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第二部 致雷莫斯伯爵的獻詞》(
下面接著講傷心嬤嬤的奇異遭遇
公爵夫婦見堂吉訶德的答話正中下懷,真是樂不可支,這時候桑丘說話了:
「我可不願意這位嬤嬤太太當中插一杠子,誤了我到手的官職。托萊多有個藥房夥計,舌頭比黃鶯兒還靈;我聽他說過:只要嬤嬤們一摻和,准沒好事。我的上帝!甭提這個賣葯的多麼膩味這種女人了!我琢磨著,不管什麼模樣什麼脾性的嬤嬤,反正都夠討厭煩人的;那些恓恓惶惶的就更不用說了!剛才不是說這位三裙還是三尾伯爵夫人名字叫傷心嬤嬤嗎?我們那兒管裙子叫尾巴,尾巴叫裙子,都是一回事。」
「桑丘老兄,你少說點吧!」堂吉訶德開了口,「這位嬤嬤太太是從那麼千里迢迢的地方來的,沒準不是藥房夥計說的那種。再說,這位是伯爵夫人;伯爵夫人當嬤嬤,伺候的都是些王妃誥命,自己在家裡也都是貴人一樣,手下也有嬤嬤哩。」
這節骨眼上站在一旁的堂娜羅德里格斯搭了腔:
「要是老天開眼,我們公爵夫人手下的嬤嬤們沒準也能當伯爵夫人哩!不過,國王說話就是法,誰也甭講嬤嬤們的壞話,尤其是那些上了歲數的老姑娘。儘管我算不上這一號,可我心裡清明透亮著呢,知道老姑娘嬤嬤比守寡的嬤嬤強得多。拿剪刀給我們剪毛的,小心戳了自己的手。」
「可按說呀,」桑丘也嘴不饒人,「照那個賣葯的話,嬤嬤們身上該剪的毛多了去了!不過:哪怕米飯要粘鍋,也別再去亂攪和。」
「這些個侍從哪,」堂娜羅德里格斯應道,「從來都是我們的死對頭!他們就像前廳里的遊魂,寸步不離地盯著我們。大部分工夫,他們不用在祈禱上,專門在背後嘰咕我們,挖我們的祖墳,壞我們的名聲。告訴你們這些榆木疙瘩吧:哪怕你們氣死了,這世上和貴人府邸里也少不了我們。我們情願半飢半飽,用烏黑的修女服遮蓋我們細嫩或不怎麼細嫩的皮肉,就像聖周遊行的時候用毯子捂住糞堆一樣。老實說吧,但凡有個合適的機會、恰當的場合,我準會向在場諸位和全世界說個明明白白:任何一個嬤嬤身上都樣樣美德俱全。」
「我看呀,」公爵夫人說,「我們這位好樣的堂娜羅德里格斯說得很對,太對了!不過,她還是稍微等一等吧!有的是時間細細講說她本人和別的嬤嬤們,好好駁斥藥房壞蛋那套胡說八道,也幫我們的桑丘·潘沙大人根除偏見。」
桑丘一聽馬上說:
「自打我有了點總督的派頭,我就丟掉了侍從的傻氣。什麼嬤嬤不嬤嬤的,我才不管這些雞毛蒜皮呢!」
嬤嬤話題大有沒完沒了的架勢,幸好這時候笛號和戰鼓又響起來,大伙兒知道傷心嬤嬤到了。公爵夫人問公爵是不是該上前去迎接,人家是伯爵夫人,也算個貴人呀。
「憑她的伯爵夫人身份,」桑丘搶在公爵頭裡答道,「我覺得二位大人應該上去迎接。可她又是個嬤嬤,我看還是站在那兒別動的好。」
「誰讓你說這些廢話了,桑丘?」堂吉訶德罵他。
「老爺您問誰嗎?」桑丘回答,「我自己呀!我自己就不能叫自己說了?我是您的侍從,跟您學到不少禮數。您可是斯文人當中最懂禮貌、最有教養的騎士。我親耳聽您說過,在這種事情上,寧可失之以過,不可失之以不足。好了,明人不必細說。」
「桑丘說得很對。」公爵表示,「咱先瞧瞧伯爵夫人的派頭怎樣,再說用什麼禮數待她。」
正說著,敲鼓的和吹笛的又走了進來。
作者在此處結束了這簡短的一章,又開始了新的一章,講的還是同一個故事,不過卻是全書里最引人注目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