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娘不入蕭家宗祠
大家亂鬨哄的來,亂鬨哄的去。蕭瑾然並沒有太在意,想要不勞而獲,那是不行的。想要做某些人的眼和手,在自己這裡也是過不去的。不過這些自己都不擔心,三個月呢,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水來土掩就是。現在蕭瑾然擔心的是剛剛進府的老太爺。
等蕭瑾然趕到靈堂的時候,老人已經哭得像個淚人,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哭訴,「小昕子啊,我們老蕭家對不住你啊。這個敗類的,他你是人啊。要是沒有你,咱們現在還在茅草房裡面住著呢。這人就是有錢燒的啊。他找了那麼多小,他喪良心啊……」
老人哭了一會兒,外面也上了客人。沒等蕭瑾然提醒,老人也明白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自己就擦乾了眼淚。可是蕭瑾然卻從站在一旁的二叔蕭策超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絲瞧不起。老人沒用誰攙扶,倒是上趕著幫忙去招待外面的客人。
蕭瑾然眯了眯眼睛,果不其然自己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蕭瑾然已經料到,蕭府裡面的那些都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自己娘勞苦功高,留下的財產也是頗為豐厚。而且自己娘生前也是一再強調過,若是她有朝一日出了什麼意外,她用命換來的錢財,就是自己的嫁妝。所以自從瑾然胭脂行開業以來,都是有兩本賬目的。大頭砸在各分處的胭脂行上面,小頭供養著大家的吃喝。
可不管怎樣,自己都要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在自己的手裡。人微言輕的道理,蕭瑾然懂得不能再懂。若是等皇貴妃來再提,那就是施壓,是皇貴妃仗著權勢欺負這些人。再者貴妃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別人的後院去。
反過頭來姨母還會勸自己,『這些東西乃是身外之物,放寬心,姨母叫人尋了更好的過來……』這些蕭瑾然都能想到。所以自己必須藉助外力,將母親留下的東西握在手裡。這個人只能是那個常年靠賣炭為生的爺爺。
自己的爺爺什麼都好,就是窮怕了,還是個軟耳根。人窮志短的道理蕭瑾然在自己無良爹的身上沒少看到。所以讓德福連夜出城將人接來。但是這『接』,其中就有文章了。
德福是宮裡面的公公,打著皇貴妃的幌子,讓老太爺多關心關心孫女,無可厚非。可是這樣一來,老人就會感到壓力,所以也就有了早上的哪一齣戲,成全了自己。
可是這樣一來,老太爺心中難免會有些不暢快,上了年紀的人總會倚老賣老,所以剛才配合自己,上來痛罵蕭策顯的那齣戲,無非是被德福給的壓力嚇出來的。而剛剛能自己出去招呼客人,就怕是蕭策顯給吃了什麼定心丸,上了什麼思想課了。
有利有弊,這蕭策顯竟是能在自己前面下手,給自己找補回來,這些年的官,沒白當!蕭瑾然微微勾了唇,水深水淺,咱們日後有的是交手機會。手不禁將袖子里的信,捏的更緊了些。
一連三天的守靈,兩膝蓋的麻木感,已經讓蕭瑾然有些站不起來。可還是咬牙跟著發喪的隊伍給端木昕送行。直到快要到蕭家宗祠的時候,蕭瑾然才張了嘴說出話。「我娘……不入宗祠。」一句話說的輕飄飄,卻嚇得抬棺材的腳夫站立不穩,險些扔了手中的棺材。要知道棺材只要抬出府之後是不可以讓棺材沾地的,除非到了已經準備好的墳塋地。一旦沾地……不祥!
在前面打頭的蕭策顯一時間垮了臉,怒氣沖沖地折回來與蕭瑾然對峙。「你說什麼?」
「我說……我娘不入宗祠!」一句話,擲地有聲。蕭瑾然蔑視地看著蕭策顯。
這種眼神讓身為戶部侍郎的蕭策顯有些吃不住。加上昨日蕭瑾然辱罵姨娘嘲諷親爹的樣子,不斷徘徊在蕭策顯的腦海里,這讓他的怒氣不斷地加深,只能靠著這些年的修養盡量壓制。「看在有外人的分子上,我饒你一次。」袖子一甩,背在腰后,轉身欲走。
「你饒誰一次?」聲音小的出奇,可是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蕭策顯,你饒誰一次?」
這一下,四周一片嘩然。眾說紛紜,蕭策顯的臉,直接變成了豬肝色。「蕭瑾然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誰是老子?」
「知道如何?不知道如何?老子是老子,總歸不會是你這個書都不知道念到哪個狗肚子里的戶部侍郎。否則,怎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蕭瑾然就這樣冷冰冰的看著自己的無良爹,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從自己出生起連抱都沒抱過自己一次的人。
只要見面就只有怒斥的男人,如何稱得上是自己的父親?而且蕭瑾然一直覺得,自己娘的死,直接原因就是為了給他填那些無底洞。若是沒有這些人,若是蕭侍郎的俸祿能夠養活家口,自己娘就應該優哉游哉過著京中貴婦人的生活,怎麼還要到處奔波?
不入蕭家宗祠這件事情,也是蕭瑾然自己權衡了兩天的出來的結果。
一是自己得了老太爺的口頭應允,自己娘親留下的就是自己的。可是蕭策顯將老太爺動搖了,這兩天留在府中作威作福,儼然一副父慈子孝的樣子。這對自己很不利,他日若是蕭府的銀錢周轉不開,少不得讓老人出面跟自己商榷。那時候就不是商榷了,自己不給,就是罪大惡極,那就跟搶錢沒什麼區別。一來二去,口頭應允的東西,總歸不作數。
二是,由此一來,自己還是那個人微言輕的蕭家大姑娘。任由人家捏扁搓圓,說什麼都沒有人會當回事兒的那個傀儡。甚至這些人會打瑾然胭脂行的主意,若真到了那時,自己哭都沒有地方哭去。
所以,唯一能打破現在局面的就是自己在蕭府站住腳跟,要有說話權。可是一個沒有娘,還不招親爹待見的嫡女如何能夠站穩腳跟?那就只有奪下掌家權,自己做主。
蕭瑾然跪在靈前想了兩天,終於想通了一件事。
那就是為什麼自己娘親寧願多舍錢,安排所有人滿意,做著費力不討好的活,隨時隨地幫蕭策顯擦屁股以免那些人彈劾他。即便府中一切事情都不過問,要錢直接給,也要拿著掌家權的原因。
就是為了能說了算,或者是能有說話權。拿錢買出來的說話權!府中不是沒有她的位置,是她根本看不上那個位置!能夠拿錢擺平,就能順心,她根本不在乎今天蕭策顯睡了誰院子里的誰。活的悲哀的不是自己那個低調到骨子裡的娘,是那個整日耀武揚威的蕭侍郎!
內心不知道嘆了多少回氣,蕭瑾然無疑是要先走上自己娘的老路子。拿到掌家權,第一步就得是保證這府內沒有其他的夫人。自己就是唯一的那個嫡女,又到了學習掌家的年紀,理所應當將權利握在手裡面。而沒有新夫人的唯一辦法就是,蕭府必須承認端木昕就是嫡妻。
如此一來,就只能是不入祠堂這一個法子了。祠堂的族譜上沒有記載嫡妻已逝的事實。那麼,這樣就不能娶進繼室。更不能抬平妻,畢竟這平妻是需要主母點頭同意的,還要經過嫡子嫡女的認可才行。自己那關,誰也甭想過去!
「你……!」蕭策顯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手。蕭瑾勛在旁邊見了,知道父親這是怒極了,趕緊擋在蕭瑾然的前面,只希望用自己的皮糙肉厚來抵擋住即將落在蕭瑾然臉上的巴掌。
「咣……」就在雙方對峙的時候,後面的人群中傳來了一聲巨響。巴掌沒落下,棺材落地了。人群再次嘩然,不為別的,只是因為抬棺材上的繩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斷掉了。可是不管為什麼,棺材落地,此為不祥。
眾人一股腦兒的散開,生怕沾染了晦氣,蕭瑾然卻大大的歡喜。繞過擋在自己前面的蕭瑾勛,對著手僵在半空的蕭策顯微微勾了唇。「看見了么?這就是我娘的意思,端木氏……不入蕭家宗祠。」
蕭策顯活了這麼多年,總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子跟一個十六歲的娃娃一般見識。只能在心裡寬慰自己,這孩子被皇貴妃慣壞了。可是一時間也有些愣神,畢竟棺材落地的事情只是聽說過,並沒有真正見識過。如今攤在自己頭上,蕭策顯並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只能板起臉來怒斥蕭瑾然,希望以此能緩和一下氣氛,也給自己留下思考的時間,給後面要做的事情找個託詞。
「放肆,你說不入就不入?一個死人能如何?她端木昕生死我蕭家的人,死是我蕭家的鬼。不入祠堂,天理不容。」說著話,竟是從家奴的腰間抽出了明晃晃的刀子,對著蕭瑾然晃了晃,「今日誰擋殺誰。」抽刀子也是嚇唬一下蕭瑾然,只要她肯服軟,自己的威信還是能夠挽留回來的。蕭策顯如是想著,並期待蕭瑾然按照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走下去,這樣,皆大歡喜。
蕭瑾然愣住,這就是自己盼了十五六年的爹?整日里盼著他不與阿娘爭吵,盼著他能像對待蕭瑾薇他們那樣對待自己的爹爹?自己盼來盼去,就盼著他與自己動刀子?呵,如此就休怪自己不顧情面了。自己的娘親端木昕,不管怎樣,都不能入那蕭家的宗祠。且牌位也不能寫他蕭策顯的名字……晦氣!
蕭瑾然的嘴角微微抿了抿,右腳剛剛抬起來,還沒等往前邁的時候,就聽身後傳來一道極其慵懶的聲音,「呦,這是要殺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