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無處尋匿的屍體
舊橋上一定發生了什麼。
她咽了口唾沫,嘴唇抖了抖,繼續接下去。
「舊橋人少,加上我身體不舒服,所以、所以我開得、比較快~」
她呼吸開始有些急促,眼睛一直盯著桌子,擱在桌子上的手有些發抖。
「你撞人了?」
我看著她,語氣儘可能的淡,我看得出她的愧疚,所以,沒必要加重她的焦慮。
她赫然抬頭盯著我,淚眼汪汪。
臉上的肌肉微微的發抖,久久無法開口。
最後的最後,她只是緊緊的抿著眼,重重的點頭。
判爺上半身往椅子上一靠,「呼」的一下舒了口氣。
「死了?」
她聽見個死字,整個身子都在發顫,肩膀一抖一抖,泣不成聲。
雙掌攤開,捂著臉,猛的搖頭。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那個小姑娘,十來歲,她、她忽然自己半道上衝出來,我、我剎車、剎車都~我、我本來是想報警的,我手機都掏出來了,可是、可是我看到半山上、沖、衝出兩個人,我~我~」
所以,是肇事逃逸!
可是,據我所知,舊橋最近並沒有肇事逃逸案件。
「撞了人之後,你又去了哪裡?」
我跟判爺對了個眼色之後,他看了劉玉銀一眼,合上本子出去了。留下我繼續盤問。
看她不像是說謊,但卻也並不能直接洗脫她的殺人嫌疑。
畢竟,撞人不能撞幾個小時吧?
劉玉銀整理好情緒,輕拭掉臉上的淚水。
「當時我很慌張,所以我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停留,但是,也不敢直接回家,而是、而是直接掉頭回來,又不敢回公司,只好、只好急匆匆的跑到我哥家裡躲起來。」
「那時候大約十點多,我在我哥家裡躲了好久,一直到凌晨三點鐘,等情緒平復得差不多了,這才出來,誰知道,一出來就看到那個女記者跪在大廈門前,我一看到她,就想起我哥的死,以及她添油加醋報道我哥時候的嘴臉,所以沒忍住,直接朝她吐了一口口水,後來,我不敢繼續走舊橋,所以,從新橋開車回家。」
「你看到她跪在地上,難道沒有察覺,她已經死了嗎?」
老鬼顯然不能理解。
劉玉銀說起女記者,目光都變得銳利了不少,臉上的愧疚,取而代之的成為厭惡。
「我當時很焦慮,一開始確實沒發現,還罵了她幾句,可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完全不像平日那種綠茶婊作風,這才仔細看,發現她整個人已經僵了。」
「你發現人死了,還不報警?」
我覺得老鬼這話問得很沒腦子,她撞死人都沒報警,這個時候報警,豈不是惹火上身?
誰知劉玉銀冷哼一聲,目露凶光,嘴角還洋溢著一絲落井下石。
「這種婊子,死了活該,這就是她的報應,我還真該好好感謝殺她的人。」
嗯,好深的怨毒。
「那你的傘呢,你怎麼解釋?你九點多了,為什麼還特意開車進去買把傘,又是怎麼,把傘遺落在案發現場的?」
話題一旦脫離了女死者,劉玉銀立馬就恢復了她膽小懦弱的一面,低著頭,語氣很低的回答我的問題。
「我本來是在附近的藥店買葯的,然後出來后想起家裡的傘壞了,一直沒時間買,看到對面小賣部還開著門。於是順便就買了。」
她工作的地方是高新區,附近幾乎沒有藥鋪、商店之類的,一路上也沒有可以停車的地方。那棟大廈又是他哥居住的地方,她想必比較熟悉,這番說辭雖然說得通,但是,難免有些邏輯硬傷
所以,如今只要確認了車禍事故,那她的證詞,至少能成立百分之五十。
「那你怎麼把傘遺落在案發現場的?你用來打女死者?」
這個理由有些借口,但是,總比她說「我是給她撐傘」來得可靠吧?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大部分事情都認了,唯獨否認了一把傘。
「沒有,我撞人之後,太慌張,把包包遺落在現場了,傘裝在包里,一起丟了。」
丟了,在肇事現場?那傘為什麼會從舊橋跑到了案發現場?這開車都得十幾二十分鐘吧?
大爺的,這長的哪能是腳啊,必須是翅膀啊。
作為一把傘,你咋不上天呢?
可是,她好像沒有必要說謊啊,肇事逃逸她都認了,沒必要執著一把傘吧?
此時,判爺回來了,一進來,就滿臉怒火的盯著座位的劉玉銀,
「嘭」
一聲巨響,險些沒把桌子砸出一個坑來。
鐵砂掌!
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劉玉銀,你說你那晚撞了人?」
劉玉銀顯然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瞪大眼睛,臉上掛著污痕,一臉懵逼。
「是、是啊!」
「你、撒、謊!」
判爺一下子,幾乎將正半個身子都探出去,高出劉玉銀一截,威壓的盯著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我已經打電話問過那邊的交警了,根本就沒有這麼一件事,而且,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他們特意派警員出去查探過了,一切完好,根本沒有一點出過車禍的痕迹,別說是血跡了,就連剎車痕迹都沒有。還有~」
判爺惡狠狠的盯著劉玉銀,慢慢坐回椅子上,一口捉起我的杯子,「咕咚、咕咚」的悶了幾口茶。
如果我這個時候跟他說,我今天早上沒刷牙,他會不會打死我?
「全市醫院我都查過了,那晚出車禍的確實有好幾個,但是,壓根沒有你說的十幾歲的小姑娘。你怎麼解釋?」
劉玉銀一臉不可置信,彷彿是什麼天方夜譚似的,手忙腳亂、迫不及待的強調。
「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撞了,真的撞死人了,你肯定是搞錯了,我,我有行車記錄儀的,你可以去查。
「不,不對,我、我把它弄壞了,不過,我的車,你去看我的車,肯定有撞過的痕迹。」
「不用你交,我已經找人看過了,油得嶄新。」
判爺老實不客氣的打斷她。
劉玉銀整個人都癱軟了,雙掌捂著臉,諾諾的一句。
「我、我把它油了一遍,可是,我沒有撒謊,沒有~」
我跟老鬼對視一眼,整個人都有點方。
真的,我還是頭一回見,有人這麼努力的證明自己是殺人犯的。
然而,判爺卻一臉冷漠,冷冰冰的盯著她,感覺潛台詞就是,你編,你繼續編。
我拉了他一下,三個人就出去了。
我感覺她沒有撒謊,因為,如果她是編的,她沒理由把自己往肇事殺人上推。
這不是典型的把自己往死里作嗎?
「雖然呢,她沒有撒謊的必要,但是,破案講的是證據,不是『我看她不像』,萬一他娘的她就是這麼一個死變態呢?」
判爺一出來,騰地把雙腳擱到了辦公桌上。
「可是,如果她要編,為什麼不編自己在家睡覺呢,還給自己扣上一頂肇事殺人的帽子,傻不傻?」
老鬼如是說道。
判爺卻不以為意,反唇相譏一句。
「你覺得一個正常人會在不下雨的晚上,千里迢迢的去買傘?」
這倒是真的。
我正想笑,忽然意識到什麼,問了一句。
「那晚什麼時候下的雨?」
「氣象局說,凌晨四點半。」
兩人不解的看著我。
「那在下雨之前,氣象局最早發出下雨訊息是幾點?」
老鬼跟判爺對視一眼,當老鬼還迷迷糊糊,半懂不懂的時候,判爺已經第一時間衝到電腦前面,「啪啪啪」的開始使喚起電腦來。
「什麼時候下雨,跟她是不是兇手有必然的聯繫嗎?」
老鬼迷糊的問我。
真的,有時候跟一個二百五生活,太特么累。
「你還記得兇手給女死者打了一把傘嗎?」
他點頭。
「那打傘是為了什麼?」
我問他,他居然還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才給我一個答案。
「擋雨唄。」
「對啊,那擋雨的前提就是,兇手知道要下雨,或者當時已經在下雨了,不是嗎?」
從案發現場來看,那把傘綁得辛苦,而且,跟兇手想要製造唯美浪漫的氣氛有些不搭調,如果兇手不是提前知道要下雨,他是絕對不可能費時費力做這些無用功的。
此時,判爺給出一個結論。
「當日凌晨四點二十分。」
凌晨四點二十分!
很好。
「我們假設,她是在發出預告的第一時間,掌握了下雨這個訊息,然後,她能在那一秒遁地到案發現場,七十二變為女死者打上傘,前後只花了一秒鐘,那也就是,她是凌晨四點二十分從大廈出發,然後,四點四十分到的家。即便中間省去所有障礙,二十分鐘的時間,似乎也不足以走完那段路程。」
從她公司到家裡起碼需要四十分鐘,大廈距離稍微近一些,但是,三十分鐘絕對少不了。
「你的意思是,她不可能花二十分鐘,走完四十分鐘的路程?」
老鬼終於跟上我們的思維了,難得啊。
我正想點頭,可是,判爺卻提出質疑。
「如果是我,超速加上闖紅燈,二十分鐘還是有些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