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嘴炮破城
郭嘉顯然是個捨得加錢的人,他的話彷彿惡魔的低語,在曹操耳邊幽幽響起:「兵器,糧草,甚至是將軍最急需的戰馬,我主皆願意開啟互市進行交易,而惟一的條件,不過是將軍不能向北擴張勢力。」
原本曹操對郭嘉的話很是不以為然,覺得郭嘉根本開不出什麼能讓自己心動的條件。
然而,兵器、糧草,甚至是珍貴無比的戰馬,當這些東西被當成籌碼擺到曹操面前時,他的思緒,凌亂了。
他的意志,動搖了。
曹操的呼吸,變得粗重,目光更是灼灼地凝視著郭嘉:「開出這樣的條件,是王元旭太過自信,還是狂妄到不把我曹孟德放在眼裡?」
不得不說,對於郭嘉的條件,曹操極為心動。
可曹操乃是老謀深算之人,他深諳談判之道,哪怕心中已有決定,有時也要故作為難一番,如此方能討價還價,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人生就是一場騙局,誰的騙術更高明,誰就能詐住對方,佔據更大的優勢。
許子將的月旦評,說曹操是亂世之奸雄,毫無疑問正是看中了他思維中的「奸詐」和「狡猾」。
而曹操的前半生,也憑藉著這份奸詐和狡猾,無往而不利。
只可惜,這一次曹操挑錯了對手。
郭嘉並未被曹操所表現出來的態度所誤導,而是嘴角含笑說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此間只你我二人,奮武將軍又何必惺惺作態?」
很顯然,郭嘉早就看穿了曹操的思緒,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因此說話更是毫不客氣:「我軍強悍,天下無敵,將軍你若真敢挑釁,屆時我主震怒,捨棄所有的對手,揮軍南下要掃滅將軍,不知屆時將軍身邊的所謂盟友,又有多少願意站出來傾力助你?」
「你在威脅我?」
曹操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剛毅的面容上,更是浮現出幾分怒容。
「威脅?錯了,只是一個小小的提醒。」
郭嘉深知曹操這種梟雄人物,心性剛強,真要逼急了,怕是會不惜死戰,因此郭嘉並未過分威逼,僅僅是調侃了兩句便又聊回了主題:「奮武將軍,優秀的獵手,會謹慎選擇自己的獵物。如今貴軍困守豫南,若選擇與我軍衝突,除非大勝,否則焉能有所收穫?」
曹操聞言陷入沉思,他的發展確實遇到了瓶頸。
首先是許縣附近的地盤基本上都已經是有主之地,想要繼續擴張,就得和周邊的勢力爆發衝突。
而與王景軍交戰,毫無疑問是最先避免的選擇。
在曹操的推演中,哪怕是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逼退王景,維持原狀。
而一旦激怒王景,其他人都有緩衝的餘地,自己卻必然是首當其衝,許縣位於豫州中部,一馬平川無險可守,與北軍交惡的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王景只需自陳留出兵,揮師南下,一個月內就可殺至許縣,屆時兵臨城下,曹操實在想不到自己那什麼去抵擋。
不過一想到自己原本是可以背上兗州,入主中原的,曹操就氣不打一處來:「哼,我困守豫南,是拜誰所賜?現在你卻要我助你,未免太過強人所難。」
郭嘉哈哈一笑:「奮武將軍,我主天下無敵,又如何需要你的幫助?眼下反而是在下為將軍你指一條明路,助將軍攻城略地,開疆拓土啊。」
「祁侯倒是打的好算盤,慫恿我去進攻周圍的諸侯,讓吾等自亂陣腳,自相殘殺,好為北軍能從容吞下兗州嗎?」
曹操表情陰冷,他此時也算是看出了王景的戰略意圖,更明白了郭嘉今日來見自己,目的就是為了唆使自己出兵,與其他諸侯「內訌」。
然而看穿了計謀,卻不代表一定能有應對之法。
如今的曹操,困居於一隅之地,四面八方都是其他勢力的地盤,北有王景,南有劉表,西是袁術,東為陶謙。
想要擴張地盤,只能打別人。
而王景是他無論如何也打不過的最強勢力,所以剩下的選擇,不言而喻。
郭嘉正是吃准了這一點,所以不急不躁,懶得給曹操開出更多的條件,語氣淡然地說道:「奮武將軍,許縣乃四戰之地,想要防守談何容易?究竟要是要揮軍北上,爭難料之勝負,還是南下東進,取易得之戰果,將軍是聰明人,必會做出聰明的選擇。」
說是選擇,曹操卻明白,自己根本無從選擇。
「如果我答應貴方的條件,我所需之物,何時能夠送過來?」
曹操已經有了決定,他在朋友和利益之間,在經過一番艱難的決定之後,十分乾脆的選擇了利益。
張邈雖然是他曹操的好兄弟,但為了大局,也只能委屈一下好兄弟了。
聽到曹操的答覆,郭嘉也絲毫不覺意外:「隨時都能送來,不過事先聲明,物資和戰馬,都不會立刻到賬,而是分成三期,陸續交付。」
「分期?」
曹操聽地眉頭一皺,顯然不能接受這種兌現模式:「就不能一次性付清嗎,難道你們不相信我曹孟德的人品?」
「將軍真要我回答嗎?」
曹操拿人品說事,直接就被郭嘉小小的嘲弄了一番。
畢竟和一位奸雄談信譽,那才是真正的腦子有病。
兩人又商議了一陣,或者應該說是爭執了一番,才最終確定了物資和戰馬的交付數量,已經交付日期。
曹操想要儘快地武裝部隊,增強實力,好尋找機會對周圍的勢力發動進攻。
但郭嘉也在防著曹操一手,擔心他拿了好處不辦事,更擔心他拿著王景的援助,結果掉過頭來打豫北。
聊完了正事,月色正濃,郭嘉起身告辭。
曹操卻有幾分不舍,郭嘉這等智謀之士,天下罕有,就算是敵對勢力派來的,相處時互相討論,偶爾也能聽到幾句金玉良言,實在是讓人大獲裨益。
倒是郭嘉心情比較平靜,拒絕了曹操的挽留:「如今深夜,正是我悄無聲息離開的最好掩護。對了,嘉提醒將軍一句,當裂痕開始產生,那就再難彌補,有些事情,將軍當早做決斷才是。」
留下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郭嘉起身告辭。
倒是曹操,跪坐在蒲團上,因為郭嘉的這一句話,久久無言。
之後的幾天時間裡,曹操頻頻接見張邈,卻是矢口不提派出援兵的事情,這可把張邈給愁壞了,無奈之下只能去找了同為兗州名士的陳宮。
「公台,我初來之時,孟德便口口聲聲答應吾出兵共擊王元旭。可如今數日過去,孟德卻不見動靜,你說這援兵,究竟是有還是沒有?」
張邈的話十分委屈,讓陳宮於心不忍,便去找了曹操詢問起此事來:「孟德,王元旭已率軍殺至汶陽,若再不出兵營救,恐怕就要救之不及了。」
很顯然,陳宮是真正關心張邈與張超安危之人,他更關心兗州的局勢。
失去了張邈和張超對北軍的鉗制,想要光復兗州怕是難如登天。
曹操心知瞞不過陳宮,只能道出實情:「公台,與王元旭開戰實乃得不償失,不如先拿下新野和汝南二地,趁勢擴張地盤。」
然而陳宮卻不肯答應:「孟德,王景暴虐無道,天下有識之士當共擊之!豈可為了一己私利就與敵人苟合,反而去攻擊其他的盟友呢?」
「盟友?憑他們也配?」
曹操對此頗為不屑,實在是和一群豬隊友在一起,讓他分外心累。
看到曹操的態度轉變得如此迅速,陳宮一沉思,便當初綳著一張臉:「孟德。你是不是私底下見過祁侯派來的特使了?」
曹操沒有回答,而他的答案,更是不言而喻。
陳宮當即恨鐵不成鋼說道:「孟德,你糊塗啊!眼下正是北軍實力分散,內部最為空虛之時,在這種狀況下出兵,必可使王元旭左支右絀。到時候他自亂陣腳,自顧不暇,則我軍可趁勢北上,成功光復兗州啊!」
曹操搖頭:「公台,王景兵鋒之盛,天下無敵,若我出兵,可有勝利的把握?若是不能取勝,白白耗費糧草不說,萬一戰敗,許縣的基業,可還守得住嗎?」
很顯然,在曹操看來所謂的光復兗州就是個賠本的買賣。
別說成功的概率本就很低,縱使最後做成了又能如何呢?
北軍退守虎牢關,只需休養生息個一兩年,就可重新殺出來。
而那時候自己照樣要首當其衝!
消耗自己的兵力去為其他諸侯創造崛起的機會,如此犧牲小我成就大我,此時黑化的曹操根本不會去考慮哪怕片刻。
他現在只想南下打開新局面,最好是能離北軍遠遠的,這看門狗誰愛當誰當。
奈何陳宮出身兗州,心中始終以世家的利益為最優先考量,因此奪回兗州的態度十分堅決:「孟德,吾等可以聯手袁公路,夥同陶恭祖,一起合圍兗州。甚至派人聯繫遠在長安的皇甫義真,兵逼潼關。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王元旭即便真有三頭六臂,他又豈能防守得過來?」
「還是說孟德你打算背棄誓言和盟約,對其他盟友出手?」
陳宮目光死死盯著曹操的眼睛,看得曹操一陣心虛,根本不敢與陳宮對視。
兩人在戰略方向上,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曹操想要從別的地方擴張地盤,而陳宮卻一直想要奪回豫北,奪回陳兗州,將王景的勢力攔腰截斷。
到時候兗州東部地區就成了一片飛地,阻斷北軍繼續擴張的趨勢,將王景鎖死在虎牢關內,阻止他繼續推動新政,危害世家和豪族的利益。
兩人都是固執到了極點的人,心中一旦做出決定,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所以最終誰也沒能說服誰。
陳宮離開了曹操的府邸,回去之後,馬上和張邈碰面:「孟卓,抱歉了,我沒能說服孟德出兵。」
「啊?這可如何是好!」
張邈急了,曹操不肯出兵,剩下的袁術和陶謙,還有遠在北海的孔融,一個個更加靠不住。
至少曹操的軍隊還稍微能打一點,而且距離陳留也近,可以很快就馳援自己。
奈何他的謀算,被郭嘉一手瓦解,這次山長水遠地跑來曹操這裡,他主動是白跑一趟,無功而返了。
張邈帶著希望而來,卻帶著失望離開。
在張邈離開之後,陳宮心中也開始充滿陰霾,與曹操之間,產生了難以癒合的裂痕。
兩人的關係,不再親密無間,甚至陳宮每日陰沉著臉,讓曹操再也難以猜測陳宮內心之中的真實想法。
汶陽城外,泰山郡與魯國之交界處。
原本一座人口不過數萬人的小縣城,此刻卻是大軍雲集,旌旗飄揚,其中甚至王景剛剛組建完畢,親自率領的神武軍。
總兵力將近三萬人,兵強馬壯,以泰山壓低之勢,浩浩蕩蕩而來!
其中騎兵八千,步軍兩萬,軍氣衝天而起,彷彿化作一把舉之無上案之無下的黑色巨劍,擁有蕩平天下的豪邁之氣。
三千神武軍作為先鋒,由王景親自率領可謂是銳氣十足,來到汶陽城三里之外,遙望城郭進行戰場勘查,即將開啟成軍之後的第一戰。
高崗之上,秋風習習,涼意陣陣。
王景身邊,站著軍師荀攸,此刻也在為王景訴說汶陽的地形特徵:「主公,汶陽本為魯國轄地,如今被張邈手下劉翊所踞,此地南有漕水,北有濁河,實屬易守難攻,想要拿下,恐怕至少需要五日。」
「五日?」
王景沉吟不語,這個時間,有點長了。
但攻城這種事,一旦急躁,傷亡就大,而且還有失敗之虞,因此最是急躁不得。
想要拿下汶陽這樣的堅城,還是得把巨石炮調來,直接轟碎城門,破城而入。
「巨石炮何時可以抵達?」
「啟稟主公,須三日方可。」
王景有些無奈,局勢的運輸非常依賴道路系統,而且因為很多結構部件非常精密,因此難以就地取材製作,時間上也來不及。
荀攸便向王景建議道:「主公,攻城為下,攻心為上,發動攻勢之前,或可先行勸降。」
「可有把握?」
如果可以不用攻城,王景倒是也願意省下麻煩。
荀攸露出自信的笑容回答道:「主公大可放心,劉翊非是固執之人,他當日也曾駐守陳留,親眼目睹巨石炮之威力,當知曉僅僅靠城牆和城中的陣法保護,是決計守不住汶陽的。只要我前去曉以利害,必可讓他開城而降。」
「好,那就拜託公達你了。」
王景從善如流,當即派出荀攸,讓他在兩軍陣前勸降劉翊。
同時王景也很擔心荀攸的安危,特意命命令太史慈道:「子義,軍師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屬下遵命!」
太史慈態度恭謹,立刻站在荀攸的身後,給他當起了貼身保鏢。
兩人騎著馬,來到城門外。
荀攸還欲再進,太史慈攔住了他:「軍師不可,再往前,就要進入城牆上方弓箭手的射程範圍之內了。」
有了太史慈的提醒,荀攸便勒馬而停,然後催動思能之力,對著城內開始千里傳音:「劉子相,可敢出城一敘?」
汶陽城的城門上,劉翊表情凝重地看向了下方,發現來的人並非王景,而是荀攸,除了一位身穿銀底紅邊鎧甲的年輕小將之外,也就只有十幾個騎士隨行護衛。
劉翊不願墮了自己的威風,區區一個謀士,都敢來見自己,自己若是不出去,怕是軍心又要大跌。
帶著幾十名親衛,劉翊便策馬出城,來與荀攸會晤。
「子相兄,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
一見面,荀攸就笑著打了個招呼。
劉翊卻是長嘆一聲:「論風采,吾不過敗軍之將,何及公達之萬一?」
亂世之中,武將大多喜歡建功立業,名揚天下。
而劉翊卻是武將中的另類,雖然一身戎裝,可他實際上卻是一個優柔寡斷儒門的名士,縱使一身武藝,偏偏最不喜刀劍染血。
早在被舉孝廉之前,家世豐產的劉翊,就經常救濟他人而不求回報,賢名遠播。
如此品行高潔的道德之士,若治理一縣一鄉,必可造福一方,奈何亂世之中,道德往往只能刻畫在一個人的墓志銘上。
荀攸對劉翊雖然敬重,但如今兩軍交戰,他可絲毫不會因此而放水:「子相兄,其實只要你肯束手就擒,欲止兵禍易如反掌。」
「這……」
心中到底還是懷著忠義,因此一時半會,劉翊難以下定決心,還想開口求情:「公達,我家主公並無意與祁侯作對,佔據泰山與濟北二郡,也只是想要一塊落腳的地方,也願意尊奉祁侯的統治,難道如此伏低做小,亦不能換來一絲和平嗎?」
荀攸臉色一正,反駁劉翊道:「子相兄,當初陳留城破,爾等自縛於陣前,我主可有大開殺戒?」
劉翊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只能回答:「不曾。」
荀攸隨即又問:「我主對張孟卓,張孟高二人,可有任何為難和迫害?」
劉翊垂頭喪氣,還是只能回答:「不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