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9章  攔路

似乎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將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吐了出來，然而葉姨母卻是絲毫不慌張。

她看向江堯，眼神含情脈脈，語氣綿綿道：「那天我第一次見你，是你母親帶你來提親，我和姐姐躲在屏風後面遙遙一望，當時你的相貌便刻在了我身上。

然而我深知自己的身份與你不配，可既然求娶的是葉家閨女，只要姐姐給我讓了位置，那能嫁進江家的當然就只有我了！可姐姐非不，無論我怎麼求她，她都不同意，她身為嫡女生來身份尊貴，可她卻非要搶我的東西！」

這件事是姐妹二人心底的秘密，葉姨母一直沒說過，葉氏也為了不讓姐妹情分崩離析，從未再提起此事。

就好像那日與她爭吵，要她讓出親事讓出未婚夫的女子不是妹妹一般。

哪怕是葉老夫人，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

江堯冷冷的打量著葉姨母，眼神之中充滿了厭惡和憎恨，冷聲道：「所以你就對你親姐姐懷恨在心，給她下毒，企圖害死她？」

「當然，我要讓她生不如死！」葉姨母說到此處，突然落了淚，聲音帶著哽咽的哭腔：「可我知道她是你心愛的人，若是她死的蹊蹺，你定然要好好追查，我不能冒這個險，所以我得了那個讓人死於無聲無息的毒藥，毒藥會侵蝕人的精元，讓她虛弱讓她纏綿病榻，讓她無聲無息就咽了氣！」

眾人皆大吃一驚，只有江碧桐微眯著眼睛，打量著痛哭不止的葉姨母。

她與這位姨母見面次數不多，也沒打過幾次交道，在她心裡，表面上葉姨母事事都為了兒子著想。

卻不承想，原來葉姨母早就把父親掛在了心尖。

坐在地毯上，葉姨母恍然想起當年。

姐姐拉著她的手，對她哭道：「江家老夫人與母親說的便是我嫁過去，妹妹就算是逼我又有何用？這件事你別再惦記了，回頭我讓母親給你說門更合心的親事，可好？」

她的語氣中帶著滿滿的懇求，企圖用自己的卑微來挽救妹妹的傷心。

葉姨母卻只當她是在向自己炫耀，根本不理會姐姐的心情和想法。雖然自己阻擋不了嫡姐出嫁，但她可以害死嫡姐。

於是事情便發展到現在，幾年斷斷續續的被下毒，葉氏的身子早已經被掏空，命不久矣。

眼見她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江堯也不再與她廢話，當即問道：「我只問一句，她中的毒怎麼解。」

看著面前這個自己深愛了多年的男人，此刻卻為了別的女子這樣與自己說話，葉姨母近乎崩潰，一句也不回答，只一個勁的沉默。

突然，屋外傳來焦急的腳步聲，李杭匆匆忙忙跑來，一進門便跌坐在地。

他大聲道：「母親糊塗啊！姨母待你和兒子的好難道母親都忘了嗎？」

「好個屁！」葉姨母惡狠狠的瞪著自己兒子，忽然抓住他的領子，咬著牙根道：「連你也要向著她說話嗎？你是從我肚皮里爬出來的！你這個不孝子！」

「表哥確實受過母親很多恩惠。母親托父親為表哥延請名師授課，為他日後在考場官場上鋪路，夏天的綢衫，冬天的棉衣，凡是我哥哥穿的好料子，母親都囑咐給表哥送一份來。」江碧桐目光涼涼的看著葉姨母：「母親認為自己對不住你，所以這些年把歉意都掛在了表哥的身上，這一點姨母不能不承認！」

葉姨母剛要再說些什麼來搪塞，江碧桐又道：「而且我祖母眼高於頂，我父親一身能耐，什麼樣的貴女娶不到？祖母當日來提親求娶的就是嫡女，姨母投錯了胎，又為何把恨意強加在母親身上？自己得不到就要害人性命，你真是狠毒！」

「你現下說這風涼話有何用？」葉姨母凄然冷笑：「毒我已經下了，累死你怕是也找不到解藥的，這世上所有的法子都不過是延緩她的死罷了！就算你們請太醫也是無用的！」

看著她站起身來，江堯滿眼都是恨意，抓起桌上的茶盞便擲到了地上。隨著一聲脆響，茶盞四分五裂。

李杭第一次看見母親這般，一時間慌了手腳，只敢輕輕的扯著母親的衣袖，哀求道：「母親放過姨母吧，就當是為兒子著想一番…」

「你還有臉說！就是因為你父親來葉家提親，我才會嫁給他！本來我打算弄到毒藥害死你姨母，作為填房嫁到葉家的！」葉姨母絲毫不在意的將所有事全盤托出：「你李家就是個破落戶，還有臉來求娶我，我那嫡母也是好樣的，就這麼把我打發著嫁了出去！」

葉老夫人早就感覺到庶女不滿意這門親事，卻不想她連帶著李家血脈的親兒子都如此不待見。

江堯怒視著葉姨母，氣的臉色有些隱隱發紫。與他比起來，江碧桐卻是淡定如常，笑著說道：「原來姨母不僅怨恨我母親，還對自己的夫家有這樣的想法，看來真是外甥女小瞧了您！」

葉姨母當然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警惕問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江碧桐沖著江堯說著：「父親讓府尹大人進來吧，女兒相信順天府尹有的是法子，叫姨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解藥能不能問出來，就看府尹大人的本事了。」

她這是代表整個江家與葉家，捨棄了葉姨母。

葉老夫人唯一的一個親生女被這庶女害成這樣，自然不會多維護葉姨母一句。而葉大舅當然和葉老夫人一條心，對於葉姨母絕不包庇。

至於李家…

葉姨母當初走的決絕，和李家基本斷了往來，張口閉口便是李家的不是，外人對此都埋怨上了李家，認為李老夫人把孤兒寡母逼得太甚。

逢年過節葉姨母都不願往李家走動，現在她有難，李家肯出頭？那是不可能的。

整個葉家，也就李杭一人願意為母親求兩句情，可適才葉姨母的一番話狠狠扎了這個少年的心，雖說不會因此不管他的母親，但到底心裡有了隔閡。

順天府尹肖承詠親自過來要將葉姨母帶走，原本李杭是不打算開口的，可眼見著母親死死扒著廊柱不鬆手的樣子，那種母子情深的血緣難以斬斷，李杭轉過身跪在葉老夫人面前，大哭道：「求外祖母給母親一條生路，就饒了她這次吧！」

「我饒了她，誰來饒恕我親生的女兒？」葉老夫人的目光沒有一絲溫暖，甚至沒在李杭身上多停留一瞬，冷冷道：「今日的事過去了，你還是我葉家的外孫子，可若是你執迷不悟還幫你親娘，那就別怪外祖母對你心狠！」

一席話猶如警鐘一般敲響在李杭耳側，葉姨母被押著走遠，還在大喊著李杭不孝順，罵他是個白眼狼。

此情此景，真是讓李杭萬分傷心。

剩下的事就不是江碧桐願意參與的了，她著急回去看望母親，等回頭順天府尹帶走葉姨母的事傳到江家去，那葉氏容易受不住。

自己的妹妹對自己下毒手，誰聽了不大吃一驚？

與江堯簡單說明之後，江碧桐離開了葉家。

車輪緩緩碾過青石板，窗幔搖曳。

江碧桐心裡並沒有大仇得報的感覺，反而憂心忡忡，靠著軟枕輕閉著眼，似乎這樣能緩解她的頭疼。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

「怎麼了？」檀香問道。

外頭趕車的車夫說：「可能是車輪卡住了，我下去瞧瞧。」

沒過多久，車夫又說輪子不知怎的忽然鬆了，繼續走很容易出危險。所以他打算到就近的地方找人幫著修修輪子，好繼續趕路。

江碧桐睜開眼來，沖著檀香點了頭，檀香掀開擋簾說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們在馬車內等著。」

隨著車夫走遠，江碧桐坐直了身子，高聲問道：「好不容易把人支開，是有事要同我說嗎？」

正當檀香與藿香都不明所以時，馬車旁傳來輕巧的落地聲，接著一男子大步跨上馬車，一把掀開了擋簾。

檀香驚呼出聲，藿香一把將自家姑娘護在了身後，而江碧桐卻格外淡定。

「你是什麼人！我們家姑娘乃將軍府嫡女，你這個登徒子快滾出去，否則叫大將軍活剁了你！」檀香咬著牙說道。

虞珩淡淡一笑，語氣無奈：「若真是登徒子，這會兒你們幾個早被抓走了！」

「檀香，你們先出去。」江碧桐說。

「不成啊姑娘！」

「我認識他，他乃當今聖上的五皇子，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會做什麼的。」

虞珩一挑眉稍：「我與你不過在宮裡見過兩次罷了，你怎麼會記得我？」

「五皇子乃龍子，我怎敢不識？」江碧桐故作淡定道：「只是我與五皇子並不熟，今兒五皇子做這麼個局，又挑了人煙罕至的道路下手，不會只是問問我認不認識您吧？」

虞珩淡淡一笑，確定眼前的女子是與自己一起回來的，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聰明很多，心中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