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紛繁如昔,姻緣再起(2)
第79章紛繁如昔,姻緣再起(2)
不知道為什麼,魚晚下一個動作竟是朝一旁一躲,她的身旁恰是一塊很高的石頭,再加之這邊沒有光影,正好能把她完全擋住。她摳著石頭縫,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跑來奔去,明黃色的袍子在燭光的映照下生出幽然的光,腳步匆忙毫無章法,完全沒有了平日那樣的沉靜淡然。
她看著他這副模樣,心裡酸澀,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突然想哭。
許是怕找她的動靜太大驚擾了宮中其他人,他獃獃地在園子中央站定,后又抿唇,還是喊她的名字,刻意壓低的聲音卻有了絲無助滲在裡頭。喊了兩聲,看到旁邊的宮女們跑過來,語氣一沉,目光迫切,「找到沒有?」
宮女搖頭。
眸光有些倉皇,牙尖卻迸出兩個字,「廢物!」
「皇上不用如此著急,奴才覺得這申小姐必然沒有走遠……」大概是看他急了,殷全連忙跑到他旁邊,「這宮裡這樣大,許是申小姐迷路了呢——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也許一會兒就送回來了。」
他緊抿著唇角,一聲不吭。此時他正站在園子正中央,若不是目光依然迷茫焦慮,魚晚甚至感覺他已經看到她的眼睛。良久,才又聽到他開口,不像剛才的萬般憤怒,竟有些無力澀然,「紅英,」他嘆了口氣,手慢慢的攥起來,「她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奴婢也不知道……」見他這個樣子,宮女們只能顫著聲音回話,「奴婢是看著申小姐睡著,才敢出來洗漱了一下……卻沒想到回去就……回去就……」
「回去就不見了?」
「是。」
「還敢說是!」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在這靜謐的夜裡,有一種令人心顫的嚴厲,「殷全,你吩咐下去,把所有宮門都給朕好好守起來,別說是人,半隻蒼蠅都不能給朕放出去。還有你們,都別在這愣著,繼續找!就算是給朕將皇宮都翻個個,也得給朕找著!」
伴隨著他這句話落,魚晚的眼淚終於簌簌地落了下來。
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麼哭,可眼淚偏偏忍不住,那麼長的隱忍走過來,彷彿現在才感到了天大的委屈。她躲在暗處,看著他的眼睛,之前再近的時候彷彿也不如這一次清晰,漆幽的眸子里沒有了之前那麼多深沉的東西,流動得全是緊張和驚懼。她終是忍不住,朝一旁側了側身子,輕輕喊出那三個字,「溫承曄。」
他的眼睛驀然瞪大,像是事先知道了她在哪裡,只眨眼的工夫,便銳利地發現了她的存在。
眼淚依然在流,魚晚淚水模糊中依稀看到他愣了一愣,隨即便大踏步向這邊走過來。她扶著那塊石頭,朝旁邊邁了一步,也想走到前面,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站太長時間的緣故,只覺得腿一麻,腳不由控制地朝下滑,幾乎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便撲騰一聲仰面墜入湖裡。
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托起來的,等魚晚回過神來的時候,宮女們已經給她換上了乾燥的衣服,剛喘了口氣,一邊兒又有薑湯端了上來。外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有太監小聲勸溫承曄多穿衣服喝湯藥,魚晚只聽到幾聲連續不耐地不用,不過一會兒,外面突然平靜,抬頭一看,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臉色暗沉,唇抿的如刀般硬利,環顧了一圈,他隨意抬手,「你們都下去。」
看著他這樣子,隨侍在旁的宮女內侍都如獲大赦般趕緊離開。
他在她前面停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朕?寧願去死,也不要嫁給朕?」
魚晚一呆,「誰說我要去死?」轉念想起他剛才那般驚慌的模樣,這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緊張不悅,「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我怎麼可能會想死?」
「那你見到朕以後,跳湖幹什麼?」
「皇上,」她勾唇,擺出一個無奈卻又有些譏嘲的笑容來,「我是看到您找我,腳一滑,手又沒有撐住,這才一時沒站穩才不小心歪到裡面去的。」
「……」
「再說,我如果是要跳湖,這皇宮水深的湖多得是,我至於跳這麼一個湖么?」她眨眨眼,又想起剛才的情景。她手忙腳亂跌進去,被嚇了一跳是真的,才加上溫承曄隨後又通的一聲跳進來,更是為這事情渲染上了一種驚險的氣氛。沒想到,被他抱起來的時候一看,那水才到他大腿那麼高。
也就是說,即使掉進去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倆人立即傻了眼。
「那園子一共那麼大,朕喊你的聲音你不可能聽不見,你躲著朕要做什麼?」
魚晚頓了頓,齒間擠出兩個字,「報復。」
他的瞳子緊縮,「你……」
「皇上,你還記得么?以前我和你,總是你在前面走,我在後面拚命地追。之前贖你的時候就是這樣,你雖是戲子,我是申家小姐,但你好像比我強出好多,我把錢把時間都賭上去,往往你還不會見我,」彷彿是想到了過去,她眯起眼睛,淺淺的笑了起來,「後來好不容易把你贖到手了,你卻時常悶悶不樂,當時我以為你是想家,想盡辦法取悅你,還暗地裡造杞遙園給你,為的就是想讓你開開心心過日子。再到後來,我那杞遙園白建了,與韓王成親的時候,眼瞅著你跟了公主,追馬車啊,哭啊,鬧啊,甚至上吊割腕都用上了,你卻還是不搭理我……」
「魚晚……」
她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唇邊的笑容又深了些,「再到後來就不提了。皇上,我仔細想了想,自從遇到你的那天開始起,我便是一直在追著你,沒有自尊,沒有臉面地追著你,卻從來沒有看到你為我半分著急的樣子,所以,」她頓了一頓,「我剛才想,我就躲在石頭後面,能看到你主動找我一次也是好的。」
沒有想到她會說些話,溫承曄眯了眯眼,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流轉即逝,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可我還看到你哭了。」
這倒是真的,魚晚搓著自己濕頭髮的手停了停。
「那些都是真的,」他深吸一口氣,眼睛漆黑若谷,帶著一絲隱藏的迫切,「嫁給朕,就這樣委屈你?委屈得都要哭出來?」
「我是覺得委屈,」她想了一會兒,緩緩抬頭,「溫承曄,我在想你到底是我什麼人?憑什麼一直都是你掌控我?說要我就要我,說拋棄我就拋棄我,說給我好日子就給我升遷,說要娶我便用以年做幌子娶我。這麼長日子以來,我也不虧,終於等到了一句捨不得。」她哈了一聲,眼睛突然明亮犀利,「可既然捨不得,你到底是有什麼是真正為我想的?你到底是有什麼事情是真正容我去做,卻又不逼我的?」
她的語氣很輕,但聽在他耳朵里,卻像是最不甘譏嘲的控訴。
溫承曄緩緩退後一步,伸手拂去擋在額前的一縷碎發,那頭髮還沒有擦乾,滴滴答答地順下幾滴水珠來,晶瑩剔透,無聲地融在他的衣服里。他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這是最後一件逼你的事,從此以後,朕以天子之尊立誓,絕不再逼你。」
她彎了彎唇,彷彿是不肯相信,但終究什麼也沒說。
一夜糾結,完全沒有睡好。
認床的毛病讓魚晚一晚上沒有合眼,明明覺得眼睛澀的微痛,但只要一閉上,眼前就會顯現出他找她的樣子,焦急、迫切、不安、緊張,完全是她平日里不曾看到的東西。
這樣的睡覺簡直是受罪,第二天醒來時,毫無疑問的,臉色不好,還有著相當明顯的黑眼圈。以至於大早上宮女們為她打扮著實費了一番工夫,刷了厚厚的胭脂。好不容易將臉收拾完畢,接下來又是數不清的首飾,一樣一樣往頭髮上插來安去,雖然動作已經是極其小心,但還是會不小心扯到她的頭髮,惹得她忍不住嘶的一聲叫了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還要弄多久?」
「要把這些東西都弄上去,」那宮女指著一旁的匣子,「如果要是疼,請小姐再忍一下。」
魚晚下巴簡直快要掉在地上。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成過兩次親的人,這樣羅里啰唆地打扮也不是沒有過,沒想到這次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兩次的麻煩加起來也趕不上這一次。
「奴婢已經給兩位娘娘扮過妝了,倒是沒見過像小姐這樣的,人家都是嫌這裝扮的東西少,巴不得往頭上再多戴一些,」那宮女微微一笑,眼睛里透著純良和善,「可看您這樣子,巴不得什麼都不帶才是最利索。」
「我是懶啊,光戴就這樣費勁,這大禮之後拆下來不更得費費一番工夫?」魚晚勾勾唇,突然淺笑看她,「你是哪裡的人?叫什麼?」
「奴婢是寶妃娘娘那裡的人,名叫采靜。因殷公公說奴婢的手在這宮裡算是巧的,便將奴婢派來服侍小姐。」
「采靜?」魚晚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又笑著看她,「你先在我頭上忙著,我昨夜沒睡好,現在想閉會眼睛。收拾妥了叫我便是。」
「好。」
原本只是想閉著眼睛休息一下,沒想到這一休息,倒真的睡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出現采靜小心翼翼的聲音,「小姐,申小姐?」
魚晚騰地一下坐直身子,「弄好了?」
沒等到采靜的回話,魚晚卻在鏡子里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尚惠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