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奪人不成,強攻為上(2)
第9章奪人不成,強攻為上(2)
這樣的情形,即使再傻的人,也應該知道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急急地跑去問父親,問翠枝去了哪裡。卻見父親輕輕一笑,「去哪裡有什麼關係?」他眼臉微垂,繼續啪啪地撥著算盤算賬目,臉上有滿意的笑容漸漸溢出來,或許是因為生意盈利不少,「反正不會在園子里髒了你的眼,也不會在任何地方讓你噁心。這些事情,爹都處理好了,你放心便是。」
魚晚是放心——她一直覺得父親和藹慈祥,卻第一次知道,他只是對自己溫善,對別人也是會毫不留情的人。
可是,溫承曄……
魚晚腦海里浮現出這個名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彷彿為了應和,耳畔似乎也傳來了他的聲音,「魚晚小姐。」
魚晚迷糊著轉過頭——溫承曄白衫微飄,靜靜地站在她對面。他身上穿的這件衣服原本就是極寬大的樣式,風徐徐拂至,便柔媚地蕩漾起來,而袖口上的紫色紋飾竟像是活了一般,在月光下盈盈閃亮,也映照得他更加飛揚脫俗。
溫承曄的唇角依然是輕輕地勾著,似笑非笑的,霎那間便氤氳了她的眼。
「你是什麼時候出來的?」魚晚怔了怔,這才笑起來,「如此不聲不響,我竟沒有聽到。」
「剛才您和老爺在聊天時,我便站在這裡。」溫承曄頓了頓,「是您太入神了,沒有聽到。」
魚晚又是一怔,在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前,自己居然已經撲到了他的身上,彷彿怕他會溜走一樣。她緊緊地抱著他的腰,「你放心,他不會對你怎樣的,」魚晚將頭埋在溫承曄的胸前,聲音放得很低,卻極為堅決,「有我在,誰都不會對你怎樣。」
像是在咬牙切齒地下了最重的毒誓。
可那男人卻只是彎了彎唇,「小姐,您用不著對我承諾。」
「生死由命,」他笑容弧度漸漸加深,「這樣就挺好。」
為爭一個戲子,兩次放火還加上自殘,讓魚晚原本就劣跡斑斑名聲,再添一段傳奇佳話。魚晚也已經習慣了——反正嘴長在別人身上。於是,她也乾乾脆脆、大大方方地帶著溫承曄出行,「承曄,今兒個我帶你去做個好事情,」魚晚俏皮地眨眨眼,「保證你猜啊猜,還是猜不出來。」
「什麼事情?」正在魚晚身旁的男人微笑著,「魚晚小姐一向心思奇巧,自己都不一定按計劃做事,別人又怎麼猜得出來?」
「那我給你個提醒,」魚晚將手放在溫承曄的面前比劃了幾下,動作誇張地噓了一聲,「關於咱倆的事情。」
溫承曄的目光卻落在了魚晚的手上,他把魚晚的手拽了過來,仔細打量,他皺眉道:「你怎麼又把紗布摘下來了?傷還是沒好利索的。」
「窩在紗布里覺得悶,」魚晚不滿意他的跑題,扭著身子撒嬌,「你可真是的,我正說著咱們的事呢,你怎麼又把我的話拐跑了。」
「我們的事情?」溫承曄坐正了身子,好笑道,「先說吧,好事還是壞事?」
「保證是好事啊,」魚晚揚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卻突然又低下頭,眼珠子自下往上對上他的眼睛,「承曄啊,如果我這事辦得討你歡喜,你就獎勵我好不好?」
「申小姐富甲一方,到底還有什麼我能獎勵的?」
魚晚慢慢地湊到了溫承曄的身上,嫣紅的唇擦過他的耳畔,笑容無邪,「你就親我一個唄。」
「你……真是……」自從那個吻開始,魚晚似乎就喜歡上了這樣的「活動」。一有點什麼,便賴著,要他親她——雖然早知道申魚晚性子驕縱,但老這樣,溫承曄還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將她推到一邊,「你是不是女人啊?這天底下尚未出閣的女孩兒哪有誰老舔著臉著要這個的?」
「我本來就和她們不一樣,」魚晚抬起下巴,「她們其實也未必不喜歡這樣,只是假惺惺的,非要做出一副羞澀的樣子。再說我哪有那什麼啊?承曄,我可是只和你做過這個。」
溫承曄一本正經,「那也不行,這樣佔便宜的事情是會上癮的。」
「切,佔便宜也是你占我的便宜。戲本上說了,這樣的事情,都是男人享受的。」
「那更好了,我不想占你便宜。」溫承曄別過頭,忍住笑,「所以,還是不行!」
「你……不和你說了。」魚晚賭氣,轉身坐到一邊,一把扯開轎簾,驚訝道,「光和你說話了,一沒注意,竟要到了!承曄啊,」魚晚拉住溫承曄的手,「這地方你熟悉吧?」
目及窗外,溫承曄眸光微暗。
這條路,不僅熟悉,簡直是刻入到了骨子裡。
此處便是他之前待過的清寂巷。
這裡名為清寂,卻是京都長寧最熱鬧的一個巷子。當年,他便是從這巷口的青依別院一直被賣到今日巷尾的競春樓,他的鼻尖似乎又嗅到那股刺鼻的脂粉香氣,溫承曄忍不住皺了皺眉,卻見坐在一旁女孩正偏著頭向外看著,似是真有什麼驚喜,漆黑的眸子里滿是希冀。
不知過了多久,便聽她一聲大叫:「到了!」
溫承曄不由分說地被她拽下了轎,他抬頭一看,此處正是競春樓。
如果可以,這是他一輩子都不想再來的地方。溫承曄握拳,心中居然升起轉頭就走的衝動,而手卻被旁邊人牢牢握住,彷彿她已識別了他的意圖。溫承曄低頭看向魚晚,只見她昂首闊步,大模大樣地便往競春樓里闖,「來人啊,」剛跨進門,魚晚便扯著嗓子大叫,「成紅香呢?」
「來了來了,吵什麼吵?」話還未落,便見成紅香扭著身子走了過來,目光一觸魚晚與溫承曄,顯然是有些吃驚,但很快又揚起唇角,「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們的魚晚小姐和頭牌紅客。」
那四個字讓溫承曄手心一燙,手幾乎想從魚晚手中抽離開。可魚晚卻握得那麼用力,甚至膩出幾分汗意來,「成媽媽,看在咱們是老相識的份兒上,我今天就教你一件事情,那就是千萬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以免不給自己留後路。」
成紅香嗤了一聲,「那好,敢問申小姐有何指教?」
魚晚招招手,一旁的雲間立即遞過一張紙,「這東西還算數吧?」
對面的女人立即變了臉色。
申魚晚冷冷笑道:「成媽媽,今兒個我與你可不比往日是掌柜與主顧的關係。我今兒個來是要收你的鋪子!」
這話一出,周圍皆驚。
連溫承曄都大感意外,倏地抬頭。
「當然算數,」成紅香緊握扇子,竭力穩住心志,強笑道,「只是我作為賣主,也有挑買主的權利。魚晚小姐雖然看重我這競春樓,但我卻不想賣給你。」
「哦?」
「我可以賣給任何一個人,卻獨獨不會給你。」
「哈?好大的志氣,」魚晚彷彿是聽到了這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突然笑起來,「賣誰也不賣我?成媽媽,你逞志氣可以,但也要挑個時候,」正笑得開心的時候,她霎時止住笑容,銳利地看向對面女人的眼睛,「很好,只是我想問成媽媽,」魚晚慢慢彎下腰,聲音低得只她們兩人可聞,「那您安漢的三個茶葉鋪子該怎麼辦?就那樣不死不活地憋屈著?事到如今,我不妨也告訴您個消息……據我手下的人說,這再熬兩天,又是雨期了。」
「你……」成紅香再也無法強作安定,只能看著她瞪眼,「那些是你……」
魚晚輕輕地點頭,得意道:「對,當然是我。」
「人多嘴雜,在長寧做手腳不容易,可在安漢,想要滅你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魚晚揚起下巴,不屑道,「甚至不用動申家的力量,只要是我的鋪子,便可破了你。」
「你……」
「你可以不賣給我,只要樂意以小失大,不過我保證,」魚晚眸中光芒冷窒,「再過半天,你要是還這樣不識相,猶如你當日警告我那樣,我便有法子讓安漢那邊鋪子徹底斷了生機!」
「你……」
「來人!」魚晚突然一聲高喝,喚人過來的同時,也伸手將溫承曄拉到一旁舒服地坐下,還將一沓厚厚的銀票送至他的手心,「承曄,把錢看好了,成老闆沒想好,咱們且等著。」
說罷便喝著茶悠閑地在榻子上與雲間等人說笑,直到成紅香灰著臉來到魚晚近身,「魚晚小姐,」此時,成紅香語氣卑順,那眼神卻像是恨不得吞了魚晚,「您出價多少?」
魚晚伸出四個指頭,搖頭晃腦,「只這數,多一分不簽。」
「我……」成紅香猶豫良久,還是擠出一個字,「簽!」
「很好,爽快!」魚晚眯起眼睛,笑容慢慢地蕩漾開來,「承曄,跟著成老闆上樓簽契!」
「我?」
「這鋪子原本就要給你,」魚晚看著溫承曄,眉頭一挑,「我早說過,一定要讓你等我回來,」微微側頭笑,魚晚扯著他的胳膊,「那時候,便想著準備這個大禮,所以,一定要你等我回來。」
這簡直是一場夢一般的境遇。
此刻,魚晚正悠閑地吃著甜點,心裡卻想著那一刻溫承曄的表情——他一向是溫淡優雅,鮮少表現出什麼有什麼情緒的樣子,可是那一剎,他卻真正地暈開了眼角,霎那間,她便覺得她所有的辛苦準備都是值得的。
事情辦得利落迅速——這事情原本便最是簡單的,一手交錢,一手拿地契,從此物更轄主,兩不相關。
「這店以後就是你的了,」魚晚看著溫承曄在地契上署的名字,滿意地偎在他的身側,「承曄,要不要將你的店仔細瞧瞧?」
「不用。」溫承曄握著地契,突然抬起眼睛,「您辦了這麼大的事情,不用和老爺說一聲嗎?」
「老爺?」魚晚愣了愣,「哦,你說的我爹呀。」
「這算是什麼大事情,當時為了救你,我還要把江南郡茶莊給賣出去,那可比這個大多了,」她比量著手,「得有一個半競春樓這般大吧。」
「他們都覺得我爹很慣我,其實他一向是教我經商的。很多事情,有的沒的,從來不瞞我。所以我九歲便在我們家藥鋪做了第一筆生意,」說到這裡,她頗為自得,「這幾年,我經手的生意也有比這個大的。所以,用不著掛心。何況……」
「何況,」她頓了頓,「今兒這買賣不僅做得揚眉吐氣,更是合算得很吶。」
溫承曄饒有興趣,「哦?」
「你看看這價格,才四千兩。」想起剛才成紅香那猶如吃下蒼蠅的眼神,魚晚唇角弧度更深,瞳子晶亮,雖有幾分與年齡不和的銳利,卻不減稚氣,「這競春樓經營到現在,應該不低於這個數,」她比劃出六的字樣,「所以呀,咱大大地賺了!」
溫承曄只是笑。
「所以很多事情就是不能心軟,人善被人欺,生意是要靠手段的!」好不容易有個可以比他強的技藝,魚晚說起來便沒個頭,待瞥見溫承曄眼底那似乎是別有深意的眸光,這才覺得不好意思,「你用不用到處瞧瞧?」
溫承曄搖頭。
「我覺得也不用,反正雖然易主,但也沒什麼不同,」魚晚的羞澀之心也只一時,接著她便大方地拉著溫承曄的胳膊向外走去,過不了一會兒又孩子氣似的絮絮叨叨,「這大紅柱子是你的,這最大的燈籠也是你的,這裡面的人是你的,這些產業更是你的,包括這個……」話沒說完,魚晚轉了轉眼珠,聲音突然低下來,曖昧地貼在他臉邊,「承曄啊,你說我這事情做得好不好?要不要得起那個獎勵?」
「小姐,」溫承曄輕輕推了推他,「彷彿有熟人呢。」
「熟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魚晚眼睛驀然瞪大,「容思?」
這樣一說出名字他便知道了,溫承曄眯了眯眼睛——果真是容思。
之前頗有傳奇色彩的晚園第一寵伶——容思。
溫承曄總共見過容思三次,第一次眼前確實一亮,想這世上居然還有這般容貌妖艷的男子——是真的妖艷,明明是男人,卻生了副讓人嬌憐的女子臉,眉毛修得極淡,是真正的女兒柳眉,鼻尖小巧而挺翹,下巴微尖。溫承曄覺得,若是他穿一件女兒衣服,容思的扮相必定不輸於一般女人。甚至,他的那一舉一動,都比多數女人家還要柔媚妖嬈幾分……還有那說話的姿態,簡直能算是女人中的女人。那是溫承曄第一次見這樣的男人,儘管之前他也算是見多識廣,但卻是真的驚訝了一次。而第二次相見,便更讓他意外——魚晚遣散晚園伶人那天,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進了房間,那般的落魄、狼狽,而在經受了魚晚無情地奚落之後,又以更加不堪的姿態被扯了出去。他清楚地記得他的聲音喑啞而粗厲,是男子最慣有的語氣,不再像第一次那般,嬌滴滴地讓人識不出男女。
那一刻,他便明白:這個男人為了可棲身晚園,一直是在小心翼翼地扮著女相,費盡心思地修著女聲——以為這樣的姿態主人會喜歡。卻沒想到最後,還是慘遭拋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