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6 癲火
黑色的夜裡，滋生了一個黑色的惡魔。
孤兒院的走廊上，遍布著汽油，一個戴著醜小鴨面具的男人將一桶桶汽油打開。
刺痛的臉部，不斷提醒著他，心中那份難以洗刷的恥辱。
王虎奪走了他最重要的面子。
那麼自己就燒毀他最重要的善良。
這不是一場報復。
而是一場報應。
咔噠——
當亮色的打火機點燃黑暗時，也映照出了王九臉上的醜小鴨面具。
新的火焰可以使舊的火焰撲滅。
大的痛苦，可以使小的痛苦減輕。
哄——
伴隨著剛剛入冬的寒風，打火機的火苗被吹到了地上的汽油上。
躁動的火焰如一隻新生的惡魔，開始一路吞噬，明晃晃的火焰，給這個漆黑的夜晚，增添了一股毀滅的狂歡。
一開始，沒有人注意那跳動的火光。
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平靜地睡在一樓的大通鋪里。
只有陳念慈睡在二樓，其餘的工作人員也都下班回家。
鐵門處的保安，也被王九擊暈。
王九走到門口，拿出一把新鎖將鐵門鎖死，然後安靜地欣賞著火焰一路向上蔓延。
咳咳咳——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孤兒院的大通鋪頻繁地傳來了咳嗽聲。
屋內充滿了白色的煙霧，將一個個孩子從睡夢中嗆醒。
一隻火苗，爬上了一個孩子的棉被，熾熱的感覺，燙在了孩子的皮膚上。
緊接著，第一聲尖叫傳來。
「啊——」
二樓，睡夢中的陳念慈，也被這股尖叫聲給驚醒，可是她剛剛睜開眼睛，就被瀰漫在屋內的濃烈厭惡給迷了眼睛。
咳咳咳——
燃燒帶來的灰塵顆粒，使得陳念慈無法呼吸。
她抬頭望去，發現房間的木門正在被一團大火攻擊。
「啊嗚——」
底下，孩子們的哭喊聲越來越密集。
心急如焚的陳念慈也顧不得那麼多，將被子披在身上，然後拼盡全部力氣朝著門口衝撞而去。
咔嚓——
一半被燒成焦炭的木門直接破碎開來，不過許多火花濺射在了陳念慈的被子上。
邪惡的火焰瞬間就開始纏繞著她。
陳念慈將被子甩開，踏著赤腳，穿著睡衣，馬不停蹄地趕往一樓。
邊跑，她的鼻子里也聞到一股濃烈的汽油味兒。
一樓的火勢明顯要比二樓更加嚴重。
身為一個女人，一個在困難時候都要找肩膀依靠的女人，此刻卻變得堅毅了幾分。
她硬生生地頂著火焰的灼燒，用自己的赤腳，不斷地踹向孩子們通鋪的大門。
砰——
砰——
門口的陣陣響動，也瞬間激起了孩子們的求生欲。
只可惜火焰已經順著窗戶爬進了屋內，一層層棉被被點燃，孤兒院的木床成為了最好的燃料，許多孩子看著眼前如同地獄般的場景，只得無助地哭喊嚎叫。
咔嚓——
突然，木門被陳念慈踹開。
一股濃烈的火勢撲面襲來。
嚇得陳念慈不斷後退，她的腳也被燙得通紅，上面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出來，快出來！」
陳念慈對著屋內大吼道。
孩子們慌亂地往外沖，屋內的煙氣也越來越嚴重，再加上人群的擁擠，好幾個孩子被踩踏在地面，被地上蔓延的汽油擦遍了全身。
火焰就跟嗅到了血肉的野獸，轟然在孩子們的身上點燃。
「啊嗚——」
「嗚嗚——」
慘叫跟痛苦聲融為一體。
陳念慈一瘸一拐地朝一旁的滅火器走了去。
她此刻是多麼的絕望，此刻是多麼希望能有一個人出現幫助自己。
然而孤兒院的鐵門口，守著的卻不是一個英雄，而是一個看著這一切的惡魔。
他伸出手，嘴裡發出奸笑，將烈火吞噬孤兒院的畫面拍了個照，然後匿名發給了王虎。
繁重的軀體化為灰燼，
絕望的人才獲得永生。
......
每當王虎進入睡夢中時，噩夢就如期而至。
不過這一次，他並未看見張力那張血淋淋的臉。
而是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校園。
他的雙手死死抓住天台的邊緣，底下一群人在擔憂地看著自己。
「王虎！」
忽然，李愛火的聲音傳來，只見李愛火趴在天台邊緣使勁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自己。
這一刻，王虎頓時想了起來。
這次的夢境，是哪次回憶。
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哥哥王彪，將自己當作人質，弔掛在學校天台的邊沿，威脅李愛火。
可是李愛火義無反顧地衝上來營救自己。
王虎的心裡，不免浮現出一絲歉意和內疚。
明明他跟李愛火才是最好的兄弟。
可是為什麼......
轟——
突然，一股熾熱的火焰將自己吞噬。
周圍的場景再次發生改變。
一家燃燒著的店鋪出現在眼前。
一旁，一個女人大聲阻止著自己。
突然，一個兇狠的身影撲了上去。
王虎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撲向女人的，是自己！
此刻，他徹底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只見另一個失去了理智，極其兇狠的王虎，死死地掐住女人的脖子，彷彿跟她有血海深仇一樣。
「住手.......」
「你......不應該這麼做......」
王虎的嘴裡，小聲嘀咕著。
只可惜，另一個王虎卻什麼都聽不見。
我......
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很顯然，旁觀者的視角，讓王虎更加清晰地認知了自己。
他已經淪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混蛋。
轟——
突然，眼前的場景再次發生了轉變。
一家髒兮兮的修車店展現在了自己面前。
王虎的心境瞬間變得乾淨祥和。
他看見一個穿著工裝的王虎，不顧身上的油污，認真地趴在汽車底盤上，檢修著汽車。
轟——
突然，汽車發出了轟鳴的引擎聲。
穿著工裝的王虎，無比激動地爬了出來，然後用一種極其滿足的眼神，看著這台被自己親手修好的汽車。
在修車鋪的時光，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
王虎在一旁看著，也不由得笑了笑。
嗡——
伴隨著一陣耳鳴。
夢中的場景再次轉變。
轉眼間，自己就置身於一家高級餐廳內。
閃耀跳動的燭火，打在自己跟陳念慈的臉上。
五分熟的菲力牛排絲毫未動，高級的葡萄酒不斷起著泡沫。
陳念慈思緒複雜地看著自己。
「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願意共享你心中的秘密？」
「為什麼你不願意對我敞開心扉？」
面對陳念慈的追問，王虎的心中充滿了歉意。
人和人最親密的關係，不是赤身裸體，而是分享內心最深的痛苦。
王虎慢慢張開了嘴唇，可依舊慢慢合上了。
他做不到。
做不到將真實的一面展現在陳念慈面前。
說什麼？
說我是個殺人犯？
說我是個縱火犯？
說我是販毒集團的重要人物？
說我做的那些慈善，不過是為了讓內心受到安撫？
說我只是把孤兒院當成心靈的療養院？
真相，比謊言要更加傷人心。
王虎牢牢地閉上了嘴巴。
他的心情無比複雜。
嘟嘟——
枕邊，手機傳來的震動，將王虎從夢中拉扯到了現實。
雖然進入了夢中，可是他的思緒卻沒有進入深度睡眠。
這不過是一場夢，更像是對自己過去人生的一種反思。
他轉了個身，看著屏幕發亮的手機。
猶豫了一下，想要無視這條半夜發來的信息。
可是閉眼之後，再也無法投入剛才那麼沉浸的夢中。
索性拿起了手機，可是打開一看。
只見那夢中的桃花源，此刻卻變成了地獄。
罪惡的火焰，焚燒著孤兒院。
他嚇得起身，腦袋上驚出了冷汗。
可是他的心裡，卻覺得不該是這樣。
明明是我犯下的過錯，為什麼要讓孤兒院那些善良的孩子受到懲罰？
這個世界.....
糟糕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