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父親怒
雕花窗的縫隙里滲入几絲涼風,風卷得案台上的燭火忽明忽暗。
安行洲看著清妧面上冷冽而疏離的表情,沉聲問道:「時娘待你不好?」
「沒有。」
「若她待你沒有不好,你何故對她如此冷淡?」
顧蘭時待她極好,好到不管她犯下何錯都肯護著,故而上輩子,直到和顧浥塵大婚,她都乖張地厲害。
如今想來,她不是待她好,而是故意縱著她,縱得她變成人盡皆知的飛揚跋扈,縱得她便是被冤死也無人可憐她。
可這話她沒法說。
清妧的沉默,讓安行洲有些心疼:「阿妧,若時娘真有待你不好地方,你儘管告訴阿爹,阿爹護著你。」
「她對我處處都好,便我要天上的月亮,她都不會責我要得不對,只會怪月亮掛得太高。」
這話多少讓安興洲覺得清妧有些不知好歹:「阿妧,既時娘待你如此好,你就不該待她冷淡。」
「……」
清妧無言,驍勇善戰的阿爹居然聽不懂她在影射什麼?!
「她沒有不好,可她不是阿母。」
安行洲急忙罵自己,阿妧還是個孩子,他該好好同她說話。
「阿妧,我知道你思念母親,我也思念南嘉,可她已經走了,如今代替她養育教導你的人是時娘。
她是個溫婉又大度的人,雖如娘是她親生,她卻待你比如娘更好,便你再念著親娘,也該敬著她。」
「有嗎?」
「……」將將壓下去的怒氣再次蠢蠢欲動,「安
府有東西兩廂,你住東廂,如娘住西廂。東廂處處精巧,西廂卻尋常。
府中用度,東廂一月一百兩,西廂只得三十兩,安府一年新制二十套新衣,你得十二套,時娘和如娘統共只有八套!
阿妧,時娘待你真心實意,你卻一無所覺,真真叫為父失望透頂!」
他本以為時娘勸不住阿妧是誇大,卻不想阿妧連他的話都聽不進,若再由著她如此下去,將來恐成禍事!
「來人。」
司巧,流螢,折綿齊齊進門。
「是,國公爺。」
「去了妧娘頭上的金簪和身上的紅衣,交給時娘,讓她送回鸞鳳殿。」
「是。」
安行洲起身,眉目極冷地落在靜立在廊下的盧掌事身上:「阿妧,女子婚姻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自有時娘操心。」
「阿爹,姨母她——」
「換了衣裳,便去你母親靈位前跪著,何時想明白了,何時起來。」
「……」
安行洲拂袖,快步踏出東廂,他怕自己多留一刻,便又捨不得懲戒阿妧。
「將軍,」山石下,顧蘭時殷殷切切地喊住安行洲,「阿妧身子骨不好,您便再氣,也莫要罰她長跪。」
「時娘,這些年,你辛苦了。」
輕輕淺淺的一句話,瞬間讓顧蘭時落下兩滴淚。
無人知曉,她在第一次見到安行洲的時候,便已心悅於他。
可惜他眼裡心裡只有阿姊南嘉,便她無數次地假借巧合之名出現在他眼前,他也視而不見。
她只能嫁給旁人。
本以為此生無望,卻不想阿姊死了,安行洲為了幼女將她娶進門,她雖知道他不愛她,卻還是莫名歡喜。
「將軍,我不辛苦。」顧蘭時溫柔地勾起嘴角,一如顧南嘉那般,「妾身既是將軍的妻,便會為將軍照顧好阿妧,打理好安家。」
「你的確做得很好。」
聞之,顧蘭時揚起雀躍的笑意,她上前半步,輕勾安行洲衣袖:「將軍,天色已晚,妾身伺候您就寢吧。」
「我公事繁忙,今夜就宿在前院了。」安行洲急急抽出衣袖,倉惶後退,「明日一早,你隨我同去顧家拜見岳父岳母。」
說罷,安行洲生怕顧蘭時留他,竟不惜用上七成功夫,掠入夜色。
「……」
顧蘭時的臉,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