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75章  番外四李不言（4）

李不言就那樣抱著小糰子，面無表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糰子身上。

王茂急忙跑到李不言身邊去勸說：

「陛下，您就讓太醫看看小殿下吧，您自己也已經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了，朝中的大人們都在養心殿外等著您，您這樣小殿下和您自己的身子都會出問題啊！」

王茂一番話，說的苦口婆心，但李不言卻置若罔聞。

王茂看著李不言抱著小糰子，也不說話，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

王茂對兩個人的擔心無以言喻。

「陛下，奴才們求您了，如此耗下去，您和小殿下的身子都沒有辦法得到好的醫治啊！」

李不言臉上神色未變，他的頭輕輕歪在懷中冰冷小糰子的頭上，嗓音嘶啞，像是沙子劃過布帛一樣：

「滾，讓他們都滾！」

王茂看著實在勸不動李不言，可也沒有辦法真的退下去，他只能夠等在殿外，按著時間準備著膳食，在外面不眠不休地等著李不言的吩咐。

到了第三日，大唐朝朝堂中，文武百官都已經人心惶惶，亂成了一鍋粥，丞相一黨和將軍一黨，兩派黨羽相爭，沒有皇帝坐鎮，就更加嚴重，兩邊都沒有半點收斂。

王茂正守在寢殿門外，不眠不休地守著皇帝和小殿下兩日兩夜，他確實有些身心俱疲。

他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就聽見了寢殿中傳來了清脆悅耳的聲音：

「我要雲彩……我要雲彩！」

王茂正想要推門進去的時候，就聽見了李不言的低吼聲：

「滾！別讓人靠近這裡。」

寢殿中，小糰子已經徹底變成了鮫人形態，她死死拿著被子，將自己緊緊地裹住，看向李不言，一雙清澈靈動的大眼睛中，滿是哀求：

「子言叔叔，你別過來，我……我會嚇著你的。」

半個時辰前，小糰子自從醒過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狀態了，不讓李不言靠近，也一直防備著他。

李不言看向小糰子，對上她漆黑靈動的雙眸中，帶著晶瑩的水光，瀲灧生輝。

李不言心中情緒複雜至極，他從未見過小糰子那樣哀求他的眼神，也是第一次看見小糰子那樣地防備他。

李不言心痛如絞，又是心疼小糰子，卻又帶著些無法訴說的悵惘：

「糰子別怕，我不過來，我不過來，但是你身上有沒有什麼不舒服，我不放心，讓雲彩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小糰子雙手緊緊抓著被子，一雙帶淚的大眼睛死死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好，我要雲彩，讓雲彩來！」

李不言不放心小糰子，但看著小糰子謹慎防備的樣子，只能夠讓雲彩來才放心一點。

但心思縝密如李不言，在如此心亂如麻的時候，也是沒有注意到，為什麼糰子會指定讓雲彩來。

李不言小心地退出了寢殿，看向一邊的王茂，嗓音低沉嘶啞，語氣冰冷：

「退下，讓雲彩來。」

過了一盞茶時間之後，雲彩就到了寢殿門外。

雲彩敲了敲寢殿的門：

「殿下，是我。」

小糰子從來也不在意身份這些東西，她也特地讓基本上宮裡的宮女太監和侍衛們，在她面前稱「我」。

小糰子聽見是雲彩的聲音，才稍微穩了穩心神。

雲彩才是小糰子在這皇宮之中，關係最好，最相信的女子了。

小糰子能夠清楚地察覺到自己身體的巨大變化，但是她沒有勇氣和李不言說。

而且，李不言也是男子，她就更不知道怎麼和李不言開口了。

「雲彩姐姐，你一個人進來好不好？」

雲彩應了一聲：「殿下，我就一個人，讓我進去好不好？」

糰子這才答應。

糰子答應之後，雲彩才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然後迅速轉身就將寢殿門關上了。

雲彩走到糰子的床榻邊，坐在床榻邊，滿帶著關切和擔心地問：

「殿下，讓我看看，身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小糰子清澈靈動的大眼睛，滿是緊張地看著雲彩，有些怯怯地說：

「雲彩姐姐，我身上沒有傷，也沒有半點不舒服的，但是……」

雲彩看著小糰子這麼為難的樣子，就更加擔心了：

「殿下，可是有什麼不好意思開口的事情？」

小糰子看著雲彩的臉，想了想，伸手握住雲彩的手，滿是期待地看著她：

「雲彩姐姐，接下來的事情，你不要稟報給子言哥哥好不好？」

雲彩微怔了怔，雲彩是李不言的暗衛，自然是絕對忠誠於李不言的。

但……她和小殿下的情誼，也是真的。

小糰子深怕雲彩不答應，急忙解釋道：

「雲彩姐姐，你放心，我知道你不能夠瞞著不言哥哥，但是我保證，這只是有關於我一個人的事情，對不言哥哥沒有半點傷害。」

小糰子從來都知道，雲彩會將她有關的動向都稟報給李不言，她也明白那是因為李不言在保護她。

雲彩看著小糰子那樣緊張擔心的樣子，也就忍不住心軟，輕拍了拍小糰子的手，語氣溫柔：

「好，我不告訴主子，我相信殿下。」

雲彩知道，就算整個皇宮誰都可能會加害於主子，但是小糰子絕對不會的。

小糰子滿是感激高興地看著雲彩，但也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小糰子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赤紅色鱗片，看著雲彩：

「雲彩姐姐，是不是嚇到你了……我是鮫人，我不是人類。」

雲彩雖然不知道小糰子是鮫人，但是她也並不因為這件事疏遠糰子，她輕摸了摸糰子額頭上的鱗片，語氣正經：

「怎麼會，我們小殿下這麼乖巧可愛，怎麼會有人被嚇到？明明喜歡還來不及呢！」

小糰子看著雲彩的反應，心裡覺得暖烘烘的，她抿了抿紅唇，還是將自己的鮫人形態都收起來了。

雲彩看著小糰子臉上的鱗片和耳朵邊的小魚鰭，還有赤紅色的尾巴瞬間消失，有些愣住了，問她：

「小殿下……這？」

糰子雙手抱緊自己藏在被子下的雙腿，語氣有些擔憂：

「其實，鮫人到了十二歲以後，就能夠自己控制魚尾了，我剛剛……其實是用來嚇不言哥哥的，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現在人身的樣子。」

雲彩微皺了皺眉，看著糰子：

「殿下……」

糰子慢慢將自己身上的被子掀開，漲紅著俏臉看著雲彩：

「雲彩姐姐，我……我是不是變成女子了？」

雲彩瞬間愣住了，她是李不言身邊的暗衛，自然是有些監視的，也聽說過一些關於鮫人的傳說。

她之前一直都認為小糰子是男孩……

雲彩看著眼前凹凸有致的小糰子，急忙將床上的錦被給她蓋上：

「殿下……這件事情你不想讓陛下知道？」

其實這些年，李不言有多麼寵愛小糰子，整個皇宮中的人都十分清楚，都是看在眼底。

但是因為小糰子一向都沒有女性應該有的特徵，加上「子明」這樣的名字，所有不知道她鮫人身份的人，都以為李不言是將小糰子當做親弟弟在寵。

雲彩是日日伺候在小糰子身邊的，和王茂是看得最清楚的。

若是陛下知道小殿下變成了女子，恐怕也不知道又是怎麼樣的一番光景？

但至少，李不言不能夠像從前那樣，隨意將糰子帶在身邊了。

糰子忙不迭地點頭，大眼睛滿是認真地看著雲彩，解釋道：

「上次丞相和將軍讓不言哥哥重新選秀，不言哥哥雖然恩威並施將他們都穩住了，那其實也是因為不言哥哥的後宮空著，沒有一個嬪妃，自然沒有人能夠成為中宮。如今我提前分化成了女兒身，如果讓旁人知道，不言哥哥就不能夠像從前那樣對我了。我和他說話都會被限制。

而且……我若是是個男子，那麼朝堂中便沒有人會對我起疑心，也沒有會將注意打到我身上來。如果我是女子，必定會引來朝堂中的猜疑，到時候不言哥哥還要分心保護我。我只有以男子的身份，才能夠待在不言哥哥的身邊，也才能夠順理成章地幫他。」

雲彩也是看得清楚的人，糰子說的她也是明白的，便笑著和小糰子說：

「我不會告訴主子的，不過我們小殿下，這樣窈窕的好身段，如何能夠隱藏得住啊？」

糰子聽見雲彩的打趣，一張俏臉爆紅，看著雲彩，支支吾吾說：

「雲彩姐姐，我想洗澡，還有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塊長布來？」

雲彩一聽，大概就知道糰子的意思了。

雲彩去給小糰子招呼熱水沐浴了。

糰子在雲彩的幫助下，好不容易裹了胸。

但糰子的身材，也是真真得到了葉傾月的真傳，身材好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小糰子第一次看見自己這樣陌生的身子，一時都看了好久才習慣下來。

不管糰子怎麼用力，她胸前都還有些凸起。

雲彩又給糰子特地找了寬大的衣衫，看著才正常下來。

糰子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看向雲彩，有些為難：

「雲彩姐姐，我怎麼覺得臉上還是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雲彩看著糰子那張臉，連她一個女子都被迷住了。

雖說糰子一直都是那樣美的雌雄莫辨的，但那時候她也確實是雌雄不明。

現在分化成了女子，臉上五官越發精緻妖魅，集中了葉傾月的明媚驚艷和蕭北肆的妖魅撩人，而且提到李不言，臉頰邊的緋紅，清澈靈動眼眸中的溫軟眼波，眼眉間醉人的嬌軟之色，都是從前沒有過的。

雲彩感嘆了一聲：

「我現在倒是覺得，若是主子某一日成了沉迷美色的昏君，也是情有可原的。」

說完，小糰子還沒反應過來，雲彩就笑著說：

「小殿下……只要少對主子笑，少對主子撒嬌，應該也發覺不出來的。」

雲彩看著小糰子有些懵懵的樣子，看著粉嫩可愛至極。

雲彩抿了抿嘴，索性放棄了：

「罷了，殿下你隨性而為吧，反正……主子對您一向都是眼瞎的，也不會懷疑您。」

糰子看著雲彩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雲彩就被李不言召過去了。

雲彩和糰子早就已經統一了說辭，只說是鮫人離水久了，就會偶爾這樣，是正常的情況，只要用鮫人形態在水中待上半日也就夠了。

李不言也是關心則亂，聽見雲彩說要半日，一直盯著王茂問時辰，等到過了半日之後，一刻都等不了了，就到了寢宮門外。

李不言有些緊張，敲了敲寢殿的門：

「糰子，是我，現在叔叔可以進來了嗎？」

糰子在寢殿里，滿是緊張地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確定沒有任何不對之後，才敢回答李不言：

「不言哥哥，進來吧。」

李不言有些微怔，只覺得糰子的聲音比從前更加軟糯好聽了，但也沒有多想。

李不言推門進去，就看見糰子站在門口，絕美的臉上帶著笑：

「我沒事了，不言哥哥。」

李不言看著糰子，微怔了片刻，只覺得好像糰子有哪裡不對，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李不言想了想，可能是他最近太緊張了，也就沒有繼續深究。

李不言看著糰子沒事，這才放心，寵溺地看著她：

「要不要用膳？」

糰子點頭：「要，你肯定又沒有按時吃飯。」

用完膳之後，到了休息的時候，李不言躺在床榻之上，卻怎麼樣都睡不著。

他覺得不對，很不對。

王茂在守夜，就聽見了李不言的聲音：

「王茂！」

王茂急忙跑了進去：「陛下，奴才在。」

李不言格外清醒地看著床頂的明黃絲帛：

「糰子今日……在何處歇下了？」

從前糰子都是和他一起睡的，就算他從前將糰子的床安排在了偏殿，不出一個時辰，糰子就會偷偷來爬李不言的床的。

如今這十幾年都習慣了渾身冰涼的糰子，現在沒了，倒還不管怎麼樣都睡不著了。

王茂笑了笑，並不驚訝：

「回陛下，小殿下說，她如今年歲大了，再和陛下睡在一處，恐怕會引起非議，所以就在偏殿歇下了。」

李不言嘆了口氣：「你下去休息吧。」

而在偏殿的小糰子，也是極不習慣，到夜中都清醒至極。

在一邊陪著她的雲彩都有些困了。

小糰子看著雲彩，語氣試探：

「雲彩姐姐，我真的不能和不言哥哥一起睡了嗎？」

雲彩昏昏欲睡，聽見她的話，瞬間清醒搖了搖頭：

「我的小殿下，您自己的身段有多明顯，您自己不清楚嗎？別說和主子一起同榻而眠了，您平常的樣子被主子一看，立馬露餡。」

小糰子嘆了口氣，也明白雲彩的話：

「可是沒有不言哥哥，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