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迷霧重重
第16章迷霧重重
她甚至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眉頭已經微微擰起,她吃得越來越少,後來嘆口氣,索性把筷子扔下,驀地發話:「習進南,你的初戀是什麼時候?」
聶染青一直等到聶母睡著才離開。她覺得空落落的,聶染兮卻正在病房外面等著她,見她出來,似笑非笑:「心情很複雜吧,要不要去喝點酒?我這可是誠心邀請,絕對沒有惡意。」
她說完徑自往前走,彷彿篤定她會跟上來。聶染青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想了想,覺得有很多話要說,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進了距離醫院最近的一家酒吧。她倆找了個較為隱蔽的角落,聶染青抿著唇喝了一口酒,紅色的雞尾酒幽幽暗暗,仿若一個旋渦。聶染兮端起酒杯,笑:「還是喝一點吧,這酒里沒有下毒。」
聶染青沒有理會。
聶染兮把所有的事娓娓道來,眼神冷漠,如同只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她說得雲淡風輕,聶染青卻聽得驚心動魄。
聶染兮說:「我一直相信事在人為。成事在人,敗事依舊在人。有的人贏了,總要有另外一些人給她獎勵,是不是?」
她抿了一口酒,姿態優雅,接著說:「那時你懵懂無知,你只知道你出去郊遊一周,回來陸沛跟你分手,你只是突然得到了一個結局,連挽回都沒有時間。不過,聶染青,你只知道結局已經夠幸福了,假如你知道過程,那豈不更難受。」
聶染青盯著她:「我幸不幸福不由你來決斷。」
聶染兮笑了一下,接著說:「你去郊遊,我卻在我們院的運動會上暈了過去。醫生們開始查的時候都說是低血糖,吊了瓶點滴,進行了例行檢查,可是他們卻在第二天突然改了口。他們看了我的檢查報告,都說我得了重病。不過,病情雖然嚴重,卻還可以治。」
聶染青冷冷開口:「你是故意的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會得病。小時候你為了逃避八百米長跑,竟然敢三頓不吃飯,現在你暈倒,是不是又故伎重演?你可真有陷害人的潛質。」
「可是他們都相信了,」聶染兮笑得十分燦爛,「他們看著那張別人的病歷表,可真的相信那就是我呢。不過,我拒絕治療,你猜,我說了什麼?」
「假如讓你治療,陸沛就要和我分手。」聶染青語含諷刺,「你肯定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你說對了,你全都說對了。」聶染兮撫了撫頸間的項鏈,笑得更加好看,「我三頓沒吃飯,只有一點葡萄糖注射液支撐著,我的一張臉自然白得像鬼啊。然後我給媽看我掉的一把頭髮,我哭得止不住,媽果然找了陸沛來醫院。她只想讓我好好活著,她肯定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就因為一個陸沛死掉啊。你看,多麼簡單,就這樣我的目的就成功三分之一了。」
「八成那把頭髮又是你剪斷後早就準備好的吧。你竟然連自己的父母都能騙,做人做到你這份上,天下再難找出第二個。」
聶染兮不以為意:「那又如何?」
她接著說:「不過陸沛那時雖然來醫院,卻肯定不會就這麼答應。他說,染青同樣是你的女兒,你為什麼要這樣厚此薄彼?後來他又來找我,說,你比染青要懂事得多,任是哪個喜歡你的男人都能給你幸福,你何必這麼固執?你聽聽他說的這話,」聶染兮忽然湊近她,緊緊盯著聶染青,「我比你懂事得多,所以我就應該放棄?這是什麼理念?憑什麼?」
「陸沛一直不答應。我甚至後來告訴他,你只不過是一個私生女,一個連親生父母都不想撫養的私生女,你只是被寄養在我們家。可是就算他知道了這個,還是無動於衷。哈,他對你還真是好。」
聶染青現在說什麼聶染兮都覺得正常了,她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等著她接著往下說。
「然後,我支走爸媽,去了醫院樓頂。我當著陸沛的面,試了一下樓的高度。那個高度我摔不死,可是我大概會摔殘。我回頭看陸沛,他當時那個樣子,根本不信我會跳下去。」聶染兮忽然用怕嚇到她的,一種幾近耳語的聲音說,「可是我真的跳了。聶染青,我當著陸沛的面,真的跳下去了。」
聶染青死死盯著她:「你是個瘋子。」
聶染兮微笑:「大家都以為我瘋了。陸沛也被我驚嚇到。所有人都以為我只是威脅,沒人想過我會真的跳下去。可是我沒有殘廢,我只是在腿上劃了長長的一道口子而已。我朝著花帶裡面跳,我還學過逃生的方法,我怎麼會摔死呢?我跳下去之後,陸沛果然怕我再做出什麼事來,他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可是他還是不肯開口說要和你分手。」
「說來,陸沛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他這個樣子,硬是對你一句話都沒提,他甚至連個電話都不給你打,他自己都扛了。我還指望看看你是什麼反應呢,很可惜我沒見到。不過沒關係,就算他不肯,我還有最後一個法子。你想不想知道陸沛是怎樣妥協的?」
聶染青的手握得很緊,她的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
聶染兮不緊不慢地繼續說:「每個人都有軟肋,你的軟肋就在於你從來不肯正視問題的本質,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別人。陸沛的軟肋呢,就在於他把責任感看得太重,我只要讓他答應了和你分手,不管是以什麼形式,那麼我就算是基本成功了。我等了多久才等到這個時機。那時,陸家的公司業務遭受重創,銀行貸款又遲遲批不下來,聶家只是幫了一點忙。聶家什麼都沒說,就只是自作主張地幫了一點忙。可是這點忙,在這個非常時期,就變成了恩。」
「陸沛是孝子,就算父母什麼都不說,他也還是會知道他應該做什麼。他第二天就答應和你分手。我對他說,你不要哄我,你不要說話不算數。爸媽都在這裡看著,你爸媽如果要問你什麼,你總該知道要怎麼回答。他無法反悔,陸沛一向言出必行,他既然答應了,就肯定會辦到。」
「我那時腿上的傷還沒好呢,可是陸沛去和你分手,我無論如何都要親眼看到才放心。你一定不知道,陸沛當時掰開你手指頭的時候,他把嘴唇咬得泛白,他肯定是想殺了我。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他自己答應的,他自然得做到。他只想著等我病好了,就能和你再續前緣。不過真是可惜,他沒料到你會和一個幾乎陌生的人迅速訂婚,一個月後又閃電結婚。事情就是這麼出乎意料,不是么?你動作這麼快,你知道不知道,對於陸沛來講,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我知道你當時想的是什麼,你不就是想和習進南結婚刺激陸沛么。我告訴你,你成功了,你都不知道陸沛那些天是怎麼過來的。那半個月里他就瘦了一大圈。」
聶染兮還在說:「你當他真不想告訴你真相?他只不過是把責任看得太重,他再難受,也覺得對你愧疚。他錯過解釋的最佳時機,再彌補的時候,你已經聽不進去了。你們,沒,有,可,能,了,這輩子都別想再在一起!」
聶染青死死地盯著她一張一合的嘴,覺得眼睛發疼,呼吸重得都要喘不過氣來。她用盡全身力氣,把杯子里的酒狠狠地潑了過去。
「聶染兮,你簡直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你活著就是為了讓別人受折磨嗎?你得到什麼了?我得到的被你毀了,你想得到的你又失去了。媽因為你們生病住院,我和陸沛的婚事里換了新娘。你把所有人逼到這份上,可你有什麼好得意的?你做完這些高興了?你是想要陸沛還是想要你那高高在上的感覺?你不過就是一個陷入惡性循環的可憐蟲!你根本沒有心!」
聶染兮仰臉看著她,笑得愈發燦爛,暗紅色的酒在她潔白的裙子上一點一滴,如同血滴一樣觸目驚心:「是啊是啊,我什麼都沒得到。我和陸沛去英國,美其名曰是去養病,其實不過是怕在這邊,很多事情都會露餡,陸沛看到你,會不知所措。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等到你結婚後才去么?你以為我真的想要跟你示威?那是陸沛放不下!他根本就不相信!他以我腿傷沒有痊癒作為理由,在這裡一直等到親眼看著你戴上鑽戒!」
她變得激動起來:「聶染青,你命最好,可惜你太笨,你什麼都意識不到。陸沛跟你分手,你只記得恨他,你都不知道他對你多好。我想重新開始,可他不給我機會。我把我生病的真相苦苦隱瞞三年,可我還是什麼都沒得到。陸沛晚上睡夢裡念的都是你,他新婚那幾天喝得酩酊大醉,卻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我是聶染兮,他連扶都不讓我扶!」
她聲嘶力竭,招惹了不少人側目。聶染青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覺得疲憊不堪。
三年前就是場噩夢,她卻沒想到,那是聶染兮專門為她準備的騙局。
聶染兮的聲音忽然低下去,語速變慢:「我瞞了所有人兩年,我自己都沒想到我能瞞這麼久。陸沛他根本就是不在乎,也就沒有想過去查。他知道我是假病之後,曾經給你瘋狂地打電話,可惜都是空號。真是不容易啊,聶染青,我們姐妹做到這種地步,簡直用悲哀都無法形容。習進南問我,你也聽到了,他說,我們姐妹能有什麼深仇大恨,何苦窩裡斗,還斗到這種地步。」
「是啊,為什麼。我也在想,到底為什麼呢?也許只是因為我們想要的從小到大都太一樣。聶染青,我一直都很羨慕你,你粗神經,一根筋,可是你命夠好。」
她就像是在講述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她的表情已經迷離,痛苦裡交織著解脫,混雜在一起,讓人不忍逼視。
「過幾天等媽病好了,我就回英國。媽這次生病,是我的錯。她一直後悔當時怎麼不阻止我,可誰讓我是她親生的呢,她下不去手。」
聶染青因她最後一句話,心裡一刺,聶染兮自己也有點恍惚,兩個人就這麼一下子都安靜下來。
不知坐了多長的時間,直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染青。」
聶染青回頭,習進南正拿著一件外套,朝她們這邊走過來。看到聶染兮身上的酒漬,微微皺了眉頭,對聶染青說:「不聲不響地跑出來,電話也不接。」
聶染青翻出手機來看,已經沒電。抬頭望他:「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習進南不答,將她輕輕拽起來:「外面有點涼,穿上。」
聶染青下意識要接過外套,習進南卻展開衣服,為她穿上。聽到他繼續說:「喝酒對胃不太好,等下找個地方再去吃點東西。」
聶染青再次點頭,緊緊抿著唇,不想說話。
坐在車裡,聶染青揉著額頭,覺得分外疲累。街燈亮起,光影交錯,由遠及近的車燈照過來,她遮住眼前,下意識偏頭,卻看到了習進南的側臉。
他很少會露出除了平靜以外的表情,連笑容都往往讓人覺得清淺。此刻他的嘴唇卻是緊緊抿著,但依舊有著好看的唇線。她看了半天,才喃喃地問:「去哪裡吃?」
「你想去哪裡?」
「我不餓。」
習進南在一家粥店前停下。兩人都已經走到了門口,有服務生已經滿面笑容地為他們拉開了門,結果聶染青卻突然轉身,拉著習進南進了旁邊的一家川菜館。
習進南笑了一聲,沒什麼異議地跟著她走了進去。
菜點得很多,無一不是極辣的。習進南不喜辣,聶染青合上菜單,問他:「你要不要吃點別的?」她想了想,好心地提著建議,「要不,你去隔壁吃一點,等下我們再會合?」
習進南眼風掃過來,緩緩吐出兩個字:「不用。」
他那眼神如同裹挾著碎冰,聶染青縮縮脖子,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於是菜被呈上來,滿桌紅燦燦的辣椒,連湯上都漂著厚厚的一層辣油。聶染青餘光瞟到習進南,那人幾不可見地蹙了眉,但很快又恢復到古井無波。
她吃得舌頭又疼又麻,硬是不肯喝果汁。上次她在香港吃辣的時候被習進南阻止,這次他卻很詭異地不置一詞。
這菜明顯不對習進南的胃口,他吃得慢,也少,估計被這麼多辣椒閃得不輕。兩個人沉悶著不說話,聶染青開吃時十分豪邁,到後來心卻越來越沉,而且帶著隱隱的不安,這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幾乎就要推倒她所有的鎮定。她甚至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眉頭已經微微擰起,她吃得越來越少,後來嘆口氣,索性把筷子扔下,驀地發話:「習進南,你的初戀是什麼時候?」
習進南一愣,挑了挑眉,想了想說:「我能不回答么。」
聶染青倒是很好商量:「好。」
她本來也沒指望他能回答,她也只是隨口問問。
聶染青繼續低下頭吃飯,她剛剛已經掉下來無數次的頭髮這時又不怕死地掉了下來,聶染青本來就氣悶,這下更是不耐煩,盯著那綹頭髮簡直要冒出火來,咬牙切齒地發誓,它要是再掉下來,她就立刻用指甲刀剪掉。
習進南的動作卻停了下來,看著她憤恨的表情,忽然笑了一聲,手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探了過來,毫無預警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十分熟悉而微涼的感覺,聶染青心神一恍惚,抬眼,他已經恢復了漫不經心的模樣,聲音清冽低回:「拿別人的錯折騰自己,是件很不划算的事。」
聶染青的手一頓,接著若無其事地吃東西,只是嚼得有些食不知味。她都不知要怎麼接他的話,一時間沒了聲音,半晌才低低地回答:「我知道。」
聶染青的心亂如麻,就算再怎麼努力掩飾,還是逃不過習進南銳利的眼。她甚至不敢看他,她只要對望過去,就會被他猜中心思,而在過去三年裡這種情形已經發生了不下數十次。
沒有人希望自己是透明的,可是她在習進南面前偏偏無所遁形。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這種陌生的感覺緊緊包圍著她,聶染青無所適從。
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努力鎮定,但是天知道這種鎮定還能維持多久。姚蜜曾經一針見血地指出:「聶染青你就是人前淑女,人後惡女,做不得虧心人,干不來缺德事,你這輩子註定是受人擺布的命。」每次想起這段話,聶染青就會產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姚蜜說得不錯,她只懂防禦,不懂進攻,卻又連防禦都做得不夠完美。擱遊戲里她就是天生被宰的命,擱職場里她永遠也做不成老闆。她若是貓科動物絕對是圈養的,若是食草動物也絕對是勉強及格。一切從開始就被算計,她在開始就註定了失敗。
習進南看著她,突然回答:「我的初戀是在初中。」
聶染青回神,反應過來,笑弧擴大了一些:「初一?初二?還是初三?」
習進南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手忽然再度伸過來,這次卻是將她嘴角的漬跡颳去。
他收回手,取過紙巾擦乾淨,聲音不緊不慢:「我不告訴你。」
她的嘴角似乎還停留有他指末的溫度,微涼得如同甘洌的冰泉。習進南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明明手掌很瘦,卻很有力。他捉住她手腕的時候,她根本無法逃脫。他和聶染兮似乎有些相像,只要他想,就沒有做不到。聶染青再次微微失神,面前的這個人,她似乎從來不曾熟悉過,而他卻已經做了她三年的丈夫。
他明明眉目沉穩,卻又不容妥協。這似乎就是他平時的模樣,淡然的,清冷的,雲淡風輕的,氣定神閑的,隨意而懶散的。他的話卻又是絕對的,一個「准」與「不準」,似乎都由他說了算。
聶染青突然問:「你打過架么。」
習進南這次回答得倒是乾脆,很快就點了頭,甚至自己供出了事件發生時間:「初二的時候,有一次甚至掛了彩。」
像習進南這種悶騷到骨子裡的人,竟然會打架,還會打出傷,簡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雖然她一反常人地覺得沒打過架的男生不是好男生,但是習進南若是沒打過架,她倒依舊覺得他是好男生。
她還是把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我難以想象你打架會是什麼樣子。」
習進南言簡意賅,似乎是想儘快結束這個話題,只是含糊地帶了過去:「那個時候年輕氣盛。」
聶染青懶洋洋地看著他,對這個答案明顯不滿意:「為情而斗?」
習進南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
聶染青終於笑出聲來:「原來你也有過這樣的青蔥歲月啊。你怎麼打?拳打腳踢?我還以為你不會這樣幼稚呢,我從小到大最喜歡看男生打架,尤其是那種為情決鬥,雖然幼稚吧,但是又懷著那麼一種崇拜的心理,是不是覺得矛盾?不過印象深刻的倒是沒留下幾個,就像是看泡沫劇,看完就忘了,印象最深的只有一個,當時陸……」她說到這兒突然猛地停了下來,笑容亦是在臉上迅速褪去。
一下子就寂靜無聲。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聶染青無法收回,甚至都不知該如何轉移話題。她抿著唇看著對面,習進南的動作未曾停頓,只是慢慢喝下一口湯,不知是因為太辣還是什麼,他微微蹙著眉,接著擦了擦嘴角,然後才抬眼看她,冠玉的面容,只有一雙狹長漆黑的眸子最是攝人心魄。
他說:「我小時候練過跆拳道。」
「噢。」聶染青半晌才接過他的話,低下頭去吃東西,極辣的味道,卻勾不起半點胃口。
等到他們出了店上了車,聶染青的胃更加難受。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就是她現在這個樣子,簡直連抱怨都不得不打碎了往肚裡咽。她真心實意地打算自虐一把,等到真的被虐到了,又覺得十分不值得。若是讓姚蜜看見,一定會送給她一句話:「你有這個閒情逸緻還不如去睡覺,好歹還能為第二天準備精神。」
習進南問她:「還想去哪裡?」
聶染青搖搖頭,她現在只想變出胃藥立刻吞下去。
習進南瞥到她捂住胃部的手,掀了掀嘴角,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們半夜才到家,中途聶染青胃疼得要命,冷汗都快要流下來,習進南嘆了口氣,還是下車去給她買葯。回來后,聶染青喝下一口水,看著習進南掌心裡白色的小藥片,皺著眉接過來吞了下去,笑容蒼白,半靠著椅背慢慢休息,不過吃藥不忘買葯人,聶染青還是說了聲「謝謝」。
習進南依舊是瞥了她一眼,依舊是掀了掀嘴角,最終依舊還是什麼都沒說。
聶染青第二天起床去洗漱的時候,皺著眉看著脖子上深深淺淺的吻痕。她的皮膚白皙,並且薄而敏感。習進南明明知道,昨晚還以著近乎啃咬的力度折騰她,聶染青對著鏡子咬牙切齒,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故意的。
昨晚在床上,習進南捏著她的下巴,良久都沒有動作。這個動作讓聶染青感到十分彆扭,她微微偏頭,他卻忽然低低笑了起來,笑聲在黑暗中似乎產生了一種魔力,低啞的嗓音透著蠱惑,聶染青覺得自己幾乎就要陷落進去。
他的力道十分大,聶染青剛剛還感激他買葯的體貼行為,此刻卻只想狠狠掐著他的腰際表示抗議。他罔顧對於他來說她微不足道的反抗,並且壞心眼地吮著她的脖子。聶染青感到刺痛,倒吸了一口氣,她的聲音誇張,力求讓他聽到。可是似乎並沒有收到效果,他一點道理都不肯講,手兀自撫上她光裸的背,接著一點點向下,引起她一波波的戰慄。他的嘴唇熨帖著她的皮膚,兩人的呼吸都漸漸變沉,緊密相貼的身軀,屋內自始至終都沒有開燈,聶染青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黑得如同化不開的墨,彷彿能看透一切,又彷彿能吸納一切。
聶染青一回頭,習進南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的脖頸上,那表情簡直是要多滿意就有多滿意。聶染青臉一紅,順手就把旁邊的牙刷扔了過去。
她吃完早飯就去找了姚蜜。昨天聶染兮說的那些話,她壓根不想去思考,更遑論和姚蜜重新提起。可是她迫切需要一個出口,就算什麼都不說,就算只是懶懶地沒什麼形象地歪在姚蜜家的沙發上,她還是覺得莫名的安心。
她合著眼聽著屋子裡的音樂流瀉出來,煙一般縹緲,卻又無比舒緩心情。
她強裝的鎮定消散開,故作的堅強一寸寸消失,整個人卸下偽裝,癱軟在沙發上不想起來。
姚蜜在她身邊坐下來,聶染青把抱枕放在臉上,險險地維持平衡,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我小時候看電視劇里那些悲情女主角受委屈的時候,總是想象我要是主角的話,肯定會把對方損得丟盔棄甲狼狽不堪,最好是跪地求饒三呼萬歲萬萬歲,該罵的時候絕對不藏著掖著,我肯定能不顧形象,我當時甚至還發了誓。」
「然後呢。」
聶染青澀澀地說:「然後我發現我現在果然挺悲情,無辜的犧牲品,我猜我現在臉色肯定蒼白得就像朵彼岸花。」
「你別詆毀彼岸花,人家多麼妖嬈,是你能比得上的么。」
假如在平時,聶染青還能反駁,可是她現在掀掀嘴皮子,最終是一句話都沒說。
姚蜜接著說:「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天在學校,陸沛和習進南就差了那麼兩分鐘,不過倒真挺像別人問過我的一個問題。不是說要在打傘的人和陪你淋雨的人里選一個么,習進南呢,就是那個打傘的人,陸沛呢,就是甘願跟你在一起淋雨的人,你選哪個?」
聶染青把抱枕舉得高高的,眯起眼聚精會神地看,半晌才幽幽地說:「蜜子,你家的抱枕上有兩根頭髮呢。」
「……聶染青,你每次妄圖轉移話題的時候,都是這副德行。拜託你有點進步行不行。」
聶染青很希望大醉一場,昨晚有習進南在場沒有成功,今天她和姚蜜在一起則是無所顧忌。兩個人晚上吃完晚飯,找了家十分有名的KTV,不點歌只點酒。三年前,聶染青在酒吧的那次醉酒已經給她留下心理陰影,以後她再也不敢去酒吧。而KTV里有包廂,醉了還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只要不開門,這裡就是一個私人空間。
姚蜜的酒量比聶染青好,聶染青點的都是烈性酒,雖然每杯的量都不多,但幾杯下去還是有了困意。聶染青摟著姚蜜一左一右地搖晃,醉眼迷濛,臉頰粉撲撲的,她湊過去,就著姚蜜的杯子喝了一口酒,勾著她的肩膀,十分輕佻:「蜜子,你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了。你比聶染兮要好,比我媽要好,」她捏著酒杯,在空氣中畫著圈,「比陸沛要好,比習進南也好。」
姚蜜奪過她的酒杯放得遠遠的:「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你知道么,醉酒的人都說自己沒醉,可是我說我自己醉了,這說明我還沒醉呢。」
「說到底你還不是在說你沒醉,這說明你醉了。」
聶染青吃吃地笑,伸出食指沖著姚蜜晃了兩下:「我活了這麼久,就只醉過一次,就只有一次哦。就是那次遇見習進南,我喝得最多,可我絕對不是故意的。你說,酒的氣味難道能吸引美男么?為什麼習進南就被我招惹到了呢?可是我也把自己下半輩子搭進去了啊,公平了。」
她的頭枕在姚蜜的肩膀上,又想去夠酒杯。姚蜜伸手阻擋,話涼涼的:「你醉了就是這副模樣?怪不得不敢讓習進南看到。」
「誰說我不敢讓他看?我就是不想讓他管。」
「這話真該讓習進南聽一聽,保證你看不見第二天的太陽。」「其實我一點都不難受,我只是有點悶而已,」她把拇指和食指圈起來,留出一絲縫隙:「就只有這麼一點點。」
姚蜜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她說什麼,她就答應什麼,她不說,她就也不問。
聶染青漸漸放鬆下來,肩膀垮下來,懶懶地靠在姚蜜身上,眼神有些渙散,她說話很慢,勉強避免了口齒不清:「我騙你的。其實我一點都不好受。為什麼聶染兮瘋了一樣對付我?三年啊,她就不覺得累么?為什麼我是私生女?我討厭那對親生的爸媽,我不要見到他們,就算他們再有苦衷,我也不要體諒。我就是任性,憑什麼我就要那麼大度?聶染兮的心眼比針眼還小,我幹嗎要裝大度?」
她抓著姚蜜的胳膊,抓得十分緊,喃喃地說:「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啊。」
她繼續說著不知名的話,含糊不清卻堅持要說,姚蜜嘆了口氣:「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不願意想就不要再想了。」
聶染青伏在她的肩頭,一動不動,良久,卻有極輕微的抽泣聲。兩個人坐在正中間的沙發上,暗黃的燈光投射下來,只有屏幕上的女孩兀自笑得甜美。姚蜜又嘆了口氣,她今晚似乎只有嘆氣的份。
半晌,聶染青才低低地說:「我沒有哭哦,我只是打了一個呵欠而已。我困了,我想睡覺。」
她漸漸平靜下來,到後來姚蜜覺得肩膀處的壓力越來越重,她輕輕地拍拍她,不確定地叫了聲:「喂?」
沒有人回答,聶染青已經睡著了。
就算聶染青很瘦,姚蜜還是扶不動一個爛醉的人。姚蜜想了想,還是用聶染青的手機給習進南打了電話。
那邊接得倒是十分平穩,可見聶染青早已打過招呼。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傳過來,帶著一絲試探:「染青?」
嗓音低沉清冽,十分悅耳,不止帶著成熟男子特有的蠱惑,還帶著一點辨別不清的味道,讓人心中一跳。這種男人如同罌粟花,沾惹的時候不知不覺,想戒掉卻難於登天。姚蜜暗暗嘆息,輕咳一聲自報家門:「習先生,我是姚蜜。」
她雖然和聶染青是閨蜜,和習進南卻很少打交道。簡單交代了緣由,報了地址掛了電話,姚蜜再次以深呼吸平復心情。
習進南進門的時候,帶了些許初秋夜晚的涼意,眼風掃到正枕著自己手臂睡覺的聶染青,沖著姚蜜微微一笑:「辛苦了。」
話淡淡的,動作卻很果斷,習進南大步走過去,卻又動作極輕地坐下。旁若無人地把聶染青抱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言語溫和:「染青。」
姚蜜站在門邊看著,幾乎忘記了呼吸。她好歹在傳媒上見過不少習進南的剪影,一張張疏離又淡漠,英俊的面容,微笑卻不達眼底,甚至給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她還從未見過習進南這副溫柔的模樣,雖然低著頭,卻彷彿能看到他眉眼化開的暖意,動作輕柔到不可思議,幾乎是小心翼翼的呵護。他把聶染青黏在臉頰上的頭髮拂順,聶染青微微皺了眉,卻只是皺了眉,依舊沒什麼反應。
他再次輕輕地喚她:「寶貝,醒醒。」
姚蜜不知是酒意上涌還是什麼,她簡直覺得自己快醉了。習進南的手臂鎖著醉得無意識的聶染青,抬起頭沖著姚蜜笑了一下,堪稱和顏悅色:「剛剛麻煩你了。外面有司機,這麼晚了不容易打到車,讓司機載你回去吧。」
十分客氣,卻不容拒絕。姚蜜反應過來,回給習進南一個微笑,忙不迭地抓起包告辭。
聶染青被他半摟半抱,加之剛剛喝了酒,他稍稍一動她就覺得頭暈。習進南皺眉看著聶染青,嘆口氣,說了最後一遍:「醒醒。」
聶染青還以為是姚蜜,揮揮手,記憶還停留在剛剛抽噎的情景上,嘴巴嘟嘟囔囔,難得的輕輕軟軟,就像是一縷暗香浮動:「不準記住我哭的模樣。」
習進南嘴角微揚,揉了揉她的頭髮,順勢捏了捏她的耳垂,語調輕緩,像是哄一個要糖吃的孩子:「你不讓我記住,那我就不記住。」
聶染青隨意點頭,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兩隻手卻突然環上他的脖子,她喝醉后力氣反而變小,只是虛虛地環著他,身體沒掉下去完全是因為習進南及時抱住了她。
她閉著眼,他們貼得很近,她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清爽的味道,這種味道在這個時候讓人莫名的安心。聶染青仰著臉望著他,手跟著撫上去,在他的臉上從額頭摸索至下巴。她探著身子十分不舒服,卻堅持這個姿勢很久。
習進南一直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她的手指最後停留在他的嘴角,然後忽然揪住他的麵皮,一左一右地向外扯,她的力度不大,尖尖的指甲卻刺到了他,習進南皺起眉,卻依舊沒有動作。
聶染青格格地笑,忽然湊上去,咬住了他的下唇。牙齒磕到牙齒,她想退縮,習進南卻低低笑了一聲,撐住她的後腦勺,就這麼托著她,慢慢地加深這個吻。
時間變得綿長,呼吸變得奢侈,唇際廝磨,輾轉吮吸,這一刻似乎十分稀有。
「寶貝,」習進南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兩人挨得既近,幾乎是睫毛貼著睫毛,他的嗓音裡帶著難得的哄慰:「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被他蠱惑,亦是難得乖巧地點頭:「好。」
可是習進南卻又沒有動,她不知何時已被他安置在他的腿上,他的一隻手鬆松地環住她,另一隻手插進她的頭髮,他的頭埋在她的脖頸間,很淺很淺地吻著她。
簡單的動作,卻彷彿等了很久。聶染青微微仰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他的衣衫,他的嘴唇刷過她的皮膚,一下一下。
良久習進南放開她,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接著把她打橫抱起來。她醉意朦朧,走路肯定成問題,扶著她走還不如抱著離開來得快。她在他的懷裡倒是安靜,甚至還拽著他的衣襟向更近的地方靠了靠。
他意欲抱她上車,聶染青卻在顛簸中醒了過來,不過依舊帶著五分醉意,然而等她看清楚來人,眼睛卻微微睜大,動作幅度也跟著變得激烈,像是要掙脫出去。
她態度突然變得堅決,習進南擋不住,只好扶著她站穩,他的眉頭蹙起,嘴唇微抿,是不悅的前兆。
走廊中人很少,而他們正處於拐角處。聶染青成功掙脫他,她頭疼得厲害,扶著牆壁微微喘氣。
對醉酒的人不能認真,習進南無奈:「你醉了。」
她揮了一下手臂,倚著牆壁揚起下巴看著他,慢慢地說:「我沒醉。我的酒品不大好,所以我不能醉。所以我沒醉。」
習進南沒好氣:「你也知道酒品不好!」
「你吼我!」
她比剛剛在包廂內的時候要清醒,可是又明顯帶著醉意,腳步虛浮,然而又懂得平衡,帶著一絲委屈望著他。兩個人就這麼僵持在走廊中。
習進南緩了緩口氣,沖她伸出手,說:「乖,過來,我們回家。」
聶染青微微動了腳步,卻又生生地頓住,她被某個字眼刺激到,外套滑落下來,掉在地上,她都恍然不覺,只是有些迷茫地看著他:「回家?回哪個家?」
習進南的目光落到外套上,耐心隨著她的話迅速流光,再也不肯解釋什麼,直接將她攔腰抱起,一手穿過她的腋下,一手穿過她的膝蓋,聶染青一聲驚叫,想掙脫卻怎麼也掙脫不了。
習進南的步子很大,聶染青被顛簸得越發頭疼。周圍的事物迅速晃過,她又覺得頭暈。本來扶住他尋求平衡的手放下來,她困難地揉著眉心,習進南的下巴線條流暢此刻卻是緊緊繃著,聶染青眯起眼去看,小聲地說:「你又生氣了么?」
她的聲音很小,又是恰巧經過最為喧嘩的地方,習進南並沒有聽到。她半合了眼,也陷入沉默。
習進南一路抱她上車,又利落地落了車鎖。聶染青巴巴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蜜子呢?」
他探過身子給她繫上安全帶,聶染青盯著他驀然放大的面龐,聽到他悶聲說:「她先走了。」
她舔了舔乾燥的唇,很認真地說:「她不會先走的,她說過不會忘記我的。」
習進南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兀自發動車子,聶染青卻伸手去解安全帶,她喝醉以後笨手笨腳,弄了很久都沒有成功,再抬頭的時候車子已經駛出去很遠。聶染青瞪著他,說:「我要下車。」
習進南耐住性子問:「你下車做什麼?」
「我要去找蜜子。」
習進南勉強壓住怒氣,但是聽起來仍舊陰沉沉的:「你找她做什麼?」
此時的聶染青力氣變小,膽子卻變大。在往常,習進南若是以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她絕對不會反駁。可是現在她卻「哼」了一聲,脾氣拗上來,誰都擋不住:「要你管。」
結果換來的是習進南更加急速的飆車。
醉酒後的聶染青十分難纏。她在車上嚷著下車,下車的時候卻又不配合。她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卻又執拗得不肯被扶著。她揪著兩側的花枝走過去,綠葉紛紛跟著落下來,她走了一路,葉子就掉了一路。
她明明走不穩,可習進南一近身她就一臉戒備地看著他,就像是一隻小刺蝟。
後來他索性放棄,在後面看著她一步步踏上台階,她穿著高跟鞋十分不便,後來一下子崴了腳,眼看就要倒下去,卻在落地前被習進南穩穩扶住。
她說了一聲「謝謝」,習進南嘆息一聲,懶得再顧慮她的抗議,直接半摟半抱著聶染青進屋。趁著他開燈的空當,聶染青擺脫掉他的扶持,踢掉難受得要命的高跟鞋,自己低著頭,扶著牆壁朝卧室走去。
她直接撲到了床上,後面習進南跟上來,抱著雙臂冷著一張臉看著醉得一臉迷糊的聶染青。
聶染青抱著枕頭歪著腦袋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你一直站著不累么?」
她看著他走過來,又接著說:「你為什麼不笑?」
習進南挨著她坐下,目光莫測,只是越發黝黯。聶染青忽然伸出自己的手給他看,她的手舉得高高的,半撐起身子給他指著一處關節:「你看到了么?這是我最討厭的傷疤了。初中的時候我和她吵架,到課間跑步的時候,聶染兮絆倒我以後留下的。」
疤痕十分淺,加之卧室內燈光柔和,其實已經看不到。聶染青繼續說:「不過後來,我也絆倒了她。她磕到的不是手,是臉。你看,我們就是這麼過來的。其實我知道她絆倒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磕到以後她一點都不同情。一切都是偶然啊,可是呢,如果偶然一年一件的話,我們這二十年也就累積了不少的恩怨了。我和聶染兮,總是錯過啊,我和她什麼都爭,其實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她為什麼要爭到底。我們多麼像啊,固執,然後後悔,可惜我們不是親姐妹。」
她這一番話說得並不連貫,甚至吐字不清。她的表情很悲傷,白皙的臉龐此時更加蒼白。習進南嘆了一口氣,把她抱在腿上,他的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良久才低低地開口:「然後呢,你覺得很難過?」
「我不知道,」聶染青緩緩搖頭,「我就是覺得心裡空了很大很大一塊,」她比劃著,「很空很空。」
聶染青喝醉以後連說話的口吻都變得不一樣。話匣子被打開,她接著說:「聶染兮總是信奉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但是呢,她給別人挖了一個坑,自己也跟著跳下去了。她到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都沒得到,」她的聲音低下去,「可是,我也把所有的都失去了。」
習進南的喉嚨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說。
「聶染兮不就是覺得,她從小一直喜歡陸沛,可是得不到不甘心么。可是她得到了又有什麼開心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聶染青說,「比如說,我在上大學的時候看中了一件風衣,當時沒有帶錢,所以就沒有買。後來一直惦記著,再後來,我過生日,陸沛給我買了。我卻發現那件風衣並不是特別好看,而且是白色的,很容易臟掉。」
她感到腰間瞬間被收緊,不舒服地微微掙脫,卻被收得更緊,她擰著眉毛看著那雙手,決定不去理會,繼續慢慢地說:「蜜子還說,你比陸沛要好。可是那是因為她只能遠遠看著你,陸沛有缺點啊,可是我比陸沛的缺點還要多。但是呢,你不也照樣有遺憾,上帝都是公平的,絕對不會造出比他更完美的蘋果。這世界上最缺少的東西就是完美了。」
她說到這兒忽然不再說了,看著他,彷彿在等待他應和著她的結論。
可是習進南卻一動不動,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不見笑容,面無表情。
聶染青扁扁嘴,十分不滿。她的視線從下往上,再從上往下,落到他的肩膀上。她的手搭上去,丈量著習進南肩膀的寬度,一遍不夠又量了一遍,習進南依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眉目卻又似乎舒緩了一點。
聶染青丈量完畢,喃喃地說:「原來你們的寬度是一樣的。」
他預感到了什麼,面色沉了下來,卻還是問道:「我和誰?」
她抬眼看著他,目光清澈,十分無辜,話卻讓人涼到心底。
果然是那兩個字:「陸沛。」
下一刻她就被丟回床上,床很柔軟,所以並不疼,可是太突然,她低呼一聲,習進南已經跟著壓了上來。他修長的身影俯下來,他一隻手虛虛卡著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扳住她的下巴,就這麼把她禁錮住,她一分都動不了。
「聶染青,」他冷冷地說,近乎咬牙切齒,隨即哼笑,面色沉冷得可怕,「你剛剛在KTV,把我當成誰了?」
他並未等待她回答,似乎並不想知道答案,說完就迅速放開她,她在混沌中尚未回神,他就已經離開卧室,留下的只有門被狠狠摔上的巨大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