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再遇如初遇
喬羽颯躲閃不及,就被喬羽陌抓了個正著,眼看著她眼珠子在眼眶裡面瘋狂的轉動,便知道只怕這個心思在她腦海裡面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怕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孩子大概是早就沒有了,但是心底不甘,總是想要再試上一試的。
那剛剛又平息了一陣的痛好像是知道了她的躲閃,瞬間在她全身的血管中爆發,喬羽颯一聲尖叫仰面躺倒,衣服下擺一緊,就被喬羽陌揪住了。
喬羽陌滿是黑褐色血跡的臉龐出現在了她的頭頂上方,喬羽陌唇角微扯,露出一個在喬羽颯看來很是猙獰的笑容。
「四姐,你會幫我的……你答應過的……對吧?」
喬羽颯怒極攻心,正欲開口,忽然眼角一陣白光大亮,好像是千萬陽光從冬日清淺的日光中破雲而出,萬千華光,竟是照的喬羽颯一時間睜不開眼睛。
她正欲起身,就見一道白色的光點迎面撲來,正中臉頰,眼前一黑,便暈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正躺在一個簡陋的神廟之中。
喬羽颯是見過這個神廟的,在曙安城的護城河之外,也不知道是供著哪路的神仙,香火併不旺盛,時常的一年也不見幾個信徒,神像上面甚至是長滿了蜘蛛網,說不出的頹敗,她一睜開眼睛,便看到長滿蜘蛛網卻依舊拈花微笑的神像,俯視眾生,目光悲憫。
躺了半晌才想起里昏迷之前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心中一驚便坐了起來。
身上蓋著一件大紅的斗篷,上面綉滿了交頸的鴛鴦戲水,喬羽颯起身的時候,那斗篷便從身上滑落了下來,她拿起來看了一下,只覺得分外的熟悉。
倒是不像件普通的斗篷,一般的斗篷上面大多會綉上臘梅修竹或者牡丹,極少有人在斗篷上面綉上鴛鴦,不管男女,倒像是急著成家一般,若是這麼披在身上穿出去,定然是讓人笑話的。
身邊傳來一陣低低的咳嗽聲音,喬羽颯回過頭去,就看見一個白衣人正坐在神台旁邊,和她離得很遠,但是目光卻是落到了她的身上。
喬羽颯一愣,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那白衣人坐了起來,卻並不靠近,只遙遙向她一行禮道:「近日路過貴府,見府中凶光大作,事出緊急,便私自將夫人帶了出來,唐突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原來是個道士,喬羽颯見他一身白色道袍,頭戴斗笠並看不見容貌,身姿挺拔卻隱約可見風姿卓然,心道原來是個高人,周身感覺了一圈,便覺得疼痛盡失,七竅之中雖然隱隱有灼熱的疼痛,卻也不如當時那般明顯,大有消退之意,便知自己定然是被這道士所救了,於是忙起身向他一行禮,輕聲道:「如此,便是多謝大師了。」
那白衣道人似乎在斗篷之下笑了笑,柔聲道:「夫人怎麼會中了陰血之毒?這毒已經失傳許久,夫人又雙身子,好在貧道來的及時,要不然只怕是連腹中的胎兒都保不住了。」
喬羽颯嚇了一跳,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小腹,隔著肚皮都能感覺到腹中強勁的心跳才放下心來,抬頭沖那道人微笑道:「道長不比憂心,這孩兒的父親不是一般人,若是連這點小風小浪也過不來,也算不得他的孩兒了。」
那百億道人便是白澤,聽到這話心中也不知什麼滋味,目光便下意識的落到了她的小腹之上,神色複雜:「是啊,若是連這點小風小浪都抗不過來,只怕是也對不住他的母親了。」
喬羽颯被白澤從府中帶出來,那陰血之毒陰險萬分,這時候只怕是不止府中的人,連周圍的鄰居都受了殃及,就算是不死,也要或大或小的病上一場,喬羽颯一想到尉遲燁回來見不到她定然會著急,心裡不禁也有些焦急,看向那白衣道人道:「這位道長……我家夫君若是不見了我,定然會著急,不知可否……」
不知為何,對著這麼一個人,她接下來的話,竟是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那白衣道人沒有動,在斗篷下面低低的咳嗽兩聲,半晌才慢慢開口道:「你家夫君?」
喬羽颯瞧不清楚他的臉,卻是感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唇角定然是上揚的,只是這聲音中,無端得有了幾分的冷意。
那道人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又止不住咳嗽了幾聲,壓制了一晌才到:「你那府邸現在陰氣纏繞,只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你中了陰血的毒,現在餘毒未清,只怕是也回不去。」
喬羽颯愣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實在不該在這人面前說這種話,但是又轉念一想,這道人於她是有救命之恩,雖然不知道是否是好意,但是眼下來看,至少是沒有惡意的。
她一個婦道人家,又懷著身子,若是一般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怕是也沒什麼好圖謀的,這道人之前救了她,所以喬羽颯並不擔心這人究竟是懷的什麼心思。
天色漸暗。
喬羽颯不知道自己之前昏迷了多長時間,此時看到日落西山,自然是想到了時間問題,只是那道人一直坐在離她遠遠的地方也不曾靠近,喬羽颯雖然不覺得這人對她有什麼壞心思,但是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上,而且那道人一直在打坐,想來也是在修鍊,所以也不便打擾,但是時間一久,喬羽颯一介凡人,難免肚餓,夕陽淡金色的餘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神廟之中便想起了一陣不合時宜的肚叫聲。
喬羽颯忍不住紅了臉。
明明是隔著這麼遠,明明是那道人還帶著斗笠,喬羽颯便覺得那人的目光似乎是遞了過來。
喬羽颯羞憤欲死,她倒是知道的,這世間道人修仙,自有辟穀之道,只是她畢竟是個凡人,哪裡又修鍊過這般的法門?被一個陌生人聽見了自己肚叫之聲,自然是覺得有些羞愧難當的。
正準備別開臉去,便聽見那白衣道人的方向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衣袍作響,那道人便起身站了起來,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喬羽颯怔愣了一下,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狀況,便從床上坐了起來,這神廟破舊,似乎是許久沒有人煙,雖然收拾的乾淨,卻到處有隱隱的腐朽之氣,而她就躺在神廟之內唯一一張看上去還算是能入眼的床上,被褥極厚,那大紅的斗篷也不知是用什麼動物的皮毛製成的,蓋在身上很是暖和,倒也不見一絲的寒氣。
小腹依舊高高隆起,那原本已經滲入毛孔的痛意消失得差不多了,但是五臟之中依舊有些滯澀之意,便知那陰血之毒定然是沒有清除乾淨。
喬羽颯如何不知這陰血之毒的厲害,幾乎是毫無可破之法,但這白衣道人也不知使了什麼法門,竟是將她身上大部分的毒血都清除掉了。
正亂七八糟的想著,就聽見那吱呀作響的門從外面被推開,那道人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遠遠的放在了神台上面,喬羽颯只聞著那白粥的香氣,就覺得腹中鳴叫如鼓,那道人定是聽見了,好在斗篷蓋著臉,喬羽颯也瞧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倒也能自欺欺人他沒有聽見。
那白衣道人並不上前來,只伸手指了指神台上的白粥,溫聲道:「你餘毒未清,身子不大爽利,只能吃些流食,就委屈你了。」
喬羽颯連忙起身欲行禮,開口道:「道長哪裡的話,倒是有勞……」
話還未說完,便覺雙腿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忽然眼前一陣白影閃過,她只覺得手肘上有人輕輕一拖,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身子向後一倒,又坐到了床上。
這白衣道人,果真是好高深的道法。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那白影又瞬間移走,好像剛剛的那一下,是喬羽颯的錯覺一般。
再定睛看去的時候,那白衣人已經又遠遠的站在了神台旁邊,彷彿是她如同洪水猛獸一般的不敢靠近,喬羽颯面上微窘,知道自己身上的陰血之毒於修道之人來說污穢至極,不禁面上一紅,輕聲道:「多謝道長。」
那白衣道人似乎是看出她在想什麼,連忙上前一步道:「我並非嫌棄於你,只是……」
只是什麼,他卻是也不能說的。
喬羽颯微笑:「道長大可不必如此驚慌,便是因為我身上的毒而對我退避三舍也是無妨,畢竟是人之常情。」
白澤這時候竟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只得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低聲道:「粥快涼了,還是早些喝了吧。」
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喝下粥之後喬羽才有了些力氣,扶著床慢慢走下來,推開門便迎面撲來一股冰冷的空氣,凍得她一個哆嗦,將準備伸出去的腿又伸了回來。
那白衣道人不知又從哪裡鑽了出來,一件大紅的斗篷被風揚著遠遠的拋了過來,正好落在她的肩頭。
然後清冷的空氣中漾開那人清冷又帶著暖意的聲線:「這裡太冷,你便將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