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7.晉江首發

穆思遙發現,最近劉曉媛很少聯繫自己，而且qq頭像基本都是灰色的，甚至發簡訊給她也往往要等上十個小時她才會回。即便是講電話,也講不上幾句,然後劉曉媛就掛電話了。

本來一開始穆思遙還沒多想，只是,劉曉媛本來說就回去呆幾天，可卻一呆就呆了將近一個月,實在有些不正常。

「曉媛,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難題了？」穆思遙問。

劉曉媛頓了一下,終於說：「我爸病得很嚴重,我在照顧他。思遙,你手裡還有餘錢么？我的積蓄不多，現在已經快花光了。」

其實，就算穆思遙不問她，她也打算打電話來說說這事兒的。

穆思遙聽完有些愣住，然後說：「你別著急，余錢是有的。」

是的，如果近期不買房的話，余錢確實還是有的，而且還挺多。而且，房子怎麼能夠和人命比呢？房子以後可以再買，人沒了，可就是再多錢也沒法兒拉回來的。

「曉媛，不然，讓我去看看他好么？」不管怎麼說，那始終是自己愛的女人的父親。

「可是……」

「沒關係，我不會多說什麼，就說是你的好朋友，這樣總是可以的吧？」穆思遙一下子就猜到了劉曉媛在想什麼。

「店裡生意沒關係么？」劉曉媛問。

「沒關係。」穆思遙回答。

於是，劉曉媛便同意了。

穆思遙掛掉電話之後，就開始處理手上的事。這段時間，店裡有請新員工，所以，她可以喘口氣。

把店裡的事務交代分配完畢后，穆思遙開始回家收拾東西。

換了一條素凈的棉裙子，外邊兒套上一件肉色的針織衫后，她轉身對保姆又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後拎著個小箱子出門就去劉曉媛那兒了。

到達那個小鎮，穿著一身走下公交車時，她壓了壓頭上的寬檐帽，然後就著四下細細打量了一番。

站台旁邊有幾個小孩在玩彈珠，看見她后，就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然後擠眉弄眼地指指她竊竊私語。

其中一個小男孩的彈珠掉了，滾到穆思遙這個方向，於是小男孩連忙跑過來撿回去。

「她身上好香啊！」撿完彈珠回到小夥伴們旁邊后，小男孩輕聲對他們說。

於是，穆思遙轉過身，沖他們笑了笑。小男孩們則又打打鬧鬧地去另一邊了。

這兒很偏，抬頭一望便能望見遠方綿延無際的青山。街道是水泥做的，兩旁種著些樹木，也許是因為這兒車輛少的緣故，所以那些樹木顯得很綠，不像她住的地方，外面的綠化樹上滿是灰塵。

這裡，就是傳說中的農村么？挺新奇的。

過了一分鐘左右，穆思遙聽見有人喊自己，回頭一看，就看見了劉曉媛。

劉曉媛脂粉未施，頭髮綁成簡潔的馬尾，梳得很乾凈利落。裡面穿著件黑色的t恤和牛仔褲，外面則披著件藏藍色的寬鬆大外套，衣襟上有著一大朵牡丹，腳上則是一雙黑色布鞋，上邊兒綉著好看的花紋。

不知道為什麼，穆思遙突然就想到了少數民族。

「你這是上哪兒淘來的衣服和鞋子呢？真有個性。」穆思遙說。

「這些是我媽做的，我要是不穿，她會不高興的。」劉曉媛雙手揣在外套的兜里，笑容乾淨。只是，那樣的笑容還是難以掩去她的疲憊。是的，劉曉媛的眼圈發黑髮青。

之後，劉曉媛就帶著穆思遙去了她家。

劉曉媛的爸爸沒有住院，就在屋裡呆著。任憑劉曉媛怎麼勸，他都不願意住院。

因為他說，癌症是好不了的，住院只是白白送錢給醫院。而且，在醫院裡會很寂寞，就算有人陪著也很寂寞。不如在家裡住著舒心，想去『夏家山』溜達一下就可以去溜達一下；想給花草澆水就給花草澆水，很自在。

劉曉媛聽完，就不再勉強他了。只不過，該吃的藥物什麼的，劉曉媛是全部都有準備好的。

到了劉曉媛家后，穆思遙就嚇到了。

她只聽劉曉媛說過她家很大，但是沒想到那麼大，三層樓外加大院子，真心氣派。穆思遙爸媽是在城裡的，但是住的地方也才一百六十三平米。

不過，走到屋內后，穆思遙就發現了個問題。房子雖然大，但是格局分佈得不太合理，而且也談不上有什麼設計感。然後，傢具看起來也比較廉價，實用但是不怎麼美觀。每間屋子的燈都是那種最常見的白熾燈管，沒有什麼其他花樣。不過，這些也都無礙。

「回來啦？接到人沒有啊？！」穆思遙一進屋，還沒見到劉曉媛的爸媽，就聽見一個女聲從屋內飄了出來。

「嗯，接到了！」劉曉媛一邊回答，一邊拉著穆思遙的手走到裡屋去。

正在綉著東西的劉媽媽抬起頭來，然後望了過去。

「喲，是個大美女啊！」劉媽媽放下手中的東西，然後起身倒水，遞給穆思遙說：「來，喝口水吧。」

於是，穆思遙一邊道著謝，一邊把水接了過去。

水杯挺有意思，是那種有著耳朵的大白杯子，上頭寫著「別拿村長不當幹部」。

「我淘寶買的。」劉曉媛見穆思遙在瞅杯子，於是說：「我上網時媽看見了，說這杯子好，所以我就買了。是不是覺得有點兒土？」

「完全沒有！」穆思遙搖頭。

「對了，你是曉媛的同事么？」劉媽媽進廚房洗了一盤青棗端出來。

「對。」穆思遙點頭。

「這青棗是我們院子里自己種的，雖說長得不如原產地和果農的好看，但是味道還是過得去的。」劉媽媽笑著說完后，又說：「吃，快吃。」

「謝謝了。」穆思遙笑道。

隨即，穆思遙將帶來的一個袋子拿出來放到了桌上。

「聽曉媛說這邊到了深秋風就會變大，所以我買了四頂帽子，你和叔叔一人一頂。你看看喜歡不喜歡。」穆思遙笑著說。

「哎，喜歡，當然喜歡了！不過，這花了多少錢啊，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劉媽媽找了一圈兒標籤想看價格，結果沒找到。

「不對，四頂才五十塊。」穆思遙說。

她撒了謊。其實，四頂帽子雖然是舊款打折下來的，但也一共花了八百多。畢竟那帽子質量特好，所以挺划算的。

聊了會兒后，穆思遙終於忍不住了，於是便問劉爸爸在哪兒。結果，劉媽媽說，他去山上了。

「山上？」穆思遙回頭望向劉曉媛。

「你要是不嫌累，我可以帶你去。」劉曉媛回答。

「那走吧，我想去看看。」穆思遙說著就站了起來。

「不能穿高跟鞋去的，會累死掉的。有沒有平底鞋啊？沒有的話，我這兒有新布鞋。」劉媽媽問。

穆思遙搖頭，於是劉媽媽就上樓拿新布鞋去了。

再次走出屋子，穆思遙和劉曉媛都穿上了差不多個樣子的劉媽媽愛心鞋。

夏家山離這兒有點遠，步行大概要花一個小時左右，坐公交則到得比較快。

下了車后，穆思遙就跟著劉曉媛上了山。

山坡看起來很陡很高，沒走多長時間，穆思遙就有些跟不上了，然後頓住腳，脫掉針織紗擱手腕上，望著上邊兒喘氣。

「我發現你的體力真好。」穆思遙望著劉曉媛說。

「那是因為我經常鍛煉著。」劉曉媛說得不假。因為，即使是在大城市裡邊兒，她每天要走的路也比自己開車的穆思遙多不少。

「看來我以後真得每天都運動了。」穆思遙側身讓一個老人走上去之後，一邊撥弄三七分的斜劉海一邊自嘲著。

「我挽著你。」劉曉媛聽完，然後就走到穆思遙旁邊，挽住了她手臂。

「其實，這條路是有傳說的。」劉曉媛邊走邊說。

「嗯？是怎樣的傳說？」穆思遙好奇地問。

「據說，在很久以前，這兒住著一個姓夏的神仙。夏大仙身高八尺，道貌岸然，還極富愛心，所以助人為樂是家常便飯。有他在，這一帶的居民都過得很是舒心，可是好景不長。有一個長著四隻腳一條尾巴的妖怪想要吃人，但是一直吃不到，就在夏大仙身上動起了歪心思。它使用詭計將夏大仙騙出來后，聯合自己同類一塊兒將夏大仙殺了。」

「居民很生氣，於是請了個高人來，並拿著鐵鍬和符咒將大妖怪趕跑了。之後，居民在這座山上為夏大仙修了個小廟。所以，人們有時候有個病痛難題什麼的，都喜歡到這上面來拜一拜。」劉曉媛說完后，扣緊穆思遙的手，然後說：「等會兒我們也拜拜吧，為家人，為自己，都求個平安。」

穆思遙是不信那些的，但是，她還是點了頭。

最終，穆思遙和劉曉媛找到了劉爸爸。

就如劉曉媛所料到的那樣，爸爸正在廟旁空地的一個石桌上看著別人打牌。

中途有人吸煙，遞給他問他抽不抽時，他看了好久，最終憋住氣說不抽。

因為醫生說過，吸煙會讓病情加重。所以，為了不給家人帶來負擔，他便戒了。打牌也是，本來他是很喜歡打的，但是治病要花錢，他很清楚自己的家庭狀況，所以如果大家打牌是賭錢，那他就只圍觀。

穆思遙總覺得看著有點兒辛酸。原本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已經夠倒霉夠悲催了，但是現在她發現，其實自己過得真的很不錯。

劉爸爸確實很倔，而且真的倔到了一種地步。在回到家后，劉曉媛又一次提出要讓他手術的時候，他就直接丟出了一句：「手術了死得更快，你要是逼我，我就自殺！」

還好的是，在穆思遙的各種努力下，劉爸爸想了很久，最終還是答應了要做手術。

只是，手術那天，穆思遙接到保姆電話，說是孩子生病了，上吐下瀉的，送到醫院，醫生說是小兒急性肺水腫，而且挺嚴重的。

於是，穆思遙就只好回去了。

坐上飛機的時候，穆思遙只覺得腦子裡邊兒一片混亂。感覺所有不好的事兒都堆起來了，真心很暴躁。於是，她調大了mp4的聲音，聽著歌曲望著窗外。

飛機一直很平穩，可是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突然就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她回頭看了看旁邊的人，只見大家都面如死灰，冷汗直冒。乘務員說遇見了強氣流，但是沒有關係，不會有危險。

事實上，也確實沒有發生什麼危險。但是穆思遙還是嚇得整張臉都白了。流年不利，做什麼都倒霉的時候，難免會想得比較多。

出了機場，已是深夜。

穆思遙攔了輛車便急匆匆地趕往醫院。

醫生說，蔣蜜病得比較嚴重，現在病情已經有所控制，但還沒有度過危險期。

穆思遙咬著唇皺了皺眉，然後緊張又疲倦地望著醫療設備下的女兒，只覺得心裡很難受。

還好的是，最終女兒總算是度過了危險期，平安出院。只是，她再也不敢有所怠慢，在之後的兩天時間裡，都寸步不離地守著女兒。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時，那個曾經在自己和顧恩楠之間挑撥離間過，之後又在學校晚會上當眾給過自己難堪的女人正站在自己樓下。

「你確定是這個地址么？」孟歌將手從外套的口袋中取出，從保姆手中接過紙條看了看，然後抬頭瞥了她一眼，懶懶地問。

「我是從穆小姐和劉小姐通完電話記下地址的紙條上抄過來的。」保姆拎著菜籃子回答。

「謝謝。」孟歌回答。

「孟小姐，為什麼你不直接問穆小姐要地址呢？」保姆有些不解地問。

「我不是說過的么，因為我和她鬧了矛盾，很嚴重的那種矛盾，見面都可以直接打起來。所以，我不想去惹她。但是你說劉曉媛她爸生病了，而我又是劉曉媛的朋友，自然是有義務去看看的，懂？」孟歌勾著嘴唇笑著說。

保姆點頭，但總覺得不舒服。對，孟歌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即便只是這樣說話，也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傲氣。難怪穆小姐這樣溫柔的人也可以和她鬧大矛盾甚至掐起來。

早知道，之前孟歌攔著自己對穆思遙問長問短的，自己就不搭理她算了。幫了她可她卻還那種態度。

「那我先走了。」孟歌說著，然後沖保姆揮揮手，就轉過身，踩著高跟蹬蹬蹬地離開了。

清晨的光暈落在她微卷的發間和白皙細膩的皮膚上，令她美得像個假人兒。

但是，這種美的下面，所有經絡卻都早已腐爛了。

之後，孟歌就訂了機票，連夜趕到了那個小鎮。

從計程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

孟歌皺著眉頭望了望四周后，然後皺眉念了句：「這什麼鬼地方，陰曹地府么？」

之後，她轉過身，看見旁邊正好有個清潔工，於是便走了過去，準備拍拍他問點事兒，但是突然覺得掃地的人身上臟，於是又閃電般地收回了手。

「喂，劉曉媛家是在哪兒呢？」孟歌抱肩問。

「你找劉曉媛啊？她今天剛回來呢，回來的時候我遇見了的，說是回來拿換洗衣服，但是不知道現在又走了沒。那個，前面左轉，看見有個賣布匹的店鋪后，朝右轉，然後見到一個岔道后再左轉，右手第二戶人家就是。」清潔工態度很不錯。

「謝了。」孟歌說完，然後就轉身朝著清潔工所說的方向走了去。

到了地方之後，孟歌見院子的門是開著的，於是便直接走了進去，然後伸手敲了敲大門，問：「有人嗎？在不在？」

「有，請問你是？」正準備拿衣服去洗的劉曉媛聽見聲音后，就走了出來。

「你可能不認識我。不過我知道你。我是喬夢蕭的朋友，孟歌。」孟歌伸出手，微笑著說。

「哦……是這樣啊。」劉曉媛還是覺得整個人都雲里霧裡的。

顧恩楠是穆思遙的死黨沒錯，喬夢蕭是顧恩楠的女朋友沒錯，可是，就算孟歌是喬夢蕭的朋友，可找到這兒來，也太奇怪了點吧。

「請問你有什麼事么？」劉曉媛問。

「是這樣的，其實，我也是穆思遙的朋友，只不過，我們之間有點兒誤會一直沒有解開。她挺恨我的。當然，其實原因在我，我以前為人處事確實挺招人恨的，但是現在，我想贖罪，也想為她做點兒什麼。正好，我有一個朋友也曾經患過食道癌，當時我全程都陪著他，最後他治好了。所以，我想也許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孟歌繼續微笑著。

有時候，局部坦白自我缺陷要比全部藏著掖著樹立自己是個大好人形象更會令人信服。

「真的？最後治好了？」劉曉媛有些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腕。

「對，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某些病在以前是絕症，但到了現在，就不一定是了。」孟歌拍拍她的手。

「可我爸不是早期發現的呢。」劉曉媛仍舊擔心。

即便醫生說了手術還比較成功，但是手術畢竟沒有徹底清除癌細胞，所以還是很讓人擔心的。

「是中晚期？」孟歌略略吃驚。中晚期的話，她似乎還沒聽說有誰治療成功過。

劉曉媛點頭。

「沒事兒，我會幫你們。」孟歌繼續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