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蕭霽將死
第299章蕭霽將死
第299章蕭霽將死
「你如今是皇城司副指揮使,你明知道,我這個指揮使坐不了幾日了,只差一步,你就能坐上我的位置,為何這麼等不得?」
蕭霽坐在軟榻上,長發垂落,鬆散的落在肩上,面色慘白如紙,雙眼之上則蒙著一塊黑布,坐在那裡,好像要隨風而逝了。
地下的人低著頭跪在那裡,已經跪了很久了,卻始終不曾開口。
「咳咳。」
蕭霽咳嗽了幾聲,拿著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跡,好像渾然不在意自己吐血了一樣,他聽不到回答,便打算再問一遍。
蕭時舟忍不住了,跳起來要揍人「你說話啊。」
蕭霽微微皺起眉頭,眼神里透著一絲疑惑和不解,他緩緩地抬起手來,阻止蕭時舟繼續說下去,對這樣的人來說,武力是最沒用的,「罷了,你見識過我的手段,我可以讓你生不如死,但你還是這樣做了,那就說明,有什麼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跪著的男子身體猛地一顫,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他突然低下頭去,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蕭霽靜靜地凝視著這個跪地的男子,嘖,罷了,還是點到為止,片刻后,他的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但這個人,會很有用的。
「你不怕死嗎?」蕭霽輕聲問道。
跪地的男子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淚光,他的聲音顫抖卻堅定:「屬下願為大人陪葬!」
蕭霽嘴角的笑容愈發擴大,他抬起手,示意那個人起身。
「不必了,活人殉葬這種事,我還做不來,走吧。」
那個人抬頭看著蕭霽,就連蕭時舟都錯愕的瞪大眼,「哥,你就這樣放過他了?」
蕭霽點點頭,這本就在他的計劃之內,但那些計劃,總會有所疏漏,會引起懷疑,現在可好,有人幫了他一把。
「你走吧,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好好活下去。」
「大人。」
蕭霽無力的靠在軟榻上,擺擺手「滾。」
蕭時舟憤憤,但還是讓那個人滾蛋了,只是心中不滿「哥若是放過他,陛下懷疑你是自導自演怎麼辦?」
「他任務成功,知道的人不會少,說不定還包括咱們陛下,放心吧,如今才是最穩妥的法子。」
蕭霽已經看不見很長一段時日了,原本他不是不在意的,這樣的疼痛苦楚,他本該習慣的,除了阿姐在的時候,他的人生從未那般順暢過,就如阿姐所言的,平安喜樂。
他原本想著,在他赴死之前,好歹要拽著一個人一起死,也好給阿姐減輕一些麻煩,但這一次,有點麻煩啊,竟然有人捷足先登,快他一步。
若是現在他開始自己的計劃,好像過於倉促了一些。
蕭霽感受著五臟六腑的疼痛,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一次,又得感受一遭那樣的痛楚了,算了,馬上就要去見阿姐了,再忍忍吧。
假死簡單,麻煩的,是要能遮掩過所有人的耳目,尤其是他,蕭霽懷疑,即便他入土了,還會有無數人把他挖出來挫骨揚灰,生怕他復活了從墓里爬出來。
有人敲門,蕭時舟過去開門,然後扭頭對蕭霽吼了一句「陛下來了。」
蕭霽就地躺下,好了,麻煩事來了。
蕭時舟蹲在蕭霽身邊,忍不住小聲嘀咕著「都遣了多少人來看了?竟還覺得不放心?陛下到底是想讓你活,還是不想讓你活啊?」
蕭霽躺在床上「誰知道?不要隨意揣測陛下的意思,我不是同你說過嗎?」
蕭時舟窩在旁邊,這一年的時間,他是跟在蕭霽身邊時間最長的,也是蕭時舟,看著蕭霽從風光霽月的蕭大人,變成如今這個形銷骨立,纏綿病榻的普通人。
普通人,就該生老病死,被一場風寒奪去性命的人也不在少數,可為什麼會是蕭霽呢?
「兄長分明是為陛下做事的,可為什麼,最後他卻成了替罪羊?
蕭時舟曾問過自己的父親,他爹沉默半響,然後告訴蕭時舟,這是蕭霽的命。
蕭時舟偶爾也會想,如果蕭霽一輩子不曾出河州府,或許這輩子也能安康喜樂,而不是如今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就要在這裡等死。
甚至,所有人,都在等蕭霽死,包括平陽侯府。
「送給我阿姐的信,這個月的送出去了嗎?」
蕭霽不敢讓人代寫,是在他眼睛惡化之後,自己提前寫下的,他能和阿姐說的話有那麼多,不過是一年的信件,怎麼會寫不出。
然後一個月一個月的送出去。
「不過,這個月好像沒有回信。」蕭時舟覷著蕭霽的神色。
蕭霽只是點點頭,然後摸索著去拿桌子上的茶杯。
「阿姐可能察覺出什麼來了。」
「那她會來看你嗎?」蕭時舟有些落寞的樣子,看上去,倒是比蕭霽更怕死一些「你要走了,臨走之前,不想見見她嗎?」
蕭霽沒有告訴蕭時舟自己只是死遁,蕭時舟的反應,會讓別人更相信他的死亡。
不過,阿姐說過,善良的孩子,該得到獎勵。
「陛下馬上就要來了,不要自找麻煩。」蕭霽拍了拍蕭時舟的肩膀。
宣武帝如今身子也不大好了,他自己就能察覺出來,但比起蕭霽來,帝王要更恐懼死亡一些。
蕭霽曾說過,若是宣武帝駕崩,絕不會留下蕭霽活在這世上,畢竟蕭霽知曉的秘密實在不少,為給新帝投誠,隨意送出去一兩個,宣武帝便會成為史官筆下的昏君了。
宣武帝本也已經寫了密旨,他若駕崩,一些人是必然要殉葬的。
皇貴妃王翎,皇城司指揮使蕭霽,赫然在其中。
只是沒想到,蕭霽竟要先一步去了。
蕭時舟看著宣武帝在蕭霽床邊悲切的模樣,卻只覺得好笑,讓蕭霽死的,不也有陛下您一份嗎?
蕭言卿一直在分出心神盯著自己的兒子,蕭時舟畢竟年紀小,容易被人蠱惑,尤其是蕭霽,蕭霽還是個少年的時候,連他都經受不住他的忽悠,蕭時舟跟在蕭霽身邊才多久,兩個人都成親兄弟了。
蕭言卿是真擔心自己日子,重情重義,如今因著蕭霽的事情,對他祖父和陛下十分不滿。
這樣會很危險。
蕭言卿目視前方,看著蕭霽氣若遊絲的看著宣武帝,君臣恨不能執手相看淚眼,分明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多虛偽的場面。
「這天下能人異士,朕不相信,竟沒有一個能救你的?」
宣武帝看著蕭霽的樣子,他從前也看過,將死之人該是什麼樣子的,哪怕看著精神頭還好,但就是能看出來,死氣是從骨頭中間滲出來的。
宣武帝親自來看了一眼,終於確定,蕭霽真的要死了。
帝王有點可惜,又有一點放心,自從他知道,蕭霽體內被下了兩種毒之後,太醫就和他說過,兩種毒,解起來很麻煩,但若先解開一種毒藥,另一種毒藥便會好解決很多。
宣武帝猶豫了數日,最後還是沉沉吐出兩個字「照舊。」
蕭霽死了,便會是他永遠的忠臣,他也可以原諒蕭霽過去在他眼底下的那些小動作。
宣武帝在蕭霽身側坐了片刻,君臣二人什麼都不曾說,卻好似勝過千言萬語。
宣武帝起身,看著蕭霽「朕會厚葬於你,但,子昭,你不能再活過來。」
蕭霽笑了,「這是自然,陛下放心,微臣會在下面等著殿下的,想來,也等不了幾日了。」
宣武帝眼底閃過一絲陰狠,落在蕭霽身上,卻沒有留下半分痕迹。
平陽侯府隨侍的人已經跪了一地,帝王拂袖而去,他們趕忙去送,片刻之後,蕭言卿回來,看著蕭霽正摸索著起床,讓蕭時舟去扶了一把。
「都到今日了,你還非要刺陛下一下,你說,你這是圖什麼呢?」
蕭霽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這難道不是才讓陛下放心嗎?」
蕭言卿掃了一眼蕭霽,半旬前才給蕭霽量身做的衣裳,這個時候已經寬大了幾分,看上去,比蕭時舟這個抽條的少年人都要纖弱一些。
蕭言卿還記著,他父親當初帶著這孩子進京的時候,就曾說過,要讓蕭霽來做平陽侯府的生路,但到底是一條性命,這個時候,難免會有些不舍。
「知道朕為何不生氣嗎?」
宣武帝坐在龍輦上突然開口,旁邊的人都不敢答話。
「子昭英年早逝,他該怨朕的,若是連這一點怨恨都沒有,朕才要懷疑他如今這性命垂危是真是假。」
宣武帝看到了,蕭霽的怨恨,已經,這孩子在走之前怕是還要做點什麼,而他,便是因著那一點愧疚,也要放任蕭霽的所作所為。
這大半年的時間,蕭霽的身體每況愈下,但對皇城司的掌控卻半點不曾放,況且,蕭霽打壓老六,也是為著朝堂的平衡,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雷霆雨露,皆為君恩。」高公公垂著眼,輕聲回了陛下。
宣武帝合上眼「蕭大人到底也是國之棟樑,讓諸位皇子也都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