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粉我師友(上)(7)
十幾天之後我們回到廣州,大家餘興未消,於是就下棋,參加者有餘華、韓東、張min、楊克、張檸和我。***玩到凌晨3點,楊克帶著大家出到賓館門外的一個小攤吃夜宵。當每個人的肚子都感到舒服的時候,便不斷說一些廣東的好話。余華望著燈火通明的馬路說廣州真好,這麼晚了還有夜宵。本來就展著笑臉迎接大家表楊廣東的楊克,臉忽地一下笑得更歡了。他說這就是國際大都市的好處,哪像你們北京,晚上十點鐘所有的商店就關門了。楊克的那一笑,簡直可以用燦爛來形容,即使是他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也不過如此。我們都知道這笑里是有一絲甜蜜和得意的,因為他一直就以生活在廣州而自豪。當時我真佩服他的聯想能力,因為在南方人眼裡,那隻不過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吃攤,賣一點兒炒粉加幾瓶啤酒,他怎麼就把這和國際大都市想到一塊了呢?
後來,我認識了從福建來到廣州也跟楊克成為朋友的謝有順,我們以一種理論家的表在分析楊克的笑容時,驚訝地現他是一個干一行愛一行,在一處愛一處的人,比如他現在身在廣州,那麼沒有什麼比你表揚廣州更讓他高興的事了;比如他是寫詩的,那麼你表揚詩歌這種形式肯定會比表揚他的詩更令他興奮。他總是先為自己生活的環境做廣告,再為自己從事的詩歌爭地位,然後才來跟你理論自己的詩寫得好不好?或者說他根本就不跟你理論後面的事,整個一個「先詩歌之憂而憂,后廣州之樂而樂」。
不過楊克的樂好像永遠大於憂,我很少在他的臉上看到什麼沉重的表,就是去打官司的路上偶遇了張梅,他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不熟悉他的人還以為他見了美女就把官司給忘了。而實際上,楊克是一個可以從任何事里找到樂趣的人。去給單位打官司,他可能會想這是去體驗生活;朋友欺騙了他,他會得意於自己終於又認清了一個人的本來面目……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有的事,我們就是把眉頭擰成了疙瘩,也找不出一丁點兒去做的理由,但是楊克還是要硬著頭皮去做。比如用自己的身份證一次又一次地去為那些沒有廣州身份證的人辦手機、辦汽車入戶、辦存摺掛失……你難道能夠說這是因為楊克要在別人的面前顯示自己有一張廣州身份證嗎?我想不是,唯一的理由就是楊克比較善良,比較相信別人,有俠義心腸。好多曾經寫過文章或者詩歌的人到了廣州之後,就慕名去找楊克。千萬別以為他們去找楊克是為了談詩,而是要楊克幫他們找一份工作。那時候,楊克彷彿他們的馬仔,為他們打電話,找熟人,直到為他們找到一份工作或者給上一個答覆。
正因為楊克的樂善好施與俠義心腸,他在詩歌江湖上結交了一大批不同年齡的好漢,當然也不乏崇拜他的女性。他當年的一些朋友都因心態的蒼老而離開他去干那些急功近利的事,只有他還守候在詩歌的碼頭上,迎候那些愈來愈年輕的詩人。他跟那些70年代的、80年代的扎堆,依然是那麼激澎湃,使我不得不相信「詩人永遠年輕」這一句話。而那些70年代、80年代的也絲毫沒有把他當成外人或者前輩,前提當然是建立在他們都有一顆年輕的心。
這幾年,楊克編了好些詩歌方面的書:《《他們》十年詩選》(與小海合編)、《九十年代實力詩人詩選》、《中國新詩年鑒》系列(已出1998年、1999年和2000年的)、《開始》等。儘管編這些書有理解他的老闆和出版社的支持,但是他仍然為此耗費了無數的精力和時間,別的不說,光是把編出來的書寄給作者和批評家們,每一次他都要在郵局耗上五六個小時,而每本書則要在郵局耗上好幾次。在講究「時間就是金錢」的今天,特別又是在楊克所得意的廣州這樣的國際大都市,他竟然捨得如此消耗自己的時間,這令好多人肅然起敬。做這樣的事,楊克不是不清楚他的付出,只是當他的書帶動了一大批詩歌年鑒出版,被《南方周末》等媒體選為年度最有價值的十本書之後,楊克又從這個苦差上找到了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