成安站在靠門的位置，時刻注意著外面的動靜，只要一有人靠近就立刻撤退。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他背對著林小夕，刻意壓低聲音。他們本就是偷溜進來的，被人看到就解釋不清了，甚至很可能被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
空氣安靜許久，沒有聽到林小夕的回答，霍成安心生疑惑，回頭就看到林小夕幾乎大半個身子都鑽進了棺材里。
霍成安：「……」
他快步走了過去，林小夕正聚精會神的握著屍體的雙手反覆查看，直到霍成安伸手去拍她的肩膀才回過神來，不過也只是瞟了他一眼，就又把注意力轉回到屍體上：「你看這屍體的雙手。」
霍成安順著她的話，把目光停留在那慘白的手指上：「這有何不妥？」
林小夕又把那手往他面前伸了伸：「你忘了？張氏最喜歡彈琵琶，手上必定會留下老繭，可你看——」
經她這麼一提醒，霍成安這才察覺不對，那雙手太過光潔，什麼痕迹也沒有，他目光一凝，面色轉瞬間陰沉下來：「你的意思是？」
林小夕點點頭：「沒錯，我懷疑死的人根本不是張氏。」
如果這是真的，那五皇子當天那反常的表現就情有可原了，可這樣一來也就更古怪了，他知道自己母親沒死，卻沒有揭穿，這是為什麼？
霍成安死死的盯著那具屍體，面部腫脹無法辨認身份，唯一能證明她身份的便是那天她身上的衣服和懷裡抱著的琵琶。
如果死的不是張氏，那又會是誰？張氏又為何要這麼做？老五又知道多少？這件事背後有是否有別的內情？
霍成安不敢再想下去，他定了定神：「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僅憑這一點，也沒有足夠的說服力。」
林小夕也沒有非要他立刻相信，畢竟這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的確，如果要證明張氏沒死，那就必須先弄清楚這具棺材里的人到底是誰？」
她沒有把話說死，但她心中隱隱有個猜測，現在就只差找到足夠的證據，她一抬頭，與霍成安四目相對，腦子裡同時浮現出一個身影，或許他們可以去找她問問。
兩人相處這麼久，這點默契還是有的，霍成安立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揮掌將棺材蓋重新合上，摟著林小夕往皇宮的另一個方向掠去。
就在他們身影消失的一瞬，一個嬤嬤推門而入，看到地上的宮女，頓時怒火中燒，上去便把人給推醒：「好你們兩個小蹄子，叫你們燒個紙錢也能偷懶，就不怕張嬪的鬼魂來找你們麻煩嗎？」
兩個宮女揉著酸疼的脖子，一臉迷茫的睜開眼，見到管事嬤嬤立時嚇了一跳，又聽她說鬼魂什麼的，頓時聲音都哆嗦起來：「嬤嬤您可別嚇唬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好在那嬤嬤也只是教訓了兩句便走了，留下兩個小宮女在原地瑟瑟發抖……
皇宮某處廂房內。
一女子正坐在窗前，對著昏黃的燭光綉著什麼，她影子被拉長，倒影在窗戶上，房中很安靜，只是不時會響起燈芯燃燒發出的噼啪聲。
她繡得專心，只偶爾抬頭揉揉酸疼的脖子，也不知過去多久，手帕上的花紋終於落下了最後一針，她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正準備收拾下東西睡下，便聽到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沒過多久，那敲門聲又再次響了起來，彷彿是怕驚動旁人一般，刻意敲得很輕。
張錦霜起身，走到門后輕身詢問：「誰？」
「錦霜，是我，快開門！」門外傳來熟悉的女聲，張錦霜愣了片刻，便趕緊將門打開，果然看到林小夕站在門口。
「王妃，你怎麼來了？」她壓低聲音問道，又瞥見她身後的霍成安，心中更是疑惑，卻還是快速將人讓進屋，霍成安四處張望了下，發現沒人才將門關上。
林小夕也沒有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道：「錦霜，我們來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張錦霜雖然對二人的出現有些詫異，可她也知道國主曾給過三皇子進出皇宮的特權，便也沒有多問，只點了點頭：「王妃言重了，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你幫我查一查宮中近期有沒有死亡或被趕出宮去的高等宮女。」
張錦霜有些狐疑，但還是答應下來，隨後霍成安二人便離開了。
幾日後，張氏出殯，按國主的意思是要簡辦，所以來送葬的人也並不是很多，出除了五皇子這個親生兒子外，就只有一向與他交好的霍成彥來了，他看著眼前形容憔悴的五皇子，不由低聲勸慰了幾句。
可自始至終，五皇子都神情木然，一副悲傷過度的樣子。霍成彥只好退到一邊，等待送葬隊伍出發。
正在這時，他看到霍成安和林小夕雙雙出現在隊伍中，兩人都穿著素色的衣物，分別上前慰問了五皇子一番，便站到了霍成彥身側。
霍成彥低聲道：「三哥，你們怎麼來了？」
按說張嬪這個位分的妃嬪，也輪不到當朝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親自來送葬，可霍成安什麼也沒說，只衝他微微搖了搖頭。
很快隊伍便出發了，哀樂一起，送葬的宮女太監們都開始大聲哭嚎起來，還有人一邊往路上撒紙錢，一邊念叨著什麼，大意就是一些安撫亡靈之類的話。
林小夕一直在暗中觀察五皇子，只見他一身白色麻布，捧著張氏的靈位走在最前頭，從她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微微抖動的雙肩，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
到了皇陵，要將張氏的棺木下葬時，五皇子又突然失控，趴在那棺木上痛哭不止，那悲慟的哭聲令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霍成彥看得心中難受，將他扶到一旁：「五哥，你別這樣……張嬪娘娘已經去了，若是哭壞了身子，想必張嬪娘娘也會心疼的！」
「嗚嗚嗚……六弟……你說我娘親她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五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林小夕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他臉上的悲傷不似作偽，可她仍舊心存疑慮，她也不敢確定五皇子是不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