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章 家國巨變（二）

第2天半夜，清姿正在睡夢中，忽然聽見轟轟隆隆的巨響，夾雜著成千上萬人的嘶吼和喊叫。

清姿爬起來，院中傳來1陣喧嘩，有人在大喊：「梁軍進城了！」

清姿披了衣衫走出房門，庭院中燈火大亮，下人們都跑出了屋子。

清姿沿廊道走到雲懷珠房間，雲懷珠也披衣坐了起來。

這時，忽然1陣暴風驟雨般的馬蹄聲響起，像是大隊兵馬從府門外的街道賓士而過，伴隨著兵器鏗鏘聲和粗暴的呼喝聲。

有個僕人爬上夏府院牆張望，然後朝院中喊道：「有好多兵馬朝開化坊那邊去了！」

清姿1驚：開化坊——那是崔府所在的街區！

第2天，清姿1早就去主院打聽消息，夏謹言進宮尚未回府，夏魯奇不知去了哪裡，只有齊夫人坐在堂上，冷冷地盯著她，撲了粉的大圓臉白得嚇人，像1整塊被凍上的肥肉：「邦傑的師父孫德昭背叛了崔胤，昨晚他率領神策軍打開城門，迎接梁軍入城。又充當先導，帶著梁軍直奔崔府，將崔胤父子抓捕了。朱友倫是梁王愛侄，這回崔氏父子逃不脫1死了。若有人將崔鄰打死朱友倫的起因說出來，你就自求多福吧，你這個禍水妖孽！」

清姿再也忍不住滿心悲憤，眼中燃著烈烈怒焰，叫道：「又不是我去勾引朱友倫，是他非禮於我，怎麼反而罵我？」

「住口！還敢頂嘴！你1個待嫁之女，就該待在閨中，怎敢私下去見未婚夫婿？夏家怎麼養出你這麼沒廉恥的小娼婦！」齊夫人厭惡地瞪著清姿，多年的怨毒突然之間爆發了出來。

清姿從小到大何曾被人這樣罵過，1時氣血上涌，腦子發暈，不管不顧地喊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做夢都想做個娼婦，只可惜沒那姿色！」

「你說什麼？」齊夫人震驚地瞪著清姿，沒想到賤人生的女兒敢這樣對她講話，氣得從座位站起來，跨上兩步，大袖1揮，狠狠1耳光甩到清姿臉上。

隨著「啪」地1聲脆響，清姿被打得撲倒在地，鬢髮散亂地披垂下來。

半晌，她才捂著臉慢慢地直起身來，狠狠地盯著齊夫人，凌亂髮絲下，原本嬌美的臉腫了半邊，嘴角1縷血痕蜿蜒淌下。

夏魯奇1回府就得知清姿被母親打耳光的事，心急如焚地就往西院去。

清姿1動不動坐在椅子里，臉上敷著冰涼的井水浸濕的巾帛，看見夏魯奇進來，她理都不理。

「打得重嗎？我看看……」夏魯奇上前就要揭開清姿敷在臉上的巾帛。

清姿手扶著巾帛，扭過頭去，仍然不理他。

夏魯奇跟著她轉過去，又要揭她臉上巾帛。

清姿再次將臉扭向1邊，夏魯奇身影1晃，清姿以為他又跟過來了，正要轉朝另1邊，卻見夏魯奇正對著她，閃電般地出手，將她臉上巾帛1把扯下。

清姿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他剛才是虛晃了1下，氣哼哼地用1隻手擋住臉，另1隻手攤開：「快還給我，我趕緊把紅腫敷下去，以免娘親看見會傷心！」

夏魯奇嘆口氣，將濕巾帛還給她，聲音沉痛：「你別怨我娘，她也是太著急了……我堂舅給她回信說，朱溫聽聞侄子死訊，哭暈過去，發誓要將兇手剖心挖肝為朱友倫報仇。我堂舅打點了朱溫派到京師查問死因的使者，使者跟朱溫沒提到你，只說是崔鄰所為。然而如今梁軍進城了，若是聽誰說到你，就怕朱友諒為了給他弟弟報仇，遷怒到咱們家……」

「難怪你娘嚇得連稱呼都變了，在家裡都不敢直呼朱溫的名諱了，開口閉口尊稱他為梁王。」清姿冷笑1聲，秀麗眉目間滿是鄙夷。

「你也別鄙視我娘，你可知道從昨晚到今天，梁軍殺了崔家多少口人？」夏魯奇眼裡浮起1絲畏懼之色。

「我以為只殺了崔胤父子？」清姿也是1凜。

「哼……」夏魯奇的神色既憎惡又懼怕，「梁軍殺了崔胤府中3百餘口人，現在還在滿城收捕所有清河崔氏的族人，聽說搜出了4百多人，全部推到東市斬首……」

清姿倒吸1口冷氣，只覺得1股森森寒意從脊背直升起來，全身血液都快要被凍結了。

4百多年的門閥巨族——清河崔氏，就這樣被佃農出身的朱溫1朝屠滅殆盡！

半晌，她才怔怔問道：「聽說是你師父開門迎梁軍入城，也是你師父作為先導帶梁軍直奔崔府？」

夏魯奇垂下頭，神情複雜：「師父他……」

「他會不會也這樣把咱們賣了？」清姿顫聲問。

「不會，絕不會！」夏魯奇毫不遲疑地大聲道，「師父和師娘1向對我關愛有加，那日馬球場出事，他別的事不管，首先叫親兵護送我倆回府。而他和崔胤當初不過是為對付宦官暫時結盟。那年皇上被劫持到鳳翔，崔胤趁機掌控朝廷，以私通鳳翔的罪名剷除了大批異己。我記得師父對此頗有微詞，可見師父跟崔胤並非1條心。」

夏魯奇對孫德昭的判斷是準確的。

孫德昭開門迎降，立了大功，梁軍統帥朱友諒對他格外倚重，仍令他統領神策軍，助朱友諒接管京師。

這日，朱友諒忽然問孫德昭：「我聽人說，那日兇徒崔鄰害死我弟弟友倫，是為了爭搶1個美人？」

孫德昭拈著鬍鬚笑道：「大帥有所不知，崔4入早有除掉司空（朱友倫死後追封司空）之意。自打聖駕返京，崔4入就開始招募兵勇，組建龍武軍。他也曾偷偷聯絡末將，意圖將神策軍也收入麾下，此事我早已密報梁王。梁王1向信任司空，故命其宿守京師，如此重責在身，司空豈會色令智昏，為1女子誤了大事？這分明是崔4入為掩飾其謀害之心編造的謠言，企圖將罪責推到司空身上。」

朱友諒臉色頓時陰沉，1拍帥案：「正是，我弟弟1向明睿穩重，豈會為1女子誤事！崔胤這無恥老兒，編造此等謠言，著實可惡！來人，傳令下去，將崔胤父子曝屍5日，不許人收屍，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