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故事:危樓(19)
下午,校園。
要說高三課程中最受歡迎又課程最少的科目,應該就是體育課了。體育老師也知道,高考又沒有體育這一項,這個科目的存在,就是為了能夠讓學生們有個放鬆的機會。除非某個體育老師喪心病狂又或者失戀,體育課基本等於放風時間。
學生們也不負所望,如囚犯一般貪婪地享受著片刻自由。歡樂的聲音傳遍操場,除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裡彷彿與世隔絕,充斥著寂靜與不安的氣氛。自老師宣布自由活動開始,郎志佳便和一干夥伴圍坐在這裡,他們小聲地討論著今早發生的事情,神情中透著深深的擔憂。
「你說志飛什麼時候能好起來?」郎志佳嘆氣道。
「好起來?難道他真的……有病?」程鵬撓撓頭,說道後面聲音小了幾分。
鄭小軍五官糾結地擰在一塊,半天憋出一句話:「他要是一直這麼病下去可怎麼辦哦?曉峰你倒是說話啊!」
吳曉峰托著下巴一直沒說話,知道鄭小軍喊他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你說這個張奕到底是誰?」
「你怎麼也問這個問題?」郎志佳皺起眉頭,伸手去摸對方的額頭,小心地問道:「該不會,你也……」
「想什麼呢!」吳曉峰沒好氣地撥開額頭上的手,慎重地說道:「難道你們不覺得有點蹊蹺嗎?為什麼志飛一直提張奕這個名字,還有什麼危樓探險?」
吳曉峰嘆道:「沒想到他的幻覺這麼豐富!」
郎志佳搖搖頭說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看著其他人疑惑的神情,吳曉峰說道:「假設志飛真的出現了幻覺,那也應該是有原因的。我們可以稱其為,產生幻覺的誘因。如果想幫助志飛,找到這個誘因非常關鍵。」
郎志佳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誘因?張奕?危樓?難道是……」
說話間,吳曉峰忽然望向遠處,表情一陣獃滯。郎志佳順著視線望去,發現任志飛不知何時出現在操場,這會兒這往他們這邊跑來。任志飛跑到近處,慢慢停下腳步,四人圍坐地上,安靜地看著他。在一片目光洗禮之中,任志飛硬著頭皮坐下,氣氛越見凝重。
下課鈴聲響起,五個人就這麼尷尬地坐著,誰也沒有先動。任志飛咬著嘴唇,琢磨著該如何開口。倒是郎志佳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神色如常地看向遠處。
眼前伸出來一隻手,任志飛看著有點發愣。郎志佳不耐煩地道:「還傻坐著幹嗎?不要上課啦。」
聽到這句話,任志飛心生感動。雖然並沒有太複雜的言語,但對方的舉動告訴任志飛,他們還是朋友,和以前一樣。眾人如釋重負,紛紛起身,臉上恢復以前的嬉笑表情,和任志飛勾肩搭背地往教室走去。
照片擺在課桌上,五個腦袋圍了過來。
「不就是我們以前的合照么,有什麼奇怪的?」郎志佳漫不經心地說道。
「感覺有點不對。」吳曉峰摸著下巴說道,「今天一看我才發現,為什麼第一排中間是空著的?」
「也許是當時我們沒注意到自己的站位?」郎志佳試圖這樣解釋,但不可否認他心裡已經產生了懷疑的種子。郎志佳清楚記得,拍照的時候是使用的手機中的自拍模式,每個人都能在屏幕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位置。這麼不和諧又缺乏美感的站位,當時為什麼沒有人提出異議,除非……當時還有一個人!郎志佳努力讓自己遠離這種詭異離奇的思想,試圖尋找其他的可能性,這樣的內心掙扎讓他沉默了下去。
「為什麼我當時沒發現構圖這麼奇怪呢?這感覺就好像原本中間位置是有人的,卻被修圖軟體處理掉了。」程鵬撓頭,將這個疑問說了出來。
「不可能,當時我記得就我們五個人啊。」鄭小軍大咧咧地說道。
任志飛見照片成功引起眾人的疑惑,不失時機地引導著:「不只是照片,教室里的空座位,班級名單上的空白,難道你們就不覺得很詭異嗎?」
在回到學校之前,任志飛一直在思考之後的行動,可是總感覺腦中一片茫然毫無頭緒。思來想去,任志飛靈光一閃,決心喚醒夥伴們對張奕的記憶。如果能夠成功,說不定還能得到關於張奕消失的線索,或者……能夠知道那次危樓探險到底發生了什麼。
果然,吳曉峰第一個提出自己的發現:「的確,這些事物如果是單獨存在還可以理解,只一句出錯了就說得過去。但如果把這些串聯起來……就好像是……」
吳曉峰說不下去了,但所有人心裡都清楚他的結論。
就好像是曾經的某一個人活生生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以及所有人對他的記憶。
「這難道是真的?如果那個張奕真的存在……不可能!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郎志佳猛地搖頭,阻止腦中的可怕想法。
任志飛知道他們已經動搖了,正要再加把勁,說不定能夠讓他們恢復對張奕的記憶,最不濟,也能得到他們的認同。
「任志飛!李老師叫你去一趟辦公室!」沈彤突然出現,打斷了幾個人的討論。
任志飛無奈,只有先行離開。
沈彤見任務完成,就要回到座位,卻看見郎志佳等人堵在前面,不高興地說道:「讓開!快上課了!」
郎志佳看著沈彤,忽然幽幽問道:「你知道張奕嗎?」
沈彤翻了個白眼,兀自坐回位子上,老氣橫秋地教訓眾人:「你們幾個可要小心點,別被任志飛傳染了!」
「傳染什麼?」吳曉峰問道,語氣中透著不滿。
「直說恐怕你們不能接受,這可是我從李老師辦公室聽來的。」沈彤歪著腦袋冷笑道,「你們知道感應性精神病嗎?」
「精神病?」程鵬一驚一乍地叫了出來。
鄭小軍糾正道:「不是精神病,是感應性精神病……啥意思?」
看著幾人表現出來的無知,沈彤不禁揚起嘴角,在優越感的驅使下她將偷聽來的知識現學現賣起來。
「感應性精神病是一種以系統妄想為突出癥狀的精神障礙,通常會發生在兩個或兩個以上的關係密切的人們身上。一旦一方發病,另一方便會因為緊張並且變得易於被原發病人暗示,從而產生精神上的共鳴,最終也會病發。」
除了吳曉峰若有所思,其他人都是一臉茫然。
沈彤不耐煩地總結,「就是會傳染的精神病啦!」
「你是說,我們會被任志飛傳染?」郎志佳倒吸一口涼氣。
沈彤已經捧起書,不知道是不是複習太過專註,反正就是不再理這幾個人。
吳曉峰皺眉道:「這只是一種推測吧!畢竟李老師也不是心理醫生,說不定只是道聽途說而已。」
郎志佳卻感到有些輕鬆起來,畢竟相比張奕(假設他真的存在的話)被抹消這種推論,任志飛精神出現異常更可信一些。而且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所有人都更願意相信第二個解釋。
「所以說,志飛是想把我們都變成精神病嗎?」程鵬小心問道。
鄭小軍不滿地說道:「你胡說什麼,他又不是故意的。」
無形之中,所有人都已經默認了任志飛精神出現問題這個事實。雖然這個結論也比較離奇,相比之前的「張奕消失論」已經正常太多。夥伴之間的驚悚氛圍頓時消減,他們換了個地方繼續竊竊私語著,討論如何幫助任志飛恢復正常。
而在這時,郎志佳又回到體育課時的思路,對眾人說道:「你們注意到沒有,除了『張奕』這個名字,志飛提的最多的還有一個詞。」
「危樓!」吳曉峰立刻說道。
程鵬和鄭小軍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
郎志佳感覺到思路變得前所未有得清晰,他慎重掃視眾人,緩緩說道:「我的推斷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