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主動誘引,暗香浮動(1)
第18章主動誘引,暗香浮動(1)
大概誰也不會料到,他們這麼一鬧,會意外地讓另一個人大受歡迎。
那個人就是,駱雲間。
自魚晚在溫承曄房間摔門而出開始,駱雲間地位就迅速上升,成為除羅升外晚園下人們追捧的對像。
因魚晚興緻不好一直都憋在賬房裡,駱雲間也不用再跟著東奔西跑。他在園子里歇著,那些人就偎在他身邊說些閑言碎語,儘是嘰嘰喳喳嬉鬧聲。他閉著眼睛想要不理,可是顯然低估了這群人的執著程度——任他兩耳不聞,他們也仍然興緻不減。沒辦法,他只能躲回房裡,可這事顯然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回房之後,一行人竟硬跟著他到了他房間。隨即,迎接他的是前所未有的最高待遇——有人端水果,有人掃地,有人擦桌子,還有人沏茶。還讓他在中間坐著,硬生生地把他供成了個神仙。
再擺冷臉顯然也抵擋不了這一群人的攻勢,雲間平日雖然不愛說話,倒也不是個多麼冷酷的人,眼瞧著這群人就像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他便乾脆安然享受。駱雲間半眯著眼睛,左手食指在藤椅上有節奏地敲著拍子,從窗口斜射進來的陽光柔和的籠罩在他的臉上,顯得他姿態更加慵懶隨意,不似平常那般默然不語、拒人千里。
所以,其中當頭的,名為賈貴的人就大了大膽子,奉上茶之後又諂媚地笑道:「雲間,今後咱們大家可就靠著你了。」
雲間輕輕地用蓋子推抹茶葉的浮沫,低頭看著茶盞,並沒什麼表情。
「前段時間這溫承曄就是太能耐了,這不上天也看不下去,給了他這麼一天。」賈貴頗為義憤填膺地攥緊了拳頭,「他以為他是誰啊?不過就是一個下賤的戲子,不過就是長得好看點兒。就一靠著女人吃軟飯的玩意!他還以為自己真上天了啊……居然還敢打您!」
雲間側側頭,突然揚眉看了看他,目光似笑非笑,彷彿有針隨著眼神扎到對方的眼睛里。賈貴當即沒敢再說話,「我……」
「說得很好啊,」雲間唇角弧度加深,「繼續。」
得到雲間的首肯,不光賈貴更加賣力,甚至出現了一個批判溫承曄的龐大組織,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唾沫橫飛地將雲間包裹起來,「我就說嘛,要論咱園子,倡優算是什麼東西,還是咱雲間大俠是常青樹。那些戲子只不過是小姐貪玩胡鬧的玩物,今兒上午寵得和個寶似的,指不定下午就敗了,就得趕出晚園。之前那容思不就這樣嗎?咱魚晚小姐可是因為他連人命都鬧出來了,今天不還得和個喪家犬似的?這溫賤人以為自己多能耐呢,把人容思都擠走了,誰知連容思也不如。這才猖狂了幾天啊,就有這個下場。」
「下場?」雲間挑挑眉,眼神無辜,「什麼下場?」
「這您還不知道?那麼大的動靜您沒聽見?」賈貴更加訝異,「這大家可都瞧著你了,我可不信您沒聽著。咱魚晚小姐在溫賤人房裡大吵,要是動靜再大一些,估計就能掀翻天了。到最後,小姐還是哭著出來的。我來這兒這麼久了,可是頭一次見咱小姐哭。」
駱雲間突然笑了笑,「那好,你們想讓我做什麼?」
「趁著溫賤人現在觸怒了小姐,再推一把勁,把他趕出去。」
駱雲間眯了眯眼睛。
「此時正是大好時機,」見雲間似是有興趣,賈貴聲音又再次提高,「雲間,你想想,他還沒進晚園之前,可已經擠走了容思那一干伶人。剛來了幾天,又迫不及待地拿你開刀。如果此時不趁機除掉他,將來他必定是個大禍患,他日若他再重得小姐寵幸,我們的下場恐怕比容思都還要慘,到時候活不活的出去都會是個大問題。」
「計劃很好,」雲間摩挲著扳指,聲音平靜無波,「可我沒這個興趣。」
「你……」一群人著急起來,「要是擠走了他,你可就是咱晚園的這個。」他伸出大拇指,「除了魚晚小姐,會是說一不二的。」
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駱雲間輕笑出聲,「這沒用,該在這裡的,還是會在這裡。」
「可……他自己已經把火點好了,你現在要做的只是要添點油啊!」已經有人急地在屋裡踱步轉圈,「你沒瞧著他把小姐氣成這樣,這京都長寧只要長著眼睛的,誰又敢給小姐虧吃?駱雲間,就算你不出手,他早晚也會滾蛋。咱們做的只是讓他快點滾而已!」
「賈貴,」駱雲間抬眉,目光輕輕自他臉龐一掃,卻帶出凌然的殺氣,「如果我沒記錯,容思是你的相好吧?」
賈貴臉色如雪般煞白,在場所有的人心裡都是一緊。
「你這算是什麼?為潦倒的情人報仇?」駱雲間輕嗤一聲,將扳指自指頭上取下來,用手拿著借著從窗戶里傳過來的光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咱們小姐糊塗著,可還有人睜著眼呢……你們那些齷齪的事情,別以為真能瞞天過海。」
「今天這事我權當沒看見,不瞞你們說,我也希望溫承曄就此滾蛋,可是,」他挑挑眉毛,那唇角明明是上揚著的,可眸內卻像是了浮冰,「未必如得了咱們的願。」
見駱雲間這麼說,眾人一時間都尷尬無言。剛要再說些什麼,只聽外面傳來羅升的聲音,「駱雲間,雲間!」他一把推開門,羅升「啊」的一聲,似乎是被滿屋的人給嚇了一跳,「你們這些死東西,好好的不在外面守著,在這幹什麼!」
說完,一把揪起雲間,拿著桌上的劍就往他懷裡一塞,不由分說地往外扯著,「出大事了!你給我快走!」
不習慣別人拉扯,雲間不動聲色地退到了一邊,「到底什麼事?」
「你不是小姐的貼身護衛嗎?總得知道要時刻保護小姐安全吧?那怎麼還有閑心在這裡閑聊?」羅叔邊催著他快走,還邊用力瞪他,「要出大事了知不知道?小姐突然提著鞭子去了溫承曄那裡!」
「這就是大事?」
「這還不是大事?昨天鬧成這樣,萬一今天又打起來怎麼辦?」
駱雲間挑起眉毛,「你還擔心小姐吃虧?」
「我不是擔心小姐吃虧,我是擔心小姐殺氣騰騰的進去,那溫承曄會喪命!」說到這裡,羅升突然停步,狐疑地看著一派輕鬆的雲間,「你巴不得他們出事是不是?溫承曄上次對你那樣,你現在巴不得他被小姐弄死?」
還沒等他回答,羅升又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迫切,「我可告訴你,這事你可不能亂來!」
駱雲間啼笑皆非。
「你快給我去,」見雲間依舊慢悠悠的樣子,羅升伸腳連踢再踹,「我告訴你,那個溫承曄就算是一萬個死也行,但是絕對不能在小姐手裡出事。眼看著小姐馬上要成親,這段時間,不能出任何岔子……」
「小姐要成親?」
「你覺得呢?」他眼又一瞪,示意雲間快走,「難不成她還真能跟著那溫承曄走?」
到了那兒駱雲間才發現,羅叔不光把他拽到了那裡,站在門口的還有其他人。
彷彿屋裡面待的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物,每個人表情都很嚴肅,一副嚴陣以待隨時抓捕的樣子。雲間環顧一圈,發現從杞遙閣後院到院子前門門口都被布好了人,瞧那陣勢,簡直就是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他冷嗤一聲,轉身就走。
羅升急急地攔住他,「你幹嗎去?」
「用不著我,」他指指後面,「您將這布置得嚴絲合縫,別說那溫承曄了,估計鳥都飛不出來。」
「你……」
「難道羅管家還不信我?」眼睛一眯,雲間眼裡突現幾分厲色,「把人撤掉!」
羅升其實也不願意這樣大張旗鼓,可是今兒個早上申久衝突然把他叫到申宅,言辭間叫他要注意魚晚舉動,那神態慎重專註,儼然最近要有大事發生,所以他只能仔細安排,唯恐有個疏漏。可是眼前這主兒也是個暴脾氣,顯然也不好聽勸。想到這園子所有的人加起來也未必有半個駱雲間的功力,羅升嘟囔了兩句,擺擺手示意大家散開。
不到一會兒的工夫,園子里便散之一空。
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駱雲間神態極為輕鬆悠閑,慢悠悠的抬起腳步。羅升卻沒有那麼好的定力,老猴子般三步兩步的竄到窗前,看著他仿若心不在焉的樣子,又咬牙切齒的招手,示意他快來。
看那表情,羅升顯然是在罵他。
「你還在這兒待著幹什麼?」輕輕抱肩,雲間姿態異常的慵懶,「羅管家如今也不信我了?」
「我肯定是信你,但我更怕你會將這事攪合的太糟,再激一下咱們小姐的性子,反而讓那溫承曄沒的更快。你看你這副樣子,分明就寫著火上澆油恨不得他們斗死。閑話少說,」瞪了他一眼,羅升突然拱起身子,作勢便要朝門口那邊走,「我先去從門縫裡看看情況,一旦有點動靜就喊你,你操起劍就闖進去,知道不知道?」
駱雲間嗤了一聲,笑得更加明朗。
羅升氣急,心裡想罵雲間祖宗八代的心都有了,可礙於大局又只能掩下情緒,「你看著我傻笑幹什麼?趕緊的,」他指著他的腰,「把劍拿起來,隨時做個准……」
話還沒說完,只覺得胳膊一痛,竟被駱雲間扯了回來,羅升一個踉蹌,怒目回視時卻迎上他風輕雲淡的瞳。
「老實待著,」雲間話說得雖輕卻帶著不容質疑的氣勢,只見雲間伸手一觸,還沒等羅升看清楚,木質的隔窗便戳出一個小孔,「想要看戲就別吱聲。」
羅升大為驚愣,回過神來,卻見眼前的男人臉上依舊是剛才那般懶洋洋的表情,正抱肩眯著眼睛——那姿態與其說是監視,看起來更像是在舒服的享受陽光。
這時,房間內突然有鞭子抽動的聲音響起——用力之大,帶著割裂般的尖利。羅升起身,便想要衝進去,還沒跨出兩步便又被駱雲間扯回來。雲間斜睨羅升一眼,目光輕飄飄地看向窗間——顯然事情沒開始多久,魚晚的喘息還算平穩。
似是故意讓他看得更加清晰,此時屋內兩人的位置,從雲間看過去的角度極好,他基本能捕捉到他們所有的表情——溫承曄是坐著的,彷彿這幾天並沒有其他人過來,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瓷片玉塊,狼藉地散落在房間內各個角落,讓人仍能想出當時情況的激烈。而魚晚的背脊挺得格外的直,她右手緊握著鞭子,目光直直地盯著面前男人的眼睛。
那樣肅冷倔強的神情,連手中的鞭子似乎也會隨時都會狂脫躍出,毫不留情地飛向對面男人的臉。
一縷發梢輕搭在肩頭,溫承曄眼睫微垂,好像根本沒有發現眼前的來客。他一頁一頁的翻著手中的書,姿態悠然輕巧,眼睛一點也不看往別處。
直到「啪」的一聲,手中的書被抽走,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他的眼神簡單沉靜,對上魚晚情緒太過的眸仁。
兩人一靜一動,雖然未曾語言,卻彷彿歷經千百回合的爭鬥。駱雲間正看得入神,突然感覺胳膊被人一扯,低頭正對上羅升著急的表情,簡直像是要被火燒了屁股,「還不趕緊進去?沒看見嗎?咱小姐發火了!」
雲間反手一把握住羅升的胳膊讓他不能再動彈,他剛要抬頭,卻聽到屋內傳來一聲輕笑。
接著便是溫承曄的聲音,音階清和而又溫軟,彷彿迎過春天暖和的風,尾音緩緩的,還帶著上揚的韻律,「小姐,」溫承曄的眼睛也一如往日的漆黑幽深,「您有什麼事嗎?」
魚晚深吸一口氣。用力攥緊的鞭子,凌空甩了一下,摔在地上爆裂的聲響似是砸到了人們的心上,連站在外面正在偷聽的羅升都不由得一個瑟縮。而溫承曄卻依然眸光似水,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魚晚的聲音倔傲而冷靜,「承曄,是我錯了。」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是一怔。
而接下來的事情更讓所有人都驚訝,連溫承曄都抬了抬眉毛。上前打開溫承曄的手,魚晚將鞭子遞到他手心,「那天的事是我不對,是我無理取鬧,」她深口吸氣,「所以,你用鞭子甩我吧。就像我剛才那樣,狠狠的。」
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魚晚閉閉眼睛,又說了一句:「我沒關係,只要你能撒氣,不管下多大力氣,你儘管來。」
那一瞬間,房間靜謐下來。
因為背對著光,魚晚的臉大半部分都被掩在了光影里,她的唇色模糊的泛白,眉色也變得淺淡,可一雙眼睛卻是最誘人不過的漆黑純凈。
魚晚這話雖這樣說,其實她是也料定溫承曄並不會真拿鞭子甩她,也就是說,她這樣做,只是模仿「負荊請罪」來做做樣子。所以,當她看到溫承曄真拿起鞭子,冷凝的眸光還在鞭梢處停駐時,這才是真的傻了。
她害怕得不得了,卻也知道這事是自找的,根本就不能臨陣逃脫。於是只能梗著脖子逼著自己,她看著溫承曄高高舉起了鞭子,似乎下一刻就要甩下來。
魚晚用力地閉上眼睛。
鞭子卻久久未落。魚晚的耳邊響起溫承曄淺淡的聲音,「我不會打。」
魚晚驚喜地抬眼看他。
「打壞了臉,來日您怎麼與韓王成親?」溫承曄將鞭子擱到一旁亂七八糟的案子上,坐了下來,「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魚晚抽氣,只覺得有寒氣一分分自心底蔓延著,漸漸絞得全身都跟著又痛又冷,她沉了沉聲,「你真就這麼盼著我嫁給他?」
「是。」
魚晚冷嗤一聲,拿過鞭子一甩,接而厲喝道:「羅升、駱雲間……你們都給我退出杞遙閣去!」
羅升在窗外,身體一僵,連氣也沒敢大喘,便飛快地跑出了杞遙閣。
覺察到圍著的一群人已經徹底離開,魚晚這才緩緩開口道:「韓廉是不是和你說些什麼了?」
「沒有。」
「你和我說實話。」魚晚向前走了一步,咄咄相逼,「那你為什麼突然間就變了個人,非得逼我成親?」
「魚晚,到現在你還覺得,你個人的婚事你自己能做得了主?由不得別人把控?」溫承曄放下書,「你聽沒聽過這幾日外面盛傳的說法?說你與韓王早有婚約,還……」
「那是流言!」魚晚著急起來,上前便握住他的手,「承曄你不會真的當真了吧?我從小就是伴著這些流言長大,比這難聽的都不知道聽過了多少,根本就當不得真。」
「這次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