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八卦在後勤阿姨們之間傳播,傳來傳去又添了不少細節,諸如李決那天到的其實比負責早飯的阿姨還早,或者他拎著保溫桶離開的時候神色是擔憂中夾著一點溫柔。
大家都喜歡李決,但快五年了也沒看出了李決對誰有特別的喜歡。那天早上不在場的阿姨們就不太信,覺得李決看起來不像是會做這種體己事的人。負責熬粥那位阿姨就反駁:「哎呀,神仙也是會動凡心的咯。」
從今年新入職的幾個女研究員一直猜到旁邊小學的年輕老師,阿姨們都好奇誰是這位幸運女主角。
喝到粥的應允承對此一無所知。一覺醒來隱約有意識昨晚是李決照顧了他一晚,按照紙條上寫的順序一一吃完葯和水果,病是徹底好了。接下來兩天應允承又恢復到八點五十五分出現在研究所門口的作息,但卻沒再碰上李決,躊躇了幾天下決心特地去找李決道謝,走到他辦公室門前卻關著門,路過的同事跟他說:「找李工啊?李工今天請假了。」
應允承下意識懷疑是不是那天的感冒傳染給了李決,想發消息問一問,又怕不妥當。
應允承覺得煩,他以前——在聽到俞揚的話之前,他是沒有這些多餘的顧慮的。
沒有見到李決,午餐的時候卻在食堂碰見俞揚。
俞揚跟一塊兒打籃球那幫研究員在一起吃飯,見應允承好幾天沒出現,有人大聲招呼他說:「小應,今天來打球啊!」
應允承笑著點頭,也沖那邊喊一句:「好啊。」
俞揚是在應允承吃完飯還餐盤的時候站到他旁邊的,大概是看應允承答應了打球,以為之前那點不知道為何而起的尷尬消失了,小心地跟在應允承旁邊講:「小應,你沒生氣吧?」見應允承搖頭,又說:沒生氣就好,沒你打前鋒總覺得沒那麼帶勁兒。」
兩個人並排著走了一陣兒,誰也沒說話。俞揚想到今早的所見所聞,趁著這時候食堂里人少,站得離應允承更近了,討好似地講:「之前李工那事兒,我知道你覺得是我在亂講謠言,但我真沒騙你!聽說他大學時候的男朋友找來了,今早在研究所門口指名道姓要找李工。」
俞揚一直以為應允承之前生氣是氣他亂編排李決的取向,巧在證據今天就出現在研究所里,他想跟應允承解開這層誤會。
今早俞揚去找他叔叔的時候,他叔叔正在跟門崗的執勤人員核實情況,也沒避著俞揚,那人如實轉述道:「我跟他說了我們這裡來訪必須做登記,他一直說是李工朋友,我解釋了只有親屬才能探訪,後來他就說……他說,他跟李工以前……搞過對象,問能不能算親屬。我們只好給李工打電話,李工就帶著他走了。」
俞揚看起來是要往下講細節的樣子,應允承卻沒耐心聽。他打斷俞揚,往前走了兩步跟俞揚拉開距離,回頭說:「我想起來今晚有點事,先不去打球了。」
應允承知道俞揚並沒有騙他,但他也並不想在聽俞揚說下去。李決這樣的人,不管男女,當然永遠不缺人喜歡他,有過一段感情並不是什麼稀奇事。「李決是個同性戀」和「李決是個談過戀愛的同性戀」並沒有什麼區別。大學是最適合談戀愛的年紀了吧,李決念的那所學校,有湖,有草坪,秋天有一條銀杏樹道,應允承猜,李決應該和喜歡的人在這些地方有過非常快樂的記憶。
心緒蕪雜,應允承又想,那個人來找李決幹什麼呢?為什麼之前會和李決分開?
應允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戴上耳機聽帕格尼尼,音樂暫時令他平靜與專註,這幾天不在狀態落下的工作進度太多,應允承打算趁早補回來。專心做起事來時間倒是過得很快,等到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拍拍他肩膀問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飯,應允承摘了耳機看一眼電腦上的時間,已經六點半了。
也許是生過病的原因,應允承還是沒什麼胃口,同事又建議他:「不想吃東西的話也下去走走吧,你在這兒端坐了一下午都沒見你動動。」
應允承於是跟同事一起下樓,鎖電腦之前刷新一遍郵箱,有李決在的兩個項目今天下午都沒有他的郵件,到了樓下應允承抬頭飛快瞥一眼李決辦公室的窗戶,仍然沒開燈。
應允承陪著同事一起走到食堂門口,要折返回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於是問同事:「你知道研究所的溫室在哪裡嗎?」
同事給他指了方向,一副瞭然的樣子:「李決讓你去照看他的那些瓜瓜果果吧?他對這個也太上心了。」
應允承沒解釋,笑著跟同事招招手,往溫室走。
溫室是真的溫室,厚塑料布搭起來的大棚。應允承推開木門,開了燈,氣溫並不好聞,但好在不難看,果蔬五顏六色,看起來是一直有人在悉心照料。應允承一直走到葡萄架後面,正看著一顆顆綠葡萄發獃,木門又吱呀響起來。
應允承以為是後勤人員,下意識要站出去解釋自己並沒有幹壞事,卻聽到一把他沒聽過的聲音喊:「李決。」
應允承於是被釘在這葡萄架后,一動不動。
剛剛開了燈,來人應該不會不知道裡面有人,可是並沒有人在意會不會有旁聽者。應允承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停在離門很近的地方,剛剛說話的人嘆口氣,繼續說:「你沒少在這裡花時間吧?還在學校的時候你就愛研究這些東西,有一次抱著一盆水培蒜去上力學,老師還開玩笑你選錯專業不然日後可能要成為第二個水稻之父。」
蘇煦那時候就坐在李決旁邊,力學是李決的專業課,他一個生科的跟著來旁聽。聽了老師這麼玩笑,蘇煦坐在第一排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李決的語氣絲毫沒有平時的耐心,似乎無意在這悶熱且不好聞的大棚里回憶過去,他也不看面前的蘇煦,視線掃過大棚里的各種蔬菜水果,在一個地方稍作停留,然後徑自打斷對方:「蘇煦,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你已經講了一下午,說正事,不然現在就去機場。」
「我爸去世了。」
蘇煦沉默了一會兒,又重複一遍:「我爸去世了。這算正事吧?我們能重新在一起了嗎?」
李決並沒有去聽蘇煦的第二個問題,然後他在心裡計算從確診患癌到現在,蘇正國活了多少年。
蘇正國多活的這些年頭,正好等於李決和蘇煦分開的時間。
李決認識蘇煦是因為在大英課上坐同桌,又順勢被分到一組做pre,連口語練習也要被強行捆綁。剛開始兩個人只維持課堂交流,英語老師喜歡出一些初中生才會感興趣的話題,比如我的家鄉,或者上一個暑假。第三周上課口語練習時間的時候,蘇煦沒開口問「what』syourfavouritenovel」,而是在教室里一陣嘰里呱啦的英文對話里跟李決講:「失敬失敬,聽說你是去年物理競賽全國第一。」
那一年最後一道軌道測算題讓李決整個比賽發揮得無比順利,實驗分加筆試分排下來,總分全國第一。蘇煦找物院的朋友打聽了李決,除了高分,那位朋友還跟蘇煦分享了這個傳奇人物的另一半故事:拿了第一,卻拒絕參加國際賽。
蘇煦當時感嘆:「哇,不知道該說是狠人還是酷哥。」
蘇煦跟李決說這句話的時候比了個雙手抱拳的動作,像大俠遇到惺惺相惜的大俠,李決看得好笑。老師注意到他倆的動靜,後來點了他們起來做對話示範,兩個理科生平時都不怎麼讀小說,拉著李決開小差的蘇煦站起來搶先一步發問,需要回答小說名字的李決當場卡殼。下課回宿舍李決也找了生科的同學打聽這個害他在三十個人的課堂上答不上問題的人,蘇煦當然也是競賽保送上來的,聽說還混學生會。
兩個人就這麼熟了起來,英語課上經常趁著口語對話時間扯扯別的:最近在玩的遊戲、做的實驗、圖書館哪個位置插頭充足又容易佔座兒。期末最後一周蘇煦約李決到學校附近的肯德基複習,需要考前突擊的政治課通選課都考完了,剩下幾門專業課李決根本不需要複習,但李決還是去了。
這家肯德基離宿舍樓最近,又二十四小時不打烊,來這裡幹什麼的學生都有,複習看書的、談戀愛的、打桌游的甚至有拿了簡易麻將來打的。凌晨的時候店員開始清洗機器,更吵了,鬧哄哄的環境里李決想要開口提議不如回宿舍睡覺,蘇煦卻在這時候問他:「我能追你嗎?」
李決並不知道是在哪個細節里暴露了他的取向,但一切都發展的順理成章。期末兩個人都考完最後一門的那天晚上,在湖邊散步,後來就接了吻。
一切都非常非常好——從那個寒假開始到大三,兩個人連對未來的規劃都出奇得合轍。他們打算申請同一所學校不同專業的ph.D,蘇煦甚至跟李決描繪過兩個人都順利拿到offer之後如何拿下永居,入籍,然後結婚,買一個大house,領養一位小朋友。
大三的暑假李決回了家,那一陣李決家裡氣氛難得的好。距離大概稀釋了他和李進明之間的矛盾,不在一起生活,李進明反而比較容易意識到兒子是一流大學里的天子驕子。李進明和周靜也很少再吵架,家庭對於李決竟然也變成了一個可以不再躲避的場所。
萬事如意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了。能夠每天在家吃一頓平和無爭吵的晚餐,白天李進明和周靜出門上班他就在家跟蘇煦視頻,偶爾跑回高中打打籃球。
一直到八月的一個晚上,李進明的手機響起來,李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查郵件,他最近忙著聯繫導師拿推薦信。那邊講電話的並不是本地人口音,李進明一開始還以為是騷擾電話,直到對方講出「你兒子」、「同性戀」這些字眼,李進明全程沒怎麼說話。掛掉電話之後也沒有動作,周靜嫌他擋住了電視,讓他站開一點。
李進明沒站開,他回過神來直接走到李決面前給了他一巴掌。
隔天打電話的那個人——蘇煦的父親就帶著蘇煦找來了李決家。
蘇煦這一周帶著父母來李決家鄉旅遊,事先並沒有告訴李決,本意是想給李決一個驚喜。到了戀人成長的地方,昨晚跟著爸媽吃完飯散步回酒店氣氛正好的時候,蘇煦決定出櫃。
出櫃的事情他跟李決提過,他想在出國前就跟父母說清楚,想讓他和李決這段感情獲得認可與祝福。李決跟他提過家裡父親脾氣不好,打算等到在國外立足了再說。蘇煦那時候心疼李決,又有些慶幸自己家庭和睦,沒有李決這些煩惱,靠在李決肩頭講:「還好我爸媽從小都不打我罵我,我估計我爸會氣一陣兒,可我媽肯定向著我,我媽向著我我爸慢慢也會心軟啦。哎,你爸凶就凶吧,你來給我爸當兒子好了,我喜歡的他們一定喜歡。」
蘇煦父母聽到兒子坦白是個同性戀,的確沒有打也沒有罵,蘇正國只是想辦法拿到了李決父親的電話,在電話里囑咐李決的父親管好自己的兒子。
那一次兩個家庭的會面沒有人願意去回憶,全是難堪。蘇正國說明來意,言簡意賅將兩個人的感情歸咎於李決的誤導,不顧蘇煦在一旁極力反駁。李進明卻並沒有回罵,他順著蘇正國的話幾乎全程都在咒罵妻兒,順便當著所有人再賞了李決兩個巴掌。李決沒有任何動作,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就當著自己年輕戀人的面,把生活里最稀爛的一部分擺出來給他看。
最後是蘇煦的父親先待不下去,帶著一直情緒激動的蘇煦走了。
但那都不是李決最絕望的時候。李決不怪蘇煦出櫃,雖然這時機不如他想的成熟。李決回卧室,站在窗邊看樓下的蘇煦父子。蘇煦在前面走得又急又快,蘇正國追上去攬住兒子的肩。
蘇煦沒有騙他,他的確有非常好的父母,李決相信假以時日蘇正國和太太會接受兒子不符合常規的性取向。
李決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家裡又恢復雞飛狗跳。李進明讓妻子請了假在家看著李決,不讓李決出門。晚上李進明必然要在飯桌上陰陽怪氣,或罵或諷。
周靜仍受了脾氣糟糕的丈夫二十年,每每覺得忍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想到李決,那是令她驕傲的兒子,是她忍讓丈夫的唯一原因。周靜白天在家和李決沒有太多交流,只有一次,母子兩人坐在一起吃午飯,周靜突然哭起來,問李決:「你為什麼就不能替我爭爭氣?」
李決那時候的生活一半在這種糟糕的家庭關係中,每一天的生活都在重複青春期最想逃開的那些場景,無法預測脾氣的李進明、軟弱而充滿怨懟的周靜以及一場又一場沒有由頭的暴怒和爭吵。而另一半,李決在等他和蘇煦的事情出現轉機。蘇煦見不到他,手機被收掉,只能每天都在學校的bbs里給他發站內信,兩個人聊申請進度,聊開學后要做的事情。李決願意忍耐,他覺得這忍耐有期限,只要畢業去了美國就好了,那時候蘇煦應該已經獲得父母的理解,而他自己並不會再奢求和睦的親子關係,他可以想辦法把周靜接到美國,而李進明,他願意給他很多很多錢。
開學前一周,李決都已經交完學校的申請,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過來,蘇煦在電話那邊說:「李決,我要走了。」
蘇煦等不了李決。蘇正國回家之後一直嚷身體不舒服,家裡人以為他太過動怒傷了身子,半個多月還是不見好,去了醫院,檢查出來是癌。
李決聽見蘇煦的聲音,就像以前跟他描繪他們去美國之後的生活,結婚,買個大house,領養一個小朋友,但這次蘇煦講的是蘇正國出國治病的安排。
蘇煦走得急,航班就在兩天之後,蘇正國的病早治療一天存活率就高好幾個百分點。李決那時候還年輕,大學揮別糟糕的家庭關係后在和蘇煦的感情中獲得開心與安穩,於是有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樂觀與勇氣,後來回想起來是太天真了。
李決想要去送蘇煦,他想蘇煦把父親送過去治病總還是要回來把書念完的,他得去見蘇煦一面,讓蘇煦不要擔心,他會回學校幫他料理一切必需的手續。在火車站的時候李決接到李進明的電話,怒吼著讓他趕緊回家,不要再做丟臉的蠢事。李決關了機,把李進明的聲音隔絕在那個他確信不會再帶來任何快樂回憶的家裡。
那次火車竟然延誤,但蘇煦的航班準時起飛。李決到機場的時候,蘇煦已經走了。
李決那時候就有預感,他和蘇煦是非常好的一場夢,但這場夢也許要到頭了。
李決回家面對李進明的震怒。李進明這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過分,他打了周靜,堅持認為李決這個病是周靜這個瘋婆娘慣出來的。然後李進明打電話到李決學校給他辦了休學,剪了李決的身份證。
李決並不是走不掉,證件可以補辦,現在如果真的和李進明打起來,他未必會落下風。但李決沒法兒帶周靜走。李決找到了院里的一位副院長,那位副院長年輕,學術成就斐然,一直十分欣賞李決。李決如實向他說明了事情的真相,並請求他的幫助。
一直到有一天蘇煦的越洋電話打過來,跟李決說,他不會回來了。
大概是那次在機場已經領悟了這段美好的、充滿快樂的關係本質只是一場夢,李決非常快的接受了這一切。
他不再跟李進明做抗爭,副院長聯繫到他說院里願意出面跟他父親談一次,李決拒絕了。收件箱里收到了申請學校的offer,李決對著留位截止時間發了會兒呆,把郵件拽進了垃圾箱。重新回到學校的時候同一屆的同學都快畢業了,有人問他:「怎麼骨折傷這麼久啊,好了吧?」
李決點點頭:「好了。」
應允承把自己藏在葡萄架後面,一動也不敢動。李決一直沒有說話,叫蘇煦的那個人一直在講,講他父親當年治病的經過,講他在美國怎麼拿著肄業文憑重新申的學校,很長很長,像是要把分開這些年的經歷都講盡了,最後他說:「我在灣區買了房,我們以前說過的一切都還算數,我從來沒有忘過。那一年倉促出櫃是我太幼稚了,我沒想過會給你造成這麼大的傷害,我爸已經不在了,他沒法兒再跟你道歉,做兒子的,只能懇請你諒解他。」
蘇正國直到去世,都在沒跟兒子提起過這件事,李決、性取向、女友這些事情好像從來沒存在過。蘇煦在病床前做孝子,來探望的親友無一不感嘆這個幸福家庭如今遇到了唯一的憾事,蘇煦仍然是眾人口中的模範兒子,哪怕並沒能帶著妻子來孝順父親,也被解讀為過分專註事業。
那一年蘇正國在李決家裡製造的鬧劇好像根本不存在,這段家庭關係中好像沒有一點裂痕,直到蘇正國最後一次呼吸,沒人任何人去打破這種表象。
蘇煦有時候甚至懷疑在李決家裡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蘇正國沒有給李決的父親打過電話,李決的父親沒有當著他們全家的面扇李決耳光,罵李決的話比蘇正國罵的還難聽。那一天也是蘇煦真正了解李決的一天,原來李決也是有不如意的,而且是這樣的不如意。但現實又時刻提醒蘇煦,發生過的就是發生過了,他並沒有和李決去到大洋彼岸,他們所暢想過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不知道該怪誰。
蘇煦知道在李決家裡事態的發展其實超過蘇正國的預期,他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不是李決家裡發生的一切太過難堪,給蘇正國時間也許他能慢慢接受,就像他媽媽,早就心軟了。怪李決的父親嗎?蘇煦偶爾也會假設,如果當時不是和李決戀愛,如果對方的父親沒有這麼極端,他會不會已經和當時的戀人建立了一段法律承認家人祝福的同性`關係。
可李決有什麼錯?一段戀愛關係中能體會到的最好的,李決都讓蘇煦體會到了。
李決只是運氣不太好,做對了無數選擇題,卻沒有辦法選對父親。
李決和蘇煦是一本爛賬。誰欠誰已經分不清楚,一個故事該有的愛恨情仇,都發生過了,到最後李決回想起來,再沒有任何感覺。
「行了,蘇煦,都過去了。」
蘇煦像是沒聽見一樣,固執地問:「新買的那套房子有落地窗,床頭燈是個發光的地球儀,這些都是你以前說過的,你跟我去美國好不好?我們可以去看領養機構……」
李決打斷他:「我去不了美國,我也不會去。」
「蘇煦,你去美國那次我坐火車去北京想送送你,沒趕上,那時候我不願意信,但其實故事早在那時候就結局了。你今天來找我,不過是給這場戲補上最後的演職表,你就算坐到清場,也不會等到彩蛋。晚上九點還有一班航班,你訂票吧,我送你去機場。」
木門關上的時候,應允承才敢用力呼吸,溫室不透氣,溫度又高,他覺得喘不過氣兒來。他彎著腰,雙手扶住膝蓋,心臟已經跳得非常快,他應該要趕緊出去透氣才對。
那門卻又打開,沒有人走進來,腳步聲停在那裡。
「應允承,走的時候記得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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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好像比之前的都要長,可能要改一下主樓簡介,本文主題破鏡重圓,主要講述李決和蘇煦的愛情故事,第一章改成兩個人在諾貝爾頒獎禮狹路相逢。
當年情其實可以再寫長一點我感覺。先去睡了,到這裡已經差不多三萬五了,再更個一兩章我可能要開始階段性修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