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二章錢師爺畏禍走山東賀夫人鳴冤展罪證(2)
小路子眼睛一亮,說道:「一看就知道您是讀過大書的,說得真好!三十六計走為上,既如此,我們也逃他娘的!」「你說得何其容易!」錢度噗哧一笑,「這案子本來不是你們做的,頂多不過是個『人證』,證實了賀某人是『自殺』也就結案了。你們一逃,便落了個『畏罪』的名。姓劉的就是因為尋不到替死鬼才苦心這般設計。你們若逃走,他豈不正好順水推舟把殺人的罪名推給你們?」他簡單的幾句話便剖析了其中的要害,一聽便知確是熟牘老吏,幾個人哪裡肯放他就走?只是哀懇他幫著拿主意。錢度嘬著嘴唇只是沉吟,說道:「我得趕緊走路,實在顧不上,你們看看外頭這風這雨這夜……」
「郝二,你去捆紮錢爺的行李,賬不用結了。」申老闆見錢度拿腔調,忙央求道,「好歹替小人們出出主意——店裡還有一頭大走騾,我送錢爺當腳力,算小的們一點孝敬……」
「嗯……」錢度轉著眼珠子,手托下巴站起身來,思索片刻說道:「想一點也不連累你們,這是做不到的。有兩層意思你們要牢記——」他搖著步子慢吞吞說道:「一,劉康並不想把你們直接扯進案里,他只想叫你們作證,他離店時賀道台還『活著』。這一條你們不等用刑就予以證實。但是你們又要說明白賀道台這人平素見人話不多,總是深居簡出,你們不曉得他的根底。二,賀道台『自盡』你們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拼著吃幾板子也要這麼說——要知道這麼大的案子肯定要驚動朝廷,將來總有掩不住的時候,如果打得受不得,你們就隨他說,『自盡興許是真的』。大不了將來東窗事,落個『屈打成招』。」他笑了笑,「有這兩條就保住了根本,再塞點錢給衙門裡上下打點,取保候審,把店裡浮財轉移了,也犯不著人人都在這裡受苦。有申老闆頂著,等結案了趕緊賣房子,一定了之,免得將來翻案時候再受牽累。」一轉臉郝二已經進來,便問,「我的行李呢?」
郝二忙道:「都給爺準備好了,在西側院后角門洞里,我怕驚動東邊……」「好,我這就走了。」錢度沉著地說道:「就照我說的,這樣你們吃虧最小。不要怕,要知道他們更怕你們呢——咱們後會有期!」說著系好鞋帶徑自消失在門外黑夜雨聲之中。
三個人象童生聽老師講書般聽完錢度的話,急急商議,決定由郝二、小路子帶上店裡所有錢財連夜潛回蘇祿陵鄉下看風勢、申老闆和幾個小夥計留下頂案於,裡外使勁共渡劫難,待到一切停當,已是雞叫二遍了。
德州府離濟南只有三百多里地,錢度單身一人,行裝簡單,也虧了申家老店那匹大騾子,真的能走能熬,疾走十二個時辰,連打尖用飯第二日凌晨便到了濟南。錢度心裡自有主意:自己是個刑名師爺,這會子忙著到制台衙門投奔李衛總督,就算收留了自己,眼見德州這麼大人命官司,審這官司,省里必定要派員前往。新來乍到的人難免要拿來「試用」,豈不是一盆子熱炭往自己懷裡倒?天一放明,錢度便在總督衙門對門一家大客棧住了下來。
在濟南住了三天,錢度飽覽青山秀水林泉寺觀,什麼千佛山大明湖遊了個遍,還去趵突泉品了兩次茶,德州府的案子已轟動了濟南。人們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賀觀察有「瘋迷症」,犯了病,自己想不開上了吊繩;有的說是撞了邪祟,弔死鬼尋替身尋到了他;有的說是前世造孽今生還報,被冤魂索了命去的。自然,也有的說賀露瀅的死因不明,另有原委的。茶樓酒肆一時間眾說紛紜,錢度都不大理會,只聽說總督李衛和巡撫岳濬已經合折上奏,按察使衙門已停止審理別的案子。臬台喀爾良親赴德州,會同德州府讞理,待官府那邊鋪擺停當,錢度才帶了河南巡撫的薦書徑往制台衙門投刺謁見李衛。約莫一刻時辰,才聽裡頭傳出話來:「請錢先生籤押房外候見。」錢度只好跟著戈什哈沿著甬道、迴廊走了好一陣才來到衙西花園月洞門口。聽到籤押房時斷時續的談話聲和咳嗽聲,便知李衛正在會客,便側身站在花廳門口靜候。那戈什哈輕手輕腳進去不知說了句什麼,出來告訴錢度:「大人請先生花廳里吃茶,岳巡撫和湯藩台正在裡頭議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