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冀州名門齊跑路
在家族內部濃厚的商業氛圍中,甄宓對工藝精緻設計巧妙的機關造物感興趣那是再正常不過之事了,畢竟如她這般的女子又不可能出將入相,所以她也不用像二哥甄儼和三哥甄堯那樣,被逼著去鑽研儒術,平日里學習的也是家傳的煉神之法《玄水真解》,蘊養神念。
見小妹似乎對這些新鮮玩意兒很感興趣,甄儼笑道:「聽聞祁侯王景在洛陽大力推行墨學,更出資創辦了奇巧閣,製造出了許多震驚天下的寶物,傳聞中能御空飛行的熱氣球,就是奇巧閣所製造的。」
王景前不久搞出的熱氣球,如今已經越傳越廣,並且引發了諸多的猜測和幻想。
有人不屑一顧,認為這只是無知百姓的謠傳,畢竟普通人怎麼可能會飛?哪怕是這世上的絕頂高手也沒見幾個會飛的。
能在天上飛的除了鳥兒之外,便只有神仙了。
你現在跟我說有個東西能讓普通老百姓也可以飛上天?
這不扯犢子嗎!
但也有人深信不疑,不過他們大多不知道物理學原理,只是把這當成了道術仙法,認為王景是神人下凡。
種種傳說,在冀州自然也有流傳。
甄宓就對此非常好奇,逮住甄儼一個勁兒地追問道:「二哥,祁侯真的是天上的星辰下凡嗎?熱氣球究竟是不是仙家妙法啊?」
甄儼被小妹的這個問題問得哭笑不得:「祁侯是不是天星入命我不敢妄加揣度,但熱氣球並非仙法,而是對墨學的一種運用,不過我也聽說了,如今洛陽的墨學,貌似已經分家,分出了物理學派和古墨學派。」
隨著墨學復興,來自天南地北的墨家傳承,也不斷匯聚京師。
人數一多,分歧自起。
王景推動墨學的復興,自然是有私心的,更是夾帶了私貨,他需要的僅僅是利用墨學來推廣物理學,而對墨家原本兼愛非攻的那一套哲學思辯體系,卻不感興趣。
可一些比較古板的墨家門徒卻不能接受,所以他們搞起了內部分裂,弄出了一個古墨學派,來與物理學派對抗。
王景也聽之任之,反正只要不違法,你愛信啥信啥,畢竟科學經得起質疑,只有宗教和神學才不允許別人質疑和反對。
甄宓對這些學術之爭也沒什麼興趣,因此甄儼只是提了兩句,就沒再說。
隨著車隊靠近真定縣,忽然前方殺出來一隊騎兵,腰背長弓,手持戰矛,人數雖然不多,卻有一股彪悍的氣息撲面而來,讓甄儼十分緊張,立刻下令道:「列陣,戒備!」
兩千甄家的護衛,頓時擺開一個防守的陣型,將家眷護在中心。
只見他們周身的氣息藉助陣勢合為一體,首尾相連,左右相顧,比之軍陣亦不遑多讓。
無極甄氏雖然沒落,但畢竟底蘊還在。
甄儼帶出來的這些護衛可都是甄家的佃戶,他們吃著甄家的飯長大,祖上三代都受甄家大恩,因此十分忠誠。
甄儼身穿黑鯊之皮煉製而成的寶甲,策馬出列,上前問話道:「爾等何人,怎敢攔住我無極甄氏之去路?」
「笑話,這路是你家修的嗎?我看明明攔路的是爾等吧!無極甄氏就是這麼橫行霸道的嗎?」
趙興不滿地反駁著甄儼的質問。
隨後各自互報家門,這才知道是鬧了個烏龍。
甄儼以為又遇上了什麼強盜,而趙興也以為碰到了來找自己麻煩的仇家。
也就是趙興看到了甄儼身後龐大的車隊,甚至還有不少女眷,才相信了眼前之人不是什麼強盜,畢竟這年頭誰出來搶劫還帶著女眷的?
當然,真正讓趙興相信甄儼的原因,還是他那一身奢豪的裝備,尤其是黑鯊皮製作而成的寶甲,簡直金光燦燦貴氣逼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出來搶錢。
被搶的人,估計都沒他們有錢啊。
確認過眼神,是對的人,趙興當即收起了手中的長矛,隨口問道:「你們這是打算舉族遷徙至洛陽?」
甄儼笑了笑:「不是,我們甄家只是去洛陽做點小生意。」
趙興掃了一眼車隊里居然還有十歲的小女孩,頓時無語,但也懶得揭穿,很是敷衍道:「好好好,你敢說,我敢信。」
甄儼臉皮早就歷練出來了,因此一點也不尷尬,笑聲從容道:「趙兄客氣了。」
隨後甄儼也大感好奇:「趙兄弟,你們這拖家帶口的,是打算搬去幽州?」
趙興沒好氣地白了甄儼一眼:「不是,我們是打算去晉陽郡做生意。」
「做生意」這三個字,被趙興咬得很重,顯然是對剛從甄儼「忽悠」他的行為很不爽,所以當場來了個禮尚往來。
甄儼頓時覺得趙興這個人很有意思,便也爽朗大笑地回了一句:「是是是,那甄某就在此恭祝趙兄弟晉陽郡之行一路順風了。」
「好說好說,哪天你要是來晉陽做客,我定然要一盡地主之誼。」
趙興拱了拱手,也有意要與甄儼結交。
畢竟不管何時,多結交一些人脈總歸不是壞事,眼下甄家實力不凡,也很有結交的價值。
甄儼也沒拒絕,就是忍不住揶揄了趙興一句:「趙兄弟要盡地主之誼?你們真定趙家,不是只是去晉陽做生意的嗎?」
趙興被擠兌得把眼珠子瞪得渾圓:「你這人,還跟我杠上了是吧!」
「哈哈哈,玩笑,開個玩笑罷了。」
甄儼立馬告饒:「等趙兄弟什麼時候來洛陽,還請通知一聲,讓我為你接風洗塵。」
趙興很是豪氣地擺了擺手:「不用了,我大哥子龍甚得祁侯賞識,在洛陽誰關照誰還說不準呢,哈哈哈哈。」
留下這麼一句話,趙興繼續騎馬上路。
而他身後,則是上百趙家子弟,一個個年輕而充滿朝氣,更有武藝在身。
看到他們挺拔的身影,就彷彿看到了帝朝的未來氣象。
趙興帶著人離開后,甄堯才騎著馬來到甄儼身邊:「二哥,對方真是真定趙氏之人?」
「應該是吧。」
甄儼也是有點眼力勁的,看得出趙興一身武藝還算不凡,而常山國的真定趙氏據說就有一分支家族是以武傳家,通曉兵法,能征善戰。
甄堯則是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想不到袁紹竟不得人心至此,如此猛士,寧願遠赴司隸投奔祁侯亦不願意留下為袁紹效力。」
「趨炎附勢,趨利避害,不過人之本性罷了,又有什麼好驚奇的?走吧,趁著天色還沒暗下來,儘快入城安頓。」
「是。」
甄堯領命而去。
如今的冀州大地,如無極甄氏和真定趙氏這般對袁紹、韓馥之流離心離德的名門望族,只怕會越來越多。
而大量的人口與財富,為了逃避戰亂帶來的風險,要麼如甄家這般南下,要麼如趙家這般西遷。
終究還是南下的更多,畢竟晉陽太小,而且又是邊郡,時刻面臨鮮卑人的襲擾,非是善地。
至於劉虞治下的幽州,雖然還算安定,而且離得也比較近。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劉虞與公孫瓚之間,遲早要決一勝負,因此北上幽州的人終究是少數,大量的財富、知識和技術,還有受過教育的高級人才,都紛紛向著司隸、并州和兗州轉移。
王景雖然大搞改革,得罪了擁有大量田產的世家與豪族,可王景也不斷出台政策鼓勵工商業的發展,大力推行法制,嚴厲打擊不法行為,禁止權貴濫用私權,因此頗受一些開明世家的歡迎,認為王景有明主氣象,是個值得依賴之人。
在王景的治理下,京師四郡,豫州北部,還有大半個兗州,彷彿已經成為人間樂土,是亂世之中,最讓人安心的所在,因此才能吸引到如此多的名門和望族前來安家落戶。
這便是所謂的人心向背,用腳投票。
兗州東郡,治所濮陽城。
這座屹立於黃河以南的古老城市,如今正在褪去之前黃巾軍入侵所帶來的戰爭傷痕,大量湧入的外來人口和外來財富,讓這片土地煥發出了全新的生機。
白馬渡口,一座新建的酒肆二樓。
隔著扶手看向不遠處熙熙攘攘的港口,郭嘉笑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先賢誠不欺我。」
而在郭嘉的身邊,則是坐著荀攸,只見他舉碗豪飲,眉宇間神色從容,同樣讚歎不止:「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看來主公的計謀已初見成效。」
「是啊,戰火熾然,冀州動蕩,民心又豈能安穩?鄴城之失更是極大地動搖了袁紹的威望,據聞一些世家已經開始對他有所怨言,支持也越來越少了。而主公的威勢,卻是水漲船高,天下格局,自此分明矣。」
直到這時,兩人才總算是徹底看明白了王景冀州之戰的宏偉布局。
以天地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寥寥几子落下,就顛覆乾坤,扭轉時局,這等智慧、謀略和決斷,當真是震撼人心。
王景幾乎是一隻手,就掀翻了袁紹在冀州的大好局面,同時也讓勝利的果實,從冀州轉移到了自己的手中。
財富,人口,這些能夠奠定天下霸業的養分,正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冀州轉移到兗州,轉移到洛陽,轉移到王景的口袋裡,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郭嘉手拿酒碗,站在扶手前,遙望整個北方大地,抒發心中感慨:「從此以後,冀州再不復天下第一大州之名。」
荀攸也是目光灼灼:「主公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當真是為我等開了眼界,想不到戰爭還能這樣打。」
郭嘉也是頷首,對這個觀點表示認同:「主公深謀遠慮,確實讓人驚嘆,所以我們也要拿出一點真本事來了,不然身為謀士,卻不能為主公出謀獻策,豈不是很丟臉?」
「你啊你,多修點口德啊。」
對於郭嘉的俏皮話,荀攸也是無可奈何,越聽越是覺得郭嘉在笑話自己。
「奉孝,公達,何事聊得如此興起?」
王景忽然到來,穿著一身黑底紅邊的錦衣,雖是常服卻透露出一股威嚴和霸氣,龍行虎步,器宇不凡。
郭嘉和荀攸二人見到王景,當即起身行禮:「見過主公!」
王景輕輕扣了一下桌面,溫言笑語說道:「都坐吧,不必拘禮。」
人主需要威嚴,往往是因為自身功業不足,實力難以服眾。
但王景卻不需要繁文縟節來增添他個人的威望和地位,因為他的威望和地位,都是在戰場上一刀一劍血戰而來。
想要動搖他的權威,唯有在戰場上正面擊敗王景本人才有可能。
因此私底下相處的時候,王景表現的極為隨和,但屬下的謀士和武將,卻沒人真敢對王景無禮。
敬畏之心,早就隨著王景在戰場上的不斷勝利,而逐漸加重。
荀攸叫人取來一個新的陶碗,隨後又要來一壇新的黃酒,這才幫王景斟滿:「主公今日出行,怎也不告訴我與奉孝一聲?」
王景拿起酒碗,大口豪飲:「痛快,我也就是出來隨便看看,算是微服私訪吧。」
黃酒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酒類之一,源於華夏,且唯華夏有之,與啤酒、葡萄酒並稱世界三大古酒。
王景杯中的黃酒,是真正的純古法釀造,滋味醇厚,而且營養豐富,是名副其實的液體蛋糕。
比起蒸餾過的白酒,王景還是更喜歡黃酒多一些,尤其是加入了些許火棗之類的靈果釀造,滋味辛辣,陽氣十足。
王景一連幹了三碗,感覺到小腹中緩緩升起一團熱火,他才隨手抹了抹嘴巴,挑起話題:「眼下韓馥怕是要支撐不住,我軍是否應當北上?」
想了想,荀攸第一個開口:「主公,以目前的局勢,袁本初還不能死。」
郭嘉也附和著荀攸的建議:「然也,如今我軍兵力不足,難以北上佔據冀州,與其出戰,不如繼續對冀州持續放血,從而戰略上削弱敵軍的潛力。」
如今冀州內戰打得如火如荼,鄴城作為爭鬥的焦點,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你死我活的戰場,韓馥軍與袁紹軍互相廝殺,屍骨堆疊如山。
王景只需率數千騎兵,就有很大概率繞后突襲,陣前斬殺袁紹,從而滅掉這位歷史上的北方霸主。
不過荀攸和郭嘉都反對這麼做,主要是需要留下被削弱的袁紹,繼續牽制公孫瓚,避免黃河以北的領土中,出現某位諸侯一家獨大的局面。
雖說王景現在和公孫瓚是結盟狀態,但一紙盟約,在爭霸天下的大業面前,根本沒有任何份量。
只要想,隨時都能撕毀。
「既如此,那便先讓他們斗一斗好了,趁此良機,我軍可從容整頓兗州內務。不知二位可有良策?」
王景不動聲色地詢問。
雖然他已入主兗州,以衛將軍的身份兼領兗州牧,但是北軍眼下還並未實際上控制整個兗州,將這裡變成自己的地盤。
荀攸和郭嘉對視一眼,最後還是郭嘉開口:「兗州除治所昌邑之外,下轄陳留、東郡、任城、泰山、濟北、山陽、濟陰、東平八個郡國,我軍已得其六,唯有泰山、濟北二郡國,仍在張超和張邈兩兄弟手中。」
「哦,他們不肯降服?當真不怕死嗎?」
王景現在可沒什麼耐心和這兩兄弟周旋,抓緊時間一統兗州,然後恢復兗州的生產建設,讓這裡的人口和資源迅速從潛力轉化為實力才是第一要務。
郭嘉熟知豫州和兗州的內部情況,因此便為王景解惑說道:「張孟卓與張孟高兄弟二人,大概是獲得了外力撐持,所以認為自己有了可以談判的籌碼。」
「外力?是北海孔融,還是徐州陶謙?」
王景感慨,果然貪婪害死人啊。
歷史上張超和張邈都被曹操斬殺,並且夷滅三族,不是沒有理由的。
就憑他們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和能耐這一點,殺他們就不為過。
郭嘉冷聲一笑,面帶不屑之色:「也許是兼而有之,畢竟主公若一統兗州,疆域便同時與青州和徐州接壤,對孔文舉和陶恭祖而言,是莫大的威脅,他們當然不願意看見那種局面,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王景自起兵以來,無有敗績。
顛覆冀州一役,又展現出了強大的智略和計謀,因此面對強勢無比的北軍兵鋒,無論孔融還是陶謙都如芒在背,不敢有絲毫的輕視和疏忽。
所以二人才會頻繁派出使者,表示支持張超與張邈兄弟,在背後為二人提供糧草和武器,其中陶謙更是秘密支援了張超三千丹陽精兵,讓他增加了幾分和王景對抗的底氣。
種種布局,為的也不過是盡量拖延住王景的腳步罷了。
無論是孔融還是陶謙,都不認為張邈與張超會是王景的對手,他們所期望的,其實也是以拖待變。
而張邈和張超兩兄弟也不傻,知道單憑自己,絕不是王景的對手,因此也不敢有絲毫挑釁的舉動,反而一直非常低調。
王景派人過來徵集糧草,他們就乖乖地雙手奉上,但是卻暗中拒絕王景委派的官員,拒絕一些對他們不利的政令在泰山和濟北兩地推行。
「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王景殺心已動,畢竟卧榻之內,豈容他人鼾睡?(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