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路深陷,欲罷不能(1)
第11章情路深陷,欲罷不能(1)
遣散容思又杖打駱雲間,一時間,園子里的下人們都變了臉色,個個驚惶不已。這一來受打的曾是他們心中最不會落下埋怨的那兩個人——容思和駱雲間。這一文一武,都是這府中極為榮寵的主子,都是平時隨著魚晚吃香喝辣的人,都是他們給別人臉色看,哪輪的著別人來作弄他們?這二來,這兩人都是因為同一個人而受到懲處,而這個人卻極受主子青睞,這就像是園子里突然來了個惡魔,時不時地便會張開罪惡大口——關鍵問題是你卻不知道,這個平時習慣從容微笑的人,下一步會把矛頭指向誰。
明明才看見上午他還與駱雲間淺笑話語,下午便成為他的杖下之敵。
無從把握的事情,往往最為可怕。
這事看似就這麼過去——魚晚傷口被包好了,容思也被順利處理掉了,至於駱雲間,也挨了杖打。魚晚也以為事情可以就此而止,卻沒有料到事情還是鬧大了……
魚晚正在昏昏欲睡,就在這時,一個消息如冷水般澆醒她的困意,「什麼?」魚晚從榻子上猛地坐起來,「爹怎麼知道的?是不是你們誰的舌頭長了?」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見她目光如炬,奴才們都低下頭來,「真的不是我們說的。」
「那能是誰?那消息還能長了腿兒自己跑到我爹那去?」
奴才們百口莫辯,「真的不……」
「我可以做證,不是他們說的,」正當焦頭爛額,門外響起清朗的聲音,魚晚抬頭看去,正是衣叢走了過來——他的唇角正微揚著,隱隱帶了絲讚賞,「我之前還覺得這溫承曄不過一貪生怕死的伶客,頂多會唱唱曲子賣弄風情,其他並沒有什麼用處。沒想到這次還真做了件有氣節的事……」
「哥哥,你別多那麼多話,到底怎麼了?」
「是溫承曄主動請罪,」衣叢眉角揚了揚,笑道,「這不,現在還在咱們家書房跪著呢。」
聽完這話,魚晚立時覺得氣血攻心,那一瞬間幾乎是要憋過氣去,她飛快地穿上自己的外裝,因為動作太急,又牽動了傷口惹得她哎哎喲喲地叫喚:「你這麼急幹什麼?」
申衣叢不滿地扯住魚晚的胳膊,「爹既然已經同意他在你這兒待著,那怎麼還能下手再除了他?」
他這話說得雖然輕淺,卻很有道理。「萬一爹再生氣呢?」魚晚掙開他的手,「如果再丟些什麼重話傷了他。那怎麼辦?」
魚晚闖進書房的時候,申久衝突然想起了兒子說的話,「爹,您最好別對這溫承曄怎麼樣。如果是逼得緊了,魚晚真會發瘋。」
他當時還以為是玩笑話,再怎樣的情人,又怎麼能比上數十年的父女?
可那門被打開的瞬間,他便知道了這題的答案。自己的女兒直勾勾地盯著站在一旁的溫承曄,竟完全沒有看他。
「你沒事吧?」魚晚緊張地上下打量著溫承曄,「怎麼樣?」
「小姐別急,」溫承曄搖搖頭,「我又能有什麼事情?」
忍無可忍——申久沖輕咳了兩聲。
魚晚這才想起父親,連忙回頭,眼眸正對上——父親眸色微暗,臉色鐵灰,顯然是相當不高興,「爹啊爹,」魚晚連忙笑著貼過去,「我剛才只是……」
「只是沒看見我?」申久沖輕哼,「只是怕我害了你的溫承曄?」
「……」
「魚晚小姐,申老爺很寬宏大量,」溫承曄笑了笑,「並沒發生什麼事情。」
聽到承曄這樣說,魚晚更加尷尬,剛要與父親認個不是,手卻被申久沖執起,「你如此大大咧咧,到底知不知道你這手……」申久沖嘆了一口氣,「你到底讓爹怎麼說你?」
魚晚揚臉笑道:「爹,我知道。」她一副乖巧的樣子,緊緊膩著父親的胳膊輕輕晃著,「您就算不說,我也知道!」
「你知道還……」
「手上的工夫,我只是喜歡鞭子,再說,鞭子是用右手,而且以我的習慣,這鞭子估計也喜歡不了多長時間,」魚晚歪著頭,甜笑著寬慰著父親的心,「我又不和其他人家的女孩兒似的,琴棋書畫什麼都會,所以啊……爹你不用擔心,根本就不礙我什麼事情。」
申久沖撫著女兒的頭髮只是嘆氣:「你啊——」
女兒雖然大了,看起來心思通透,但想事還很簡單……因為左手筋絡有損傷,從此再也不能提重物,不僅如此,拿東西時還會顫抖哆嗦——原以為一次損傷便夠,沒想到再經容思一事,又雪上加霜。
想到這裡,申久沖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向眼前的男人。
為這樣的人使自己連連受傷——值得嗎?
彷彿察覺到申久沖目光里的質詢,一直微垂著眼瞼的溫承曄抬起頭來,「請老爺放心,」眸子端然凝澈,他的語氣平靜卻暗藏力度,「我會想法補償魚晚小姐。」
其實話說出的那一剎那,溫承曄便已經後悔——這話一說出來,必然會遭到眼前人的嘲笑。果真,申久沖輕嗤:「哈,補償?」他唇邊蒼老皺紋一點點揪起來,整個人用商賈特有的世故與輕鄙看他,「你一介伶人,活著還需要我女兒庇護呢,以後又怎麼保護我女兒?又憑什麼說出這樣輕狂的話?」
這話讓魚晚倍感心疼,回園子的路上,她一直在啰嗦:「你怎可以不聽我的話?我告訴過你,這事神不知鬼不覺地隱瞞過去就行了,又怎麼用的著讓你難堪,白白被我爹訓一頓?」
為魚晚整理一下傷口包紮的綢帶,承曄抬頭輕問:「小姐認為,這事可以瞞得住嗎?」
「……」魚晚一時語塞,「瞞不住也是後來的事,總之,能拖一時是一時。還有,挨訓是我的事,你也不用替我挨刀。」
「有些事拖了不好,坦白交待,這才是解決之道。」溫承曄眉目清明,徐徐道,「您送走了容思,我力主您懲罰駱雲間,這所有的事卻是因我而起,如果不主動承攬,未免讓人不服,有失公道。到時候,受委屈的還是您。」
「我管他公不公道!」想起剛才父親對溫承曄的譏諷,魚晚眼眶一紅,「別的不提,我只是不想你受苦。你是我的人,愛寵愛殺是我的事情,別人一句話也別想說。」
真像是孩子的傻話——溫承曄輕輕一笑。
「再說,你下次做什麼事情,一定要和我說個清楚。不準這麼悄無聲息地過去,你知不知道,我這一路上有多麼著急?」
「我是想和您說來著,」承曄眸子一亮,突然綻出別樣光彩,微有些打趣,卻更似別有深意,「我找您的時候,您可正在駱大俠的房間。」
「我……」
「他們說要去通報,可我沒讓。」他又繼續,「那樣的情況下,我覺得有些不合適。」
「有……」
「於是想,等您回來,再告訴您也不遲。」
她說一句他便堵上一句,再加上他那樣溫淡的笑容——她跟雲間本明明是正常主僕關係,卻彷彿讓他說得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情,魚晚終於忍不住叫起來:「有什麼不合適的?」她臉漲得通紅,「我當時是在給雲間送葯,他那麼個人,平日也是眼高於頂,如果是我不給他送葯,估計他就是死在園子里也沒人知道。我也又沒別的意思,就是怕他以後再落下個癥狀。他畢竟是習武之人,靠的就是這副身板。」
「您做得很好。」溫承曄微笑點頭,「您不用解釋。」
「不是,承曄,你別誤會我和他的關係,」見溫承曄這麼副神色,魚晚更著急起來,「真的真的,只是去送葯,並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他一向對我特別好,我不也得厚待著他不是?再說……」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再說」之後話題突轉,「對了,承曄,你今天為什麼要拿雲間做文章?」
他唇間笑意點點斂去,「您認為我是故意針對駱雲間?」
「其實雲間這人特別好,」魚晚想搖頭,但是行動卻預先給了她答案,看到溫承曄臉色稍暗,她只能費勁解釋,「你別看晚園人這麼多,其實我只和他親,有時候哥哥和爹爹都比不上雲間的位置。還有,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人吶……按道理這是他的秘密,不應該和你說的,可你也不是外人。」魚晚深吸一口氣,努力塑造雲間在他心中的好形象,「他是雲蔚堂的二當家,被底下的人給陷害了,中毒留在了雲蔚山。恰巧那時候我哥哥在那裡運貨,便湊巧把他救了回來。別看他樣子冷酷,其實內心最是耿直,平時自己苦死累死都行,就捨不得我受一點難為。」
「哦?」溫承曄眯起眼睛,「他這麼好?」
「當然……」魚晚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可是在抬頭看到溫承曄眼裡流出一抹異樣的光色,便更加著急,「承曄,你是對我最重要的人,他是過去我最親的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們倆有芥蒂。」
魚晚的表情如此認真,彷彿是在說一件堪比天下的大事。
「那好啊,」溫承曄笑起來,「既然魚晚小姐已經有了想法,我再說其他也沒什麼用。」說完,他便別過頭去,掀開轎簾一角,彷彿是在欣賞窗外美好景色。
「不行不行,」魚晚一把扯下帘子,「你只要說,我便信。」
他眼睛微眨,「真的?」
「當然。」
「關於駱雲間,我和他近處無怨,遠了無仇。我只是,」他深吸一口氣,迎向魚晚的眼睛,「感覺心疼。」
魚晚不解。
「身為一個武士,空有一身本領,卻保護不了該保護的人,只能看著她再次受傷,白白經受劍刃之苦。」溫承曄的眼睛里劃過一絲光亮,那一剎那竟如此魅惑奪目,而他的聲音微低,卻如天籟般悠悠作響,「我只是為您心疼。」
沒有人知道魚晚那刻的感受,彷彿心裡那片長久荒蕪的沙漠突然在剎那間迎來了百花綻開,連呼吸間,都充斥著讓人心動的芳香。
他的話太動聽,動聽到讓她的心悸動,連聲音都忍不住絲絲顫抖,「可他們說,」她忍不住淺笑,「他們說你是心機深沉,先除容思,再撬勁敵。到後來……」
到後來,一家獨大,陰險地做園子里的獨寵。
「再到後來,我要頂了你的位置?」挑起眉毛,他的聲音輕軟,「你信?」
「我不信……」魚晚眼睛一眨,一把抱住他的手,「承曄,承曄,他們胡言亂語我都不信,我是相信你的,我只信你!」
說完,便抬起下巴,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唇猛地貼了上去。
雖然已經有了幾次親密,可她的吻技依然學的不好,大概是由於激動,撞的他牙齒又開始疼。她的舌生澀大膽地在他唇間游來盪去,由於不得章法,不一會兒,便有血液腥甜的感覺自齒間瀰漫開來。
魚晚這才覺得不對,她抬頭,略微尷尬道:「我……」
「你不教我之過,總是也有幾次了,怎麼學得還這樣不好?」溫承曄伸手輕輕地拭去魚晚唇角的血跡,微笑道,「看來,要多多學習才是。」
剛才還急於尋求信任的女人眼裡突然綻出光亮,「那你得多多教我!」
溫承曄輕聲一笑,閉著眼睛,慢慢地又貼了上去。
等回到晚園裡,魚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外房竟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物品,不僅有她平時喜歡吃的東西,還有很多男人的衣服,搭過來一看,件件都是用現市最好的面料做成,樣子也算是正當流行。
如果只是給她送東西也就罷了,可這些男人的東西算是怎麼回事?爹不是視溫承曄如眼中釘的嗎?
魚晚抬頭看向溫承曄,只見他眉頭微蹙,似是也在思忖這些東西送來的目的。但只是瞬間的工夫,便眉目舒緩,眼底一片清明,「還請魚晚小姐替我謝老爺,如此盛情厚待,承曄愧不當受。」
「愧個屁!」瞟見門口還站著的人,魚晚突然明白過來,她一腳踢翻那些東西,「你是爹派來的人?」
「小的海貴,」那人連忙跪到她身前,「正是申老爺派來伺候小姐的。老爺說這園子里人手少……」
「伺候你個大頭!」魚晚伸腿,一腳將那人猛踹出去好遠,「你收拾收拾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給我滾回到哪裡去。對了,告訴我爹,我這裡有的是人手,夠用得很,不用他多費心!」
「這……」
「這什麼這?」她又要踢過去,「還不快滾!」
大家都知道魚晚小姐脾氣,如果得罪了這個主子,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見她反應這麼大,海貴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便往外跑,跑了兩步,卻聽溫承曄一聲輕喝,「慢!」
魚晚回頭看他。
只見他看著她,笑意脈脈溫柔,「留下他吧,申老爺也是好意。」
「你……」
「你先替我們回了老爺,就說魚晚小姐很高興,謝謝老爺照顧。」他轉頭,「然後再回來園子里住下,以後,還煩請多多照顧。」
彷彿面對的不是一個下人,溫承曄說得極為禮貌。魚晚抓住他的袖子,「這人不能留,你……」
「魚晚小姐說的話不作數嗎?」承曄揚眉,「這園子里,您說我也說了算的。」
「你……」魚晚頓時語塞,只能猛一跺腳,沖著海貴撒脾氣,「你先滾到一邊去,」然後一把握住溫承曄胳膊,「承曄,你給我過來!」
「你就知道留啊留,」等到了內室,魚晚心煩氣躁地轉著圈,「你知不知道我爹這是要留他在我這裡做什麼?」
「一是為我們好,」見到魚晚眼睛又瞪大,溫承曄緩緩一笑,「也是個探視吧。一旦我們有風吹草動,就會有人稟到那裡去。」
「你知道?」魚晚只覺得不可思議,「那你還留著他?」
「我們又沒做什麼不規矩的事情,為什麼要遮遮掩掩?這是其一,」溫承曄唇間的弧度加深,「何況,父母都是為孩子好的,你也是一貫讓他不放心慣了,這次必定又是怕你惹出什麼禍端來,才找了個人過來。」
「我不管,我討厭被看著。」
「你討厭又能怎樣?難道還真把他趕回去?然後老死不相往來?他們總是為你好的,凡事要想到初衷。」溫承曄循循善誘,「鬧得太僵了,總是不好。如果你總一味的地拒絕,一是讓你父親傷心,二是也激起他的怒意,不但這次不撤掉海貴,反而用更加隱秘的方式來監視你。你要知道,這明面上的事情,總比暗地裡防範要容易多了。」
溫承曄這一番話說得極有道理,可迎向他幽深的眼眸,魚晚還是覺得有些頭疼:如果直接是監視也就好了——怕是父親今夜此舉還有了些別的含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