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殲滅北狄
這就是命數嗎?
又或者說是報應?
阿稷很小的時候開始,溫宓便覺得這孩子一點人氣也沒有,一般人都有的喜好厭惡,在他這裡卻什麼痕迹也找不到,彷彿隨時都能跟著護國寺的那群禿驢一起打坐去了似的。
她倒也慰藉,沒有偏好,也就沒有了弱點,所有的私心都放在了江山社稷上。都說無情最是帝王家,可見這孩子天生就是該做帝王的。
可是沒想到,他最終還是找到了致命的私心。
這私心還是自己送過去的。
不知道坐了多久,徹骨的寒意才讓她倏忽醒來。
昌怡長公主抬起頭來,發現自己癱坐了很長時間,長到身邊都圍住了擔憂的宮女內侍。
「長公主……」
昌怡長公主冷著臉站起身,一個人離開了。
朝堂的大臣們都已經做好了奉新帝上位的準備,可誰知道這個節骨眼上,皇太孫居然又出了新的幺蛾子。
「西寧軍現在何處?」
「啟稟殿下,荊將軍已經帶著人圍住了湛山,剿滅北狄殘兵。」
木秙瑪不是簡單角色,奚嶼安再怎麼用兵如神,也只是解決了京城困境,沒有足夠的兵力就不敢豁出去斬草除根。他倒是會忍辱負重,知道奚嶼安現在輕易不能離開京城的處境后,便在湛山東躲西藏,又盡量和其他地方自己的部下以及盟友取得聯繫,兩方來回推拉了好久。
然而,西寧軍的大量人馬把湛山圍住,要打這群疲戰已久的北狄人
,簡直就有如瓮中捉鱉。
聞言,奚嶼安徹底鬆了一口氣。
荊朝的能耐,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殿下——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禮部的人萬萬沒有想到,他們被夾在戚黨和恪王黨之間,盯著莫大的壓力為新君趕製出來的東西,還沒有被看一眼,當事人就帶著人跑了!
「皇太孫殿下有令,東陵戰事緊急,繼位大典暫且推遲!禁軍繼續堅守城防,儘快和西寧軍接頭!」
中樞眾人皆是傻了眼,又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位一直沒怎麼打過交道的皇太孫,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了到手的皇位,但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好事。
湛山之中,一場生死圍殺早已開始,旗子倒了漫山遍野,數不清的羽箭從高處不斷地飛射出來,將這京畿翠屏化為夷人的埋骨之地。
「將軍!晏都尉那邊已經找到了木秙瑪的蹤跡!聽說他受了不小的傷,胸口還中了晏都尉一箭呢!」
「左翼營的人跟著本將走!」
「是!」
荊朝將昆泓刀一揮,映著澄明的日光,帶人殺入了小道,蒼玄的鎧甲彷彿被踱了一層金光。她的眼睛里燃燒著怒火,那是從聽到北邊戰事開始的時候就一直燃起的,這麼久以來,無時無刻不在煎烤著她的胸膛肺腑,讓她馬不停蹄,晝夜不息地跋山涉水,不遠萬里殺來。
木秙瑪!
你這個狗賊!
北定軍和西寧軍之間並沒有什麼
親密的關係,甚至說因為軍需軍費的事情沒少產生齟齬。但是卞帥本人對於荊朝而言,卻是十分敬仰的前輩。她還是總角孩童的時候,便是聽著卞帥的戰績長大的。
記得叔伯帶她去北疆玩的的時候,老爺子還曾經手把手地教過自己比劃兩招。
魏國公卞叢桓,年五十六,從戎四十五年,為大梁打贏了前前後後大大小小一千二百多場戰役,守衛北疆和寧三十年。有他在的一天,北疆戰線就不倒。
可是他最後卻死在了陰謀詭計下,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
除他之外,北疆戰場上,連同北定軍和各州守備軍,多少將士都死在了木秙瑪的野心之下?
荊朝只恨自己為何不能日行千里,為何不能插上雙翼,立刻就手刃這賊人!
不過幸好,她還是趕上了。
今日就用你的鮮血人頭,祭奠我大梁數萬袍澤!
正熙四年春,舊主新亡,新君未立,平西侯荊朝率領西寧軍於京畿湛山,手刃北狄狼王木秙瑪,殲滅敵軍殘兵,不留一個活口。這場自外敵侵犯而始的戰火,終於被徹底熄滅。
荊朝帶著部下,捧著木秙瑪的頭來到了京城腳下,得到消息的朝廷之人,已然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她仰面望去,彷彿能從那滿是傷痕的城牆處,諦視出發生在此處的種種喋血過往。
贏了。
可是她卻沒有感到多少高興的情緒,鼻子反而酸了起來,順著城頭飄揚起來的大
梁戰旗,她看到許許多多的人,都在捂著臉哭泣。彷彿還有許多看不見的人影,也依舊留在這裡,注視著這場代價慘烈的勝利。
「恭迎平西侯入京!」
聽聞平西侯帶領西寧軍徹底剿滅了北狄人,倖存的百姓們大著膽子又齊齊走出了屋門,迎接他們的將軍。
只是城頭上代表朝廷來迎接的人,心情可就不像百姓們一樣單純的喜悅了。
荀勵安盯著荊朝坐在馬上的身影,整個人繃緊,似乎是生怕這一位將軍,也和之前那一位一樣,出什麼幺蛾子,比如從身後又拉出來一個人,說這是先帝遺落在外的龍種云云。
不過好在荊將軍還是一位能讓他放下心倚靠的忠誠之將,到了京城大門第一件事,便是放下了手裡的昆泓刀,行了一禮。
「末將荊朝,救駕來遲了!」
荀勵安這才發現,荊朝的手臂上竟然還纏著一道黑紗。
和他一樣。
果不其然,荊朝毫不猶豫地卸甲繳械,只帶了一小支親衛隊,帶著木秙瑪等重要敵將的屍首入了京城。
「敢問大人們,陛下聖體現在何處?」
荊朝一身素衣,在荀勵安的帶領下,來到了安放正熙帝遺體的宗廟大殿,跪了下來,行叩拜大禮。
沒想到這麼快再見,就是這樣的場景。
荊朝心中感慨萬千。
她不認為正熙帝是怎樣的明君聖主,甚至因為北疆內禍而生怨。可是她也記得,自己當日回京的時候,這個皇帝是以怎
樣隆盛的規制迎接自己的,又是如何頂著朝廷中人的非議,硬是封了自己「平西侯」。
大梁開國以來,第一個以女子之身受封爵位的,平西侯。
「陛下——我西寧軍,只聽從天子聖令,這是祖訓,荊朝無一日不銘刻於心,絲毫不敢忘懷。」
這是她當日的承諾,每一個字都是出自真心。
臂上的黑紗就像是一道祭文,跟隨著她拜下去的頭一起,印刻在身後注視著這一切的朝臣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