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迷心竅,千金一笑(4)
第7章鬼迷心竅,千金一笑(4)
「他知道最好,我還怕他知道的晚了些呢,正好麻煩哥哥去講了,」魚晚頓了頓,唇角弧度又更深了些,「那讓他準備好錢,唔,我算算,這回大概六千兩就可以打發掉。」
「你……」衣叢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家妹妹——這是家人寵了一輩子的妹妹,平日雖然驕縱,卻不乏可愛,可如今的眼神卻讓人心悸緊張。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扔下一句「你就做吧」便甩手離開。衣叢只是一個轉身,便覺得眼前籠罩了個陰影,他抬頭一看,竟是陳昊庭。
此時,陳昊庭一臉怒氣,顯然是來興師問罪。
衣叢頓覺不妙,雖然自己也是氣得不得了,但畢竟是自家妹妹,還是要護著的。衣叢剛要轉回身去說些什麼,卻見魚晚向他微微眨眼,那樣的眼神,分明是在趕他出去。
衣叢一時也不知道她在搞什麼把戲,只能無奈地扯著唇邁出門外。他走了幾步還是不放心,想了想,又悄悄地折了回來,站在窗下,附耳過去,仔細聽著裡面的動靜。
衣叢剛站定,卻聽到身後有冷然的聲音響起,「少爺可以放心,有我在,小姐出不了什麼事情。」
申衣叢被嚇了一跳,倏然回頭,正對上一雙寒潭似的眼睛。
竟是剛才提起的——駱雲間。
衣叢想起這幾日鬧出的風波,眸光瞬時變冷,「雲間,我知道你一身本事,可別忘了,我當時在裘山將你救出來,是想讓你保護小姐。」他頓了一頓,咬牙道,「而不是,讓你隨著她到處火上澆油,惹是生非。」
駱雲間不回答,臉上的表情連變都不變。
「你跟著她這麼久,應該知道魚晚的脾氣,她現時這麼猖狂驕傲,與你平時對她的保護也是有關係的,」衣叢嘆了口氣,繼續諄諄教導,「以後如果是再有類似的事情,你就算是不能打住她那些瘋狂的主意,也別隨著她到處興風作浪。今天這事我先饒了你,以後要你再這樣隨她胡鬧,我也不用你承什麼救命之情,你還是繼續野遊江湖救命去吧。」
衣叢這話雖顯說得溫和,但言辭里卻有著一種「此處不留,勸君滾蛋」的味道。申衣叢也原以為他這一番警告足以讓駱雲間警醒,起碼要有些愧疚,但一抬眸,卻見他眼神溫潤,顯然沒講他的話聽進去。衣叢更加生氣,「你……」
駱雲間眨眨眼,伸手讓他噤聲,衣叢禁不住湊過去,正聽到妹妹的輕笑,「喲,昨兒個陳少爺還說我不懂規矩,今兒個您怎麼也這麼闖進來了?」魚晩頓了一頓,笑意中帶著挑釁與威脅,「我昨天還是只闖入了您的院子,您可好,直接衝到我閨房裡來了。」
「申魚晚,我沒工夫和你磨牙,」陳昊庭語氣沖得厲害,「你說,我家鋪子昨兒個是不是被你燒的?」
魚晚抬頭一笑,回答得毫不猶豫,「不是。」
「你還敢撒謊……」
「那你是覺得是咯?奇怪,你既然都斷定是我了,幹嗎又來質問我?」魚晩吹了吹指甲,揚起漂亮的眉角,「既然這樣,直接就指著名字說好了,說,申魚晚,你這個縱火犯!」
「你……」陳昊庭氣到極處,居然有些結巴,「我在等著你親口承認!」
「你又沒看到我,我為什麼要承認?再說,我也不是不認賬,只是覺得你說得還不算精確。不僅昨兒個那鋪子是我燒的,連前天的也是……」看著陳昊庭怒氣沖沖的樣子,魚晩咯咯笑了起來,頭一偏,孩子氣地說道,「不過,我倒是還可以告訴你,如果溫承曄不回到我家,大火還會在今天燒起來。」
「他不回到我身邊一日,這大火就要燒一日。我算過了,從你的富陽染鋪到你的家院,正好在一條街上排著,倒省的我轉地方。今兒個,」申魚晚眼睛眯了起來,笑容殘酷,「大火就要燒你家的陳記布店。不過這樣燒也好,你是不知道,火光漫天那才叫一個漂亮……」
「你……」
申魚晚冷嗤一聲。
陳家勢力雖然不及申家,但陳昊庭也是長寧的生意大戶,除了官府,什麼時候受過別人這般威脅?!當即,陳昊庭的腦子裡便像是有東西正在爆開,他臉色難看得像是只青茄子。陳昊庭瞪著魚晩,揚手便要打下去。衣叢見妹妹要吃虧,心中一急,剛想衝進來,誰料,他只踏出一步便被人拽了回去。
「少爺不急,」駱雲間手下用力拉著衣叢,面上卻是雲淡風輕,「您看魚晚小姐,像是被人隨便耳光的樣子?」
「你……」
駱雲間輕一努嘴,示意衣叢繼續看下去。果真見好戲再演:魚晚脖子一梗,居然直直向陳昊庭的手迎了過去——到底是在晚園,旁邊立即有下人們擁上來,陳昊庭審時度勢,手抬了半天,最後卻只能放下。「申魚晚,你這樣做也不怕遭報應,」他將牙咬得咯吱作響,「我報官府去,我就不信你還能再這麼逍遙。」
「可以啊,去報吶,儘管去報。」魚晚淡淡地笑著,「出了我這門往左拐一個衚衕便是衙門,如果覺得那不夠力度,再往東拐一些,是京都御史的宿處。不過我還想警告一下你,告狀之前,先想想合不合算。縱火不是殺人強姦,就算進去也不過待幾天的事,反正我鋪子已經燒完了。何況,我就算是做死,我後面也有申家扛著——我先前闖的禍也不少,你何曾見我在那牢里待過半天?可你家的鋪子要是全燒廢了,那又要損失多少銀兩?」
「你陳家再大的家業,恐怕也耐不住這樣的抗擊。」
「還有啊,」魚晩又添上一句,「我忘了告訴你了,你得趕緊告官。剛才我哥哥剛出去通知我爹籌錢去了,你最好祈禱這次官家要的是申老爺子籌不起的數目,否則呀……」
「你……」魚晩說的話,正戳中陳昊庭的痛處,他攥住拳頭,「你……你究竟想怎麼樣?」
「就三個字,」魚晚收起笑容,「溫!承!曄!」
「你休想!」
「好呀,我休想,」魚晚唇角再次高揚,反身一轉,又恢復慵懶半卧在榻上,「到底是誰休想,你自己掂量著。想明白了就早早給我回信,要是想不明白……你便自己看著辦罷。」
魚晩這話剛落,便見陳昊庭身子一轉,又怒氣沖沖地奔出了房間。
眼見陳昊庭橫衝直撞的模樣快要撞到探出頭來的申衣叢,駱雲間伸手一扯,迅速將他扯到門后。
衣叢身形搖了兩搖才站穩,他撫著胸口道:「你早就料到魚晚這個模樣?」衣叢瞧著陳昊庭奔出園門的背影,猶然驚魂未定,「可就算這樣,也不能任由她胡鬧啊!」
「那不這樣又能怎麼辦?」駱雲間淺淺勾唇,「您是她哥哥,該了解她的脾性。若不順著她,她勢必會捅出更大的亂子。」
比如一擲千金,比如自己割腕,更比如放火燒人家鋪子——再要不順著她意,都不知道會再出什麼風波。
衣叢眼裡的光芒暗了暗,「那你頂多不攔,也不要順著她的心意火上加油。」
「你雖是救我的人,可她卻是我的主子。」駱雲間眼睫微垂,腰間那微銹的劍鞘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將他的冷酷適時遮斂幾分,「您該知道,像雲間這般的人,只認主子一人。」
「可……可你現在不再是那什麼雲蔚堂的人!」
這話一出,那人眼睛瞬時綻起,仿若月下碎冰浮目,竟掠起無邊寒色。衣叢心裡一驚,只知道自己不小心戳到了雲間的痛處,再說出口地話,聲音便不由自主得低了幾低,「我的意思只是——你已不是雲蔚堂的人,不需要用那些所謂的幫規來限制自己,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可以……」
「少爺是要讓我走嗎?」
衣叢沒想到雲間會說這話,一時語塞,「我……」
「少爺可將心安放到肚子里去,」雲間抬眸,瞬間又恢復出那般從容與冷漠,他的聲音順從恭謹,連眸光都是波瀾不驚的樣子,「雲間自知自己身份,只知盡到本分,並不會多想。」
衣叢張了張嘴,但還是欲言又止。
這算是……承諾罷?行武之人一向一諾千金,何況他駱雲間之前又是鼎鼎有名的「雲蔚堂」第三人——他沒有理由再刨根問底般的追問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