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8章 嫉妒
葉老夫人點了點頭,面露慈祥:「將軍但說無妨,其實我已經猜到了幾分,千蘭那丫頭實在有愧我對她的一番信任,這些年來怕是沒少犯錯,你和我那體弱的女兒也是多番忍耐。」
江堯擺了擺手:「岳母此言差矣,千蘭事事都做的合內子心意,從來沒有犯錯的時候。」
這話倒是讓葉老夫人聽不懂了。
她看向江碧桐問:「不是說千蘭手腳不幹凈,偷了你母親的東西嗎?」
江碧桐淡淡一笑:「外祖母有所不知,孫女不調查還好,千蘭若只是手腳不幹凈也便罷了,跟在母親身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江家必不會趕盡殺絕,可千蘭犯的錯實在是…說出來怕嚇著外祖母…」
「我這麼大歲數了,有何禁不起嚇的?」
江碧桐微微上挑的眼睛猛然看向葉姨母,之後便神色淡定的拐了眼神,看向門外。藿香和一個小廝一邊一個押著千蘭進來,她嘴被緊緊堵著,秀氣的面容此刻格外猙獰。
葉姨母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不自然的挪動幾分,端起茶盞卻不喝,十分不安的用餘光打量著千蘭。
該不會這死丫頭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吧?
只聽江碧桐說道:「父親大人搜了她的房間,找到了一樣東西。」
她看了檀香一眼,檀香便走向葉老夫人,將手裡的紙包遞給她。
那紙包中的藥粉,狠狠扎了葉姨母的眼。
江堯一直在暗中盯著葉姨母,只見她此刻面色慘白,開始用喝茶水來掩飾自己的慌張,可手抖的厲害,茶杯和茶托因發抖而發出響聲來。
「這是何物?」葉老夫人問。
「這是毒藥。」江堯回答:「此毒是慢毒,身子強健的怕是要服用個十餘年才會喪命,毒發時不會驗出是因中毒而死,這才是那下毒之人的狠毒所在。內子因生桐兒難產,所以身子一直不大好,這些年千蘭斷斷續續的給她下毒,拖垮了她的身子,這樣的毒藥千蘭手上有兩包,之前的應該都下在內子的吃食里了。」
聽見這話,葉老夫人吃驚的看著紙包,好半天站起身來,指著千蘭道:「你個膽大包天的東西!來人,給我打死她!」
她就這一個親生的女兒,多年來病的嚴重,連坐馬車的顛簸都能令她昏厥一通,所以母女兩個平日見面不多。尤其她那個親家還是個不好相與的,從來不歡迎她往江家跑,為了女兒不被婆母欺負針對,她只好忍著心疼不去江家。
自己女兒的性格她再了解不過,知女莫若母。女兒沉默寡言,性情柔順,深居簡出,無論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破壞了表面維持的那份平靜。
可她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派去的陪嫁丫鬟,竟然這些年來一直在給女兒下毒!
葉大舅此刻也怒不可恕,站起身來抬腳就將千蘭踹倒,又嫌不夠還補上兩腳。偏他是個文人,說不出粗漢子罵架的氣勢來,只指著她道:「打死她算便宜她了!不挨上幾頓板子遭點罪,她怕是到了陰曹地府還要詛咒妹妹呢!」
江碧桐適時開口:「舅舅先別因千蘭而氣怒,她給母親下毒本就該死,千刀萬剮了也死不足惜,可她不過是個婢子罷了,為何非要治母親於死地呢?」
這問題問住了葉大舅,他吩咐道:「讓她說話。」
藿香手腳麻利的走上前去撤了堵在千蘭嘴裡的布團,只聽千蘭崩潰道:「求老夫人饒命!都是大姑奶奶叫婢子這麼做的呀!」
一聲碎響傳來,葉姨母打翻了茶盞,咬著牙惡狠道:「胡說八道!那是我的親姐妹,我為何要下這樣的毒手?我和你才沒關係,你別在這兒潑髒水!哥哥,快堵了她的嘴,殺了這個害姐姐的兇手吧!」
葉老夫人還沒從適才千蘭的話里回過神來,只聽江碧桐冷冷道:「千蘭說她是受了姨母您的指使,我倒是好奇了,她與您隔著那麼多層,怎麼就能攀咬到您的頭上呢?」
「她那是血口噴人!桐丫頭可別信了她!」葉姨母慌了神,也顧不得什麼髒的臭的,一股腦往外倒:「我早知道她是個不安好心的,姐姐出嫁前她與前門小廝有過私相授受的事,姐姐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饒了她,對誰都沒說過!還有十幾年前柳丫頭剛出生那陣,這賤婢還要勾搭你父親呢!她那張狗嘴裡能吐出什麼好話來?」
江碧桐眼睛微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原來如此,看來姨母對千蘭了解的還真不少呢。」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眾人基本都看懂了,只見葉老夫人沉著臉看向葉姨母,猛地一拍桌子,茶水都濺出幾分來,怒吼:「孽障!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葉姨母雙膝跪地,嚇得不敢與嫡母直視,只死命搖頭:「不是的…母親,女兒哪裡會這麼害姐姐啊?女兒沒有理由的!」
江碧桐的眉梢抬了抬,神情冷了下去:「夜裡千蘭便說出了是姨母指使,若真是攀咬,可牽連的人大有人在,我倒是好奇的很,母親究竟有多對不住姨母,讓您連這樣下作的法子都使得出來!」
話音剛落,門外江堯的手下快步走進,聲音響亮的說明了外頭順天府尹的人正在候著,打算帶走葉姨母到牢里細審。
這可徹底讓葉姨母慌了神。
「姐夫,不至於呀!」葉姨母的瞳孔微張,嘴巴大張大合,尖叫道:「那地方進去不死也得退層皮,我可是官眷!這不僅給葉家丟了人,也給江家丟人不是?」
江堯站起身來,無視葉姨母的話,向葉老夫人深深一揖:「此毒婦害得內子中毒多年,幾次在鬼門關打轉著挺過來,若是不狠狠懲治調查,小婿豈不是枉為人夫了?所以事先叫了順天府尹過來,好好調查一番,也免得我們誤會了姨妹。」
事已至此,葉老夫人還有何立場維護葉姨母?
那本來就是個庶女,打小便是有心計的,她只覺得這女兒心思不算壞,找一門合適的親事把她嫁出去也便罷了,可誰知那短命的女婿沒了命,葉姨母帶著孩子躲回了娘家,整日以淚洗面訴說在婆家討生活的不易。
身為女子,葉老夫人當然理解沒有夫君做靠山,一個孀婦會面臨怎樣的難堪生活,何況她那婆母本就不是好相與的,嘴裡吐出來的話就像刀子。出於嫡母之心,葉老夫人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葉姨母留在了娘家。
要說一點感情沒有,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可即使有感情,那也被葉姨母對自己親女兒下毒這一件事打散殆盡了。
她說道:「我明白將軍你的意思,你且坐下,我有話問這個孽障。」
江堯不再多言,坐了下來。
葉老夫人直視葉姨母,語氣冰冷:「事已至此,我勸你還是交代清楚,否則把你送進順天府尹,也由不得你說不說了!為了少吃些苦頭,你要想明白!」
說到底,這件事是葉家的大丑事,不論下毒的真兇是不是葉姨母,一旦這個說法傳出去,那整個葉家都會淪為京城權貴的笑柄。
讀書的人家出了這等事,外頭一人一口吐沫都足夠逼死人了。
看葉姨母還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葉大舅實在難以忍受,揮揮手對著江堯說:「妹夫想做什麼請便吧,我葉家出了此等毒婦,有何理由包庇縱容?就讓順天府尹的人帶走,我不信她下了大獄還敢嘴硬!」
這番話深深刺激到了葉姨母。
只聽一聲凄厲而絕望的笑聲傳來,葉大舅吃驚的看向自己的庶妹。葉姨母咧嘴大笑,神情憤恨,那目光好似能吃人一般,惡狠狠道:「好啊,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就迫不及待的往我身上推了?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也知道母親是怎麼想的!」
她幽幽站起身來,笑聲斷斷續續:「她是葉家嫡女,是母親的親閨女,是哥哥你的嫡親妹子,而我呢?我的生母身份低賤,還是個短命的,父親走後,這個家再也沒人重視過我!我是庶女不錯,可憑什麼身份低人一等就要遭受這麼多作賤!」
這番話說的聲聲泣血,彷彿她真的受到了什麼天大的傷害一般。
可葉老夫人卻是皺緊了眉頭,語氣帶著嘲諷說道:「我倒真想知道,作為嫡母,我如何作賤了你!身為庶女,你的衣食住行和嫡女沒絲毫差別,連你喪了夫帶著孩子回娘家住我都二話沒有,這些年來你白吃白住我可怨怪過你一句?你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你想要的太多,太不知足!別人但凡有一點對不住你,你就要害人!」
葉姨母轉過頭,側看葉老夫人,忽然怒吼道:「對!我就是要殺了她!她身為嫡女什麼樣的好姻緣沒有?憑什麼搶我愛的男人!」
此話一出,滿堂震驚。
就連江碧桐都打死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看著葉姨母那近乎癲狂的模樣,令人厭惡,同樣也令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