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水

春桃立在一旁不禁縮了縮脖子：小姐今日好生奇怪啊！

她偷偷地戳了戳春枝，壓低聲音悄聲道：「春枝姐姐，小姐這是怎麼了？怕不是發熱燒糊塗了吧？」

「胡說什麼！」

春枝向來更穩重些，此刻面色嚴肅，瞪了春桃一眼。

春桃被春枝訓斥，偷偷地撅了撅嘴。

慕錦月環顧著四周，這確實是她當年在威遠侯府時的屋子。

床上掛的月影紗幔，桌几上的琉璃燈，內室的黃花梨木傢具陳設與蜀錦纏枝蓮紋翠玉屏風，都是當年自己喜歡且慣用的。

眼前的兩個丫頭與屋內場景陳設無比真實，讓慕錦月忍不住狠力攥緊了手，瑩潤的指甲狠狠刺進了手心。

慕錦月感受著手心的痛意，眼前的人與場景卻無半點改變。

慕錦月腦中陡然如醍醐灌頂般霎時通透，心內有了個堪稱荒唐的猜測。

難道，她是……重生了？

這世上果真有神靈，聽到了她前世死前內心絕望的嘶喊與不甘嗎？

「春枝，我怎麼了？」

慕錦月勉力穩住心緒，望向眼前一臉迷茫的丫鬟，嗓音暗啞地問道。

「小姐，您忘啦，今日小姐在繁花閣賞景，為了救二小姐失足跌進湖裡受了涼，這午間就昏沉著發起熱來。」

「是呀小姐，本來您服藥后已經退熱，方才憩下就說起了胡話，一直喊著要殺了誰報仇什麼的，怎麼也叫不醒，嚇死奴婢了！」春桃見慕錦月神色如常，忍不住插話道。

「小姐如今醒了就好，方才想是做了噩夢，喝些蜜水潤喉吧。」春枝腳步輕快地端了茶盞過來遞給慕錦月。

慕錦月心不在焉地小口飲著蜜水，回憶著前世。

前世慕錦月落水的那天，是靖元二十一年春，三月初十。

她重生到了威遠侯府被下旨滿門抄斬的兩個月前。

此時外屋的伺候丫頭隔著帘子傳道：「小姐，二小姐來看您了。」

春枝忙快步走出內屋打起帘子，一穿著水碧色衣裙的少女帶著丫鬟走了進來，坐在了榻前春桃準備好的綉墩上。

少女圓眼柳眉，容色並不驚艷，但也算得是清麗可人，正是慕錦月的嫡親妹妹，慕秋霜。

「姐姐可好些了？都怪我，要不是為了救我，姐姐也不會跌進湖裡受了涼。」

慕錦月抬眼看著面前神色做作的慕秋霜，雖一世未見，卻並無多少喜色，而是神色冷淡。

前世未逢巨變前，人前人後慕錦月向來護著慕秋霜這個嫡親妹妹，但她的好妹妹卻仗著她的寵溺包容，不斷使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讓慕錦月難堪。前世慕錦月認為慕秋霜是孩子心性，胡鬧愛玩，從不與她計較。

甚至在當年侯府被查抄闔府下獄、慕秋霜為了躲避獄卒的調戲故意將慕錦月推至那獄卒身前時，慕錦月也只覺得她是一時驚慌無措，從未真心責怪。

而今日落水，便是這好妹妹的手筆。

前世今日，是慕秋霜假意跌倒，趁慕錦月不備使力拽了她的手臂，這才導致她跌入湖中。而前世她為了慕秋霜不被眾人責備議論，便默認了慕秋霜「為了救她而失足落水」的說辭，未曾對其有一句責備。

慕秋霜不過小她一歲，孩子心性？可笑，對自家長姐使那些齷齪手段與狠毒的心思，可不像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