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_焚心(1)
他們在多佛營地著陸了,營地中正做著戰爭前的準備,匆忙而喧鬧。***裝備管理員正向地勤人員布著命令,帶扣的咔嗒聲,還有用袋子將炮彈運給傳達員的金屬撞擊聲響成一片,步槍手正給武器裝上彈藥,劍刃磨過磨石時出了尖銳的聲音。一些感興趣的龍沿著他們的步伐,跟了過來。降落在營地上時,很多龍過來向泰米艾爾問好。他也興奮地向他們問好,緒不斷高漲,而勞倫斯的緒正在一點點沉下去。泰米艾爾在奧波沃瑟瑞爾的空曠地上著陸,這是營地中最大的空曠地之一,適合她作為旗龍的地位,但是作為「蛺蝶龍」,她只比中等大小的龍稍微大一點兒,因此這個空曠地上有足夠的空間可以讓泰米艾爾著陸。她已經全副武裝,隊員們正爬到龍上去,蘭頓上將也已經全副武裝地站在她旁邊,只等著軍官們全部就位了,幾分鐘之後他也會爬上去。「哦,你們做了什麼?」勞倫斯還沒有從泰米艾爾的爪子中間出來,蘭頓就問道,「羅蘭已經告訴我了,但是她說她已經告訴你們安靜地待在那兒。你們會為此付出巨大代價。」「先生,很抱歉把您帶到這樣糟糕的境地。」勞倫斯尷尬地說,努力地想怎樣向他解釋泰米艾爾拒絕返回倫敦的事,才能使事看起來不像是在為他自己找借口。「不,這是我的錯。」泰米艾爾插話道。他低下頭,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很慚愧,但是並不成功,他眼中的興奮太明顯了,「是我把勞倫斯帶走的,那個人要逮捕他。」他的話聽起來有些自鳴得意,奧波沃瑟瑞爾突然彎過身去,打了一下他的頭,雖然他比她大了一半,但力道之大還是讓他晃了一下。他向後退了一步,用驚訝和受傷的眼神看著她;她只是向他噴了噴鼻息,說道:「你太老了,不能閉著眼睛飛行了。蘭頓,我想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是的,」蘭頓逆著陽光,向上看看她的裝備說,「我現在沒有時間解決你們的事,勞倫斯,這件事只能等了。」「當然,先生,我請求您的原諒,」勞倫斯平靜地說,「希望我們沒有耽誤您,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們會在泰米艾爾的空曠地上等您回來。」雖然被奧波沃瑟瑞爾的譴責嚇到了,但泰米艾爾還是出低沉的聲音對此表示抗議。「不,不,別像一個罪人一樣說話,」蘭頓不耐煩地說,「任何一個年輕的男人看到自己的隊伍要離開,而且會受到傷害,都不會躲到後面的。巴勒姆和司令部中的其他人犯了同樣該死的錯誤,每次新事物都會把政府困住。一旦我們試圖讓他們理解龍並不是像畜生一樣的動物,他們就會開始想象他們就像人一樣,可以用普通的軍事紀律來管理他們。」勞倫斯開口準備阻止泰米艾爾不服從命令的行為,但當他向周圍看了一下之後又閉上了嘴。泰米艾爾用他巨大的爪子不安地刨著地,翅膀不斷地扇動著,不肯看勞倫斯的眼睛。「好吧,就這樣吧。」蘭頓注意到勞倫斯的沉默,冷淡地說。他嘆了口氣,放鬆了一點,將稀疏的灰白的頭向前額捋了捋。「如果那些中國人想把他要回去,而我們讓他在沒有裝備和隊員的況下戰鬥,如果把他弄傷了,只會使事更糟。」他說,「去吧,讓他做好準備,我們回來再談。」勞倫斯幾乎無法用語表達自己的感激之,但事實上這已經沒有必要了,蘭頓已經回到奧波沃瑟瑞爾那兒去了。他們確實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他揮手示意泰米艾爾飛起來,不顧自己的地位,徒步向他們以前的空曠地跑去。熱、興奮、紛亂的緒一下子衝到他的腦海里,一切都是不連續的,但卻是巨大的安慰。當然,泰米艾爾不用再留下來了,如果他們違反命令去加入戰鬥,該是一件多麼不幸的事啊!一會兒他們就會升空,然而他們的況並沒有得到真正的改變:也就是說,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並肩作戰了。他的大多數隊員都坐在外面,正在毫無必要地擦亮武器、給鞍具上油,假裝著不往天上看。他們平靜而沮喪。當勞倫斯剛跑進空曠地時,他們只是瞪大了眼睛。「格蘭比在哪兒?」他命令道:「全體集合,先生們,大型戰鬥武器裝備!立刻!」此時,泰米艾爾出現在他們的頭頂並著陸了,隊伍中的其他隊員從營房裡沖了出來,沖著他歡呼起來;大家迅速向小型武器和裝備衝過去,以前,這種忙亂對習慣於海軍命令的勞倫斯來說,簡直就是一片混亂的景象,但事實上卻能夠非常有效地完成將一條龍武裝起來這麼一件重大的事。格蘭比和大隊伍一起從營房裡出來了:他是一位高大的年輕軍官,黑色頭,身材消瘦,乾淨的皮膚原來常常因為每天在天上飛而被灼傷和剝落,但是因為好幾周他一直都在地上,皮膚有所恢復。他從一出生就被培養為飛行員,而勞倫斯卻不是這樣,兩人可以說不打不相識:像其他的飛行員一樣,他曾經非常嫉妒一位海軍軍官得到像泰米艾爾這樣重要的龍。但是這樣的緒在一次共同行動之後就不復存在了。雖然性格上存在著很大分歧,但是勞倫斯從來沒有後悔讓他做自己的第一上尉。出於對勞倫斯的尊敬,格蘭比努力地模仿著他的行為方式。禮儀對勞倫斯這樣一位以紳士身份被撫養長大的人來說,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但是卻很難在格蘭比身上紮根。和大多數飛行員一樣,從七歲起,格蘭比就在遠離文明社會的地方被撫養長大,一出生就被給予了某種輕鬆和自由,但在世俗挑剔的眼中,這些行舉止都是嚴重的放縱。「勞倫斯,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他跑過去抓住勞倫斯的手:他一點兒也沒有意識到這樣對長官說話有什麼不合適,事實上,他同時正用另一隻手把劍鉤在他的帶子上。「那麼他們改變主意了?我從沒期待會生這麼好的事,但是如果他們改變了把他送回中國的想法,我會第一個請求貴族們的原諒。」對勞倫斯來說,他早就明白這樣的不尊敬並不是有意的。現在,他甚至都注意不到這些不拘小節的行為了。聽到這些,勞倫斯很失望,感到非常痛苦,尤其是他知道了格蘭比因為對他的忠誠而放棄了一個重要的位置之後。「我想恐怕不是這樣的,約翰,但是現在沒有時間解釋了,我們必須立刻準備讓泰米艾爾升空。只帶一半平常的武器,把炸彈留下,海軍不會感謝我們把船弄沉,而且如果確有必要的話,泰米艾爾會從遠處吼叫,對他們造成更大的破壞。」「您說得對,」格蘭比立刻衝到空曠地的其他地方,把命令布給分散在各處的人。巨大的皮製鞍具很快被送過來了,泰米艾爾也盡量低地蹲伏在地上,讓管理員能夠更容易地調試背上的承重軸承那寬大的皮帶。保護胸部和肚子的鏈甲板子也同樣迅速地被抬了出來,「別講究什麼禮儀了!」這樣,空軍隊員們在清楚自己的位置之後,就可以不顧慣常的順序,立刻爬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很抱歉,我不得不說,我們缺了十個人。」格蘭比爬回自己的位置后說,「在將軍的要求下,我把六個人派給了麥西莫斯,其他人……」說到這裡,他有些猶豫。「好的。」勞倫斯原諒了他。如果一個人無事可做,很自然會不高興,不見了的四個人毫無疑問是去找更好的或者至少是更徹底的安慰,不管是在戰鬥中還是在女人那裡,這都是在忙碌的工作中找不到的。他很高興這只是少數人,而且也不打算在此後懲罰他們,他覺得目前已經沒有任何道德上的立場了。「我們能夠應付過去,但如果地勤人員中有擅長用槍或者劍而沒有恐高症的,同時也願意加入的話,我們也可以帶上他們。」他已經換上了戰爭中用的厚重的皮製長大衣,現在正把豎鉤綁在帶子上。突然,不遠處出了一陣低沉的、多種聲音的吼叫聲,勞倫斯抬頭望去,小一點兒的龍已經升到空中,他認出了都西爾和灰藍色的尼提德斯,兩條龍是陣型中的尾翼部分,正在空中盤旋著,等待著其他龍起飛。「勞倫斯,你還沒有準備好嗎?快點,求你了,其他人都已經起飛了。」泰米艾爾焦急地說,伸長了脖子向周圍看去,在他們的頭上,中等重量的龍也升到了空中。格蘭比也搖晃著上來了,和他一起上來的還有兩個高大的年輕裝備員威勒比和波特。勞倫斯一直等到他們將自己鎖在鞍具的環上,並確保安全無誤后,才說:「一切就緒。試一下吧!」這已經是確保安全的老規矩了:泰米艾爾用後腿立了起來,使勁搖了搖,確保鞍具的安全,也確保每個人準確地扣在上面。「再使勁一點兒!」勞倫斯高聲喊道,此時泰米艾爾精力旺盛,急不可耐地準備出了。泰米艾爾噴著鼻息,但還是服從了,這一次仍然沒有什麼鬆掉或者掉下去。「一切都很好,求求你,現在就出吧。」泰米艾爾砰然落地,立刻伸出前腿,勞倫斯走到他的爪子里,飛快地被放到了泰米艾爾脖根處他慣常坐的位置。他並不介意,感到無比開心,這一切讓他感到快樂:豎鉤鎖在鞍具上時出令人愉快的聲音,上了油的雙層皮的鞍具皮帶給人奶油一樣的感覺,而在他的下面,泰米艾爾的肌肉已經收緊,隨時準備飛到空中去。麥西莫斯突然從北側的樹叢中沖了出去,正像羅蘭說過的,他那巨大的紅色和金色相間的身軀比以前更大了。他仍然是駐紮在英吉利海峽唯一的「帝王銅龍」,他一出現,使其他的生物看起來都矮小了很多,甚至遮擋了大片的陽光。泰米艾爾一看到他,立刻高興地叫起來,飛到了他的身後,因為過度興奮,他黑色的翅膀拍打得有點過快了。「慢點兒!」勞倫斯喊道。泰米艾爾點頭表示知道了,但他們仍然飛到了慢下來的龍的前面。「麥西莫斯,麥西莫斯!看哪,我回來了!」泰米艾爾喊道。他又轉了回來,飛到了大龍旁邊自己的位置上,兩條龍開始一起保持著陣型的飛行高度。「我把勞倫斯從倫敦帶走了,」他又得意揚揚地用自認為是秘密的耳語的方式補充道,「他們準備逮捕他。」「他殺了人嗎?」麥西莫斯用低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感興趣地問道,完全不以為然,「我很高興你回來,在你走的這段時間裡,他們讓我飛在中間的位置,所有的演習都不一樣了。」他又補充道。「沒有,」泰米艾爾說,「他只是過來跟我說話。有一個又胖又老的男人說他不可以那樣做,可這對我來說完全不是理由。」「你最好讓你這條雅各賓派的龍閉嘴。」波克雷在麥西莫斯的背上喊道,勞倫斯失望地搖了搖頭,盡量不去理會年輕少尉好奇的目光。「請你記得我們有公務在身,泰米艾爾。」勞倫斯喊道,盡量使自己的語調聽起來很嚴厲,但是沒有必要試圖保持這個秘密,這個消息肯定不到一個星期就會眾所周知。他們很快就必須面對現實的況,只要泰米艾爾願意,縱容一下他高漲的緒也沒有什麼壞處。「勞倫斯,」格蘭比在他旁邊說,「快點,平常我們把所有的彈藥都放在了左側,但是這次並沒有帶彈藥來維持平衡,因此必須重新裝載。」「你們能在交戰前完成嗎?哦,天啊!」勞倫斯突然意識到,「我甚至還不知道護衛隊的位置呢,你知道嗎?」格蘭比搖了搖頭,也顯得局促不安。勞倫斯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驕傲,喊道:「波克雷,我們要去哪兒?」麥西莫斯背上的人爆出一陣笑聲。波克雷喊道:「直接去地獄,哈哈!」他的笑聲更大了,幾乎淹沒了其他人的聲音。「還有十五分鐘,」勞倫斯頭腦中飛快地計算著,「我們至少要預留出五分鐘時間。」格蘭比點點頭:「我們能夠應付得來。」他立刻爬下去安排工作,熟練地鬆開又重新掛上豎鉤,沿著在泰米艾爾體側均勻排列的環,一直來到懸挂在肚子下面的儲物網中。當泰米艾爾和麥西莫斯飛起來,在後面的防禦位置就位時,陣型中的其他龍已經就位了。勞倫斯注意到莉莉背上陣型領導者的旗幟揮動了起來,這意味著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哈考特上校被授予了指揮權。他很高興看到這樣的改變:旗手很難既照顧到側翼的龍又能夠向前看,而龍也常常本能地跟著領頭的龍而不顧形式上的地位先後。但是接受一個20歲的女孩的命令,仍然讓他禁不住感到很奇怪:哈考特還是一位非常年輕的軍官,由於莉莉出乎意料地提前孵化,她過早獲得了提升。但是空軍中的指揮不得不根據龍的能力來選擇,像莉莉這樣能噴酸的「長翅龍」太稀有、太有用了,只能放在陣型的中間位置,即使他們只接受女性的駕馭者。「將軍的信號:繼續會合。」旗手特納喊道。幾分鐘后,莉莉的信號區又出「保持陣型」的信號,龍繼續前進,很快就達到了巡航速度,保持在17節左右:對泰米艾爾來說,這是很容易達到的速度,但是對於「黃色收割機」和龐大的麥西莫斯來說,飛行的時間長了,就會有些不舒服。還有時間將劍從鞘中鬆開,並且重新裝槍。下面,格蘭比正逆風布著命令,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慌亂,勞倫斯相信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按時完成工作。營地里的龍速度驚人,但從數目上看,並不比十月份多佛戰爭中的龍多,那一次,他們阻擋了拿破崙的入侵企圖。但是,在那次戰爭中,他們被迫派出所有的龍,甚至是小的送信龍:大多數能夠戰鬥的龍都遠在南方的特拉法爾加角。今天,伊科斯西德姆和羅蘭上校的陣型也回來了,在前面引導著隊伍,這個陣型一共10條強壯的龍,最小的也是中等重量的「黃色收割機」,他們都在陣型中完美地飛行著,甚至一次也沒有出現翅膀拍打錯位的況:多年的技巧都一起應用到陣型中來了。莉莉的陣型看起來就沒有那麼壯觀了。只有六條龍在她身後飛行,在她的側翼和尾翼位置上飛行的是機動性更強的小一些的龍,他們的身上是年紀大一些的軍官,這樣更容易糾正沒有經驗的莉莉或者在後面飛著的麥西莫斯和泰米艾爾犯下的錯誤。甚至當他們靠近時,勞倫斯看見位於中翼位置的麥瑟瑞爾的上校薩頓從她的背上站了起來,轉過身來看看他們,以確保年輕的龍一切正常。勞倫斯舉起手表示明白,同時看到波克雷也這樣做了。在很遠處,就看到法國護衛隊和海峽護衛隊了。下面的形非常壯觀:英國船正快速向一大隊看上去小一點兒的法國商船移動,就像在棋盤上下棋一樣,白色的帆非常顯眼,幾乎在所有船上都能看到。格蘭比又沿著肩帶爬回到勞倫斯的身邊:「我想我們會幹得很漂亮。」「太好了!」勞倫斯心不在焉地說,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英國艦隊上。越過泰米艾爾的肩膀、透過望遠鏡,他剛好可以看到。其中大部分都是快速三帆船,夾雜著一部分小一些的單桅船以及少數的64支或74支槍的船。海軍不會冒險讓最大的一等和二等船來對付能夠噴火的龍,因為大船很容易受到攻擊,一旦被擊中,一艘塞滿了火藥的三層甲板船就會像燈一樣被點燃,而且還會殃及到周圍小一點兒的船。「讓所有人都負責好自己的崗位,哈雷先生。」勞倫斯伸直身體指揮道。年輕的旗手迅速把插在鞍具上的信號帶換成了紅色。射手在泰米艾爾背上排列開來,把自己的部分身體掩藏在泰米艾爾的身側。其餘在上面的人也拿著手槍了,匍匐在他的背上。伊科斯西德姆和陣型中的其他龍不斷降低,到了軍艦上方,佔據了非常重要的防禦位置,並且為他們留出了空間。當莉莉提高速度時,泰米艾爾出一陣低沉的吼聲,他的皮膚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振動。勞倫斯花了一些時間彎下身去,將一隻手放在泰米艾爾脖子一側,此時,並不需要說一句話,慢慢地,他感到泰米艾爾的緊張緒放鬆了一些,然後直起身來,帶上了皮製手套。「看見敵人了!」莉莉的前哨高聲叫著,聲音隨風傳過來,微弱但是能夠隱約聽見。幾分鐘后,駐紮在泰米艾爾翅膀接合處的年輕的艾倫又重複了一遍。大家都低聲談論著,勞倫斯再一次拿出望遠鏡觀察了一下。「我想那是『巨蟹龍』。」他把望遠鏡遞給了格蘭比,私底下希望自己的音不是很糟糕。雖然他缺少空軍行動的經驗,但仍然肯定自己對陣型作出了正確的判斷;陣型由14條龍組成,外形截然不同,兩排龍組成鉗形,排列在兩側,而中間是一群大龍。一群偽裝成相似顏色的龍飛來飛去,使「光榮火焰龍」並不容易被辨認出來,一對「黑色蝴蝶龍」原有的藍色和綠色條紋被染成了黃色,從遠處看上去,外形非常相似。「哈,我現她了,那是埃克森戴爾。她在那兒,這個可惡的傢伙,」格蘭比一邊把望遠鏡遞迴來,一邊指著一條龍說,「她的左後腿上的一隻爪子沒了,右眼是瞎的:在第一次光榮戰爭中,我們給了她一大劑胡椒粉。」「我看見她了,哈雷先生,告訴所有的守望員,泰米艾爾,」勞倫斯拿起喇叭喊道,「你看到『光榮火焰龍』了嗎?——右側飛得低一點兒、缺一隻爪子的那條龍,右眼視力比較弱。」「我看見了,」泰米艾爾稍稍轉了一下頭,急切地問,「我們要攻擊她嗎?」「我們的要任務是要讓她的火遠離海軍的船,要全神貫注地盯住她。」泰米艾爾點了一下頭表示回答,再一次直飛出去。勞倫斯將望遠鏡放回掛在鞍具上的一個小袋子里,因為很快就不需要它了。「你最好到下面去,約翰,」勞倫斯說,「我猜想他們會試著讓體重較輕的傢伙登到泰米艾爾背上。」與此同時,他們正迅速地接近敵龍,突然沒有時間了,法國的龍相當協調地盤旋飛行,沒有一條龍落到陣型之外,就像一群鳥一樣完美。他的身後出一聲低低的口哨聲,不可否認這確實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雖然自己也不自覺地心跳加速,勞倫斯還是皺起眉頭:「不要再出這樣的聲音。」在他們的正前方,有一條「蝴蝶龍」,嘴巴張得很大,好像要噴火一樣,事實上它並不能噴火,看到這條龍在那裡裝模作樣,勞倫斯感到一陣好笑。泰米艾爾處於後面的位置,沒有辦法出吼聲,麥瑟瑞爾和莉莉都擋在前面,他根本無法避開,相反,他抬起了爪子,當兩支隊伍相互遭遇、彼此交錯時,他和「蝴蝶龍」突然停了下來,產生了巨大的衝擊力,把背上的隊員都震得松落下來。勞倫斯抓住鞍具,腳也隨後縮了回來。「抓住,艾倫,」他伸出手去,這個男孩子吊在掛豎鉤的皮帶上,手腳在空中瘋狂地搖動著,就像是一隻被弄翻了的烏龜。艾倫努力地支撐住自己,奮力向泰米艾爾貼過去,他臉色蒼白,和其他守望員一樣,他只是一個新手,還不到12歲,沒有完全掌握在戰爭開始和間歇時讓自己在龍背上保持平衡的技巧。泰米艾爾不斷地抓咬對方,為了抓住「蝴蝶龍」,他的翅膀瘋狂地拍打著。法國龍在重量上要更輕一些,很明顯他現在全部的希望就是從困境中擺脫出來,回到自己的陣型當中去。「保持陣形!」勞倫斯喊道,此時,保持住陣型才是更重要的。泰米艾爾不願地放開「蝴蝶龍」,回到了隊伍中。下面不遠處,傳來了第一聲炮響。這是英國船上的獵手之弓,希望一兩下就能激起法國商人之間的爭吵,即使不這樣,也要將他們帶入到這種緒當中。當槍手重新固定好自己后,勞倫斯身後又出砰砰的槍聲,持續不斷。視線所及範圍內,所有的裝備都安全整齊,沒有流血的跡象,泰米艾爾飛得很好。現在也已經沒有時間問他怎麼樣了,他們已經靠了回來,莉莉帶著整個陣型再一次朝敵軍的陣型直飛過去。這一次,法國方面未作任何抵抗,相反的,他們四散開來,最初,勞倫斯還以為他們瘋了,但很快他就覺他們在周圍分配得有多好。四隻小一點兒的龍向上飛去,剩下的龍下降了大約100英尺的高度,再一次無法把埃克森戴爾從偽裝的龍當中分辨出來了。一方面,他們失去了明確的目標;另一方面,陣型上方的龍又使他們極易受到攻擊。這時莉莉的背上又出現了信號:靠敵人更近些。這意味著他們可以分散開來,各自為戰。泰米艾爾和其他信號人員一樣可以讀懂旗語。他立刻俯衝下去,將偽裝的龍抓得流出血來,他有點太著急了,自己的工作還沒有完成。「不,泰米艾爾!」勞倫斯喊著,他本來打算指揮泰米艾爾跟在埃克森戴爾後面,但是太晚了,當中的兩條較小的龍——普通的「捕撈者之網」,分別從兩側來襲擊他們。「準備阻止登陸者!」守望員上尉弗瑞斯在他身後喊著。中翼有兩個強壯的人佔據了勞倫斯身後的位置,他越過肩膀看了他們一眼,嘴唇緊緊閉了上來,他很不高興自己受到這樣的保護,就像是膽小鬼躲在別人的身後。但是,如果有劍架在上校脖子上的話,龍就無法繼續戰鬥,因此他必須忍耐一下。泰米艾爾又一次猛抽了正在逃跑的偽裝龍的肩膀,高興地迅速飛走了,幾乎飛出去兩倍遠。這一下飛過了頭,不得不轉回來。此時此刻,每一分鐘都比黃金更重要。勞倫斯瞥了一眼戰場,快速輕型戰鬥龍正衝過來阻止英國龍,而大一些的龍又重新組成陣型,和運輸隊保持一致的步調。下面一道火藥的閃光吸引了他的目光,很快,從法國船中射出來的胡椒粉球出一陣細微的聲音。他們陣型中的另一個成員,伊茅達里斯在追擊另一條龍時飛得有點太低了。幸運的是他們沒有被擊中,胡椒粉球只是擊中了他的肩膀而不是臉,大部分胡椒粉都散落到海里去了,沒有造成什麼傷害,但是剩下的胡椒粉還是讓這個可憐的傢伙不停地打著噴嚏,每次都把自己震回十步遠。「迪格比,計算並標記一下那個高度。」勞倫斯說。右前方守望員的責任就是在他們進入了下面的炮的射程範圍時,提醒他們。迪格比拿出一個小圓球,鑽了孔后系在海拔線上,把它扔過泰米艾爾的肩膀,從他手中滑出的細絲繩每一節代表50碼的距離。「距離標記6節,距離水面17節。」他一邊說,一邊計算著伊茅達里斯的高度,並且剪斷了繩子,「胡椒炮的射程是550碼,長官。」他又把繩子繞在了另一個球上,準備下一次測量。這是比平常更短的射程,他們是有所保留為了吸引更危險的龍飛得低一些呢,還是風阻止了他們的攻擊呢?「保持600碼的高度,泰米艾爾!」勞倫斯喊道。此時,最好保持謹慎。「先生,那邊給我們的信號:『到麥西莫斯左翼集合。』」特納說。已經無法立刻飛到他那邊了,那兩條「漁夫龍」又回來了,試圖從側面包圍泰米艾爾並讓他們的人登陸,但是他們並不是沿直線飛行,飛得有點奇怪。「他們在幹什麼?」馬丁問道。在勞倫斯的腦海里,這個問題早已經有了答案。「他們擔心成為他吼叫的目標。」勞倫斯對泰米艾爾的好處大加誇讚。泰米艾爾高傲地噴了噴鼻息,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揮著翅膀,盤旋著,直豎起翎頜,直接面對兩條敵龍:這兩條小一點的龍很明顯受到了驚嚇,本能地向後飛去,為他們留出了空間。「哈哈!」泰米艾爾停下來盤旋著,看到別的龍如此畏懼自己的威力非常開心,勞倫斯不得不猛拉鞍具,才把他的注意力引回到他沒有看到的信號上來。「哦,我知道了。」他說,然後向前衝去,佔據了麥西莫斯左側的位置,莉莉早已經在他的右側了。哈考特的意圖非常明確。「全體隊員伏低!」勞倫斯出命令,然後伏在了泰米艾爾的脖子上。很快他們就到達了指定位置,波克雷讓麥西莫斯以最快速度飛行,已經到達了法國龍隊的右側。隨著呼吸泰米艾爾的身體不斷膨脹,翎頜豎了起來,他們飛得太快了,風吹得勞倫斯直淌眼淚,但是他仍然看見莉莉的頭在後退。麥西莫斯低下頭,直接飛到法國龍隊中,以重量上的優勢攻擊對方的隊伍。敵龍都退到了他的兩側,剛好撞上了泰米艾爾的吼叫和莉莉噴出的腐蝕性的酸。他們出一聲尖叫,在這場戰爭中第一個死亡的人已經被割斷護具,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布娃娃,掉到海里去了。法國龍前進的行動幾乎停下來,大部分龍驚惶失措,四散開來,這時已經完全考慮不到布局了。這樣,麥西莫斯和其他龍從隊伍當中穿過去,隊伍已經被分割開來,現在,只有一條比泰米艾爾大一點兒的「低等爵士龍」和一條偽裝龍保護埃克森戴爾了。他們慢了下來。麥西莫斯大口地喘著氣,努力地保持著高度。哈考特在莉莉的背上瘋狂地向勞倫斯揮著手,通過喇叭高喊著:「跟上她。」與此同時,正式的信號也從莉莉的背上了出來。勞倫斯拍了拍泰米艾爾的體側,讓他繼續飛行。莉莉又噴出一股酸,兩條擔任保護任務的龍退縮了,這足以讓泰米艾爾避開他們飛過去。格蘭比的聲音在下面響起,他高喊著:「當心登陸者!」有幾個法國人已經跳到泰米艾爾的背上來。勞倫斯沒有時間觀察了,就在他面前不到10碼的地方,埃克森戴爾轉過頭來。她的右眼呈乳狀,左眼兇狠地瞪著他們,幾乎可以看到黑色的鞏膜下淡黃的瞳孔,她長著細長的角,從前額一直彎曲到張開的下巴邊緣。當火焰噴出時,熱浪幾乎把空氣都扭曲了。看見這種景象,就像是看到地獄的嘴一樣,他覺著只要再近一點兒,就可以看見紅色的胃了。泰米艾爾猛然收起翅膀,像石頭一樣落下去了。勞倫斯的胃不停地翻騰著,他聽到身後傳來咔嗒聲和驚叫聲,登陸者和防禦者同樣失去了立腳點,東倒西歪。僅僅很短的時間之後,泰米艾爾再一次打開翅膀,努力地向上飛起,但是他們還是下落了一段距離,埃克森戴爾快速地飛離他們,回到下面的船上去了。法國船隊里的最後一艘商船也進入了英國艦隊中長槍的射擊範圍。炮火的聲音持續響起,硫黃和煙霧也升騰起來。最快的三帆護衛艦已經衝到前面,在炮火中從法國商船邊上衝過去,為了獲得更好的戰利品,船繼續向前方衝去。然而,這樣做使他們失去了伊科斯西德姆陣型的保護,而此時埃克森戴爾正落在他們前面,她的隊員從她身上扔下了拳頭大小的鐵制燃燒彈,當炮彈向脆弱的英國船上落下時,她不斷地噴出火來包圍住船隻。一半以上的炮彈落到了海里,因為要留意泰米艾爾的追擊,埃克森戴爾沒有飛得很低,在這麼高的位置上很難精確地擊中目標。但是勞倫斯看到下面仍然有些船已陷入火海:當炮彈擊中船的甲板時,薄薄的殼就會裂開,裡面的石腦油被熱的鐵點燃,在甲板上形成火海。看到火點燃了其中一艘三帆護衛艦的船帆時,泰米艾爾憤怒地嘟囔了幾句,立刻飛身追擊埃克森戴爾。他是在甲板上孵化出來的,又在海上度過了他生命的頭三個星期,這使得他對海軍有著濃厚的感。勞倫斯也同樣感到憤怒,用話語和觸摸催促著他。他們正在追擊埃克森戴爾,並防止其他的龍靠近來支援,勞倫斯突然看到自己不願意看到的事:守望員克勞因張著嘴,手四處亂抓著——他的皮帶已經被割斷了。他從鞍具上掉了下去,手滑過泰米艾爾平滑的鱗片。勞倫斯想抓住他,但已經沒有用了,這個男孩墜了下去,胳膊在空氣中揮舞著,迅速掉到了海里,只是濺起了很小的水花,再也沒有回到水面上來。另一個人也緊跟著掉了下去,是一個登陸者,掉下去時已經死了,四肢鬆散地在空中落下。勞倫斯鬆開自己的皮帶,站了起來,轉身的同時抽出了手槍。有七個登陸者還在上面激烈地戰鬥著。一個戴著上尉肩章的人離他只有幾步遠,正和誇爾——另外一個從中翼派過來保護勞倫斯的人——近距離戰鬥著。勞倫斯剛站起來,那個上尉就用劍砍斷了誇爾的胳膊,並且用左手將一把樣子恐怖的長刀插進了他身體的一側。誇爾的劍落了下來,雙手抓住劍柄,慢慢倒下去,咳出血來。勞倫斯一陣掃射,但是就在那個上尉的身後,一個登陸者又將馬丁擊倒在地,他的脖子暴露在那個人的短劍之下。勞倫斯用槍瞄準后開了火,那個登陸者向後倒去,胸口上的洞噴出血來,馬丁又掙扎著站了起來。勞倫斯還沒有找到新的目標去進攻,那個上尉突然冒險鬆開皮帶,越過誇爾的身體,一下子抓住了勞倫斯的胳膊,既撐住了自己,又將勞倫斯的槍推到一邊,顯得非常靈活,勇敢而不計後果。「布來弗!」勞倫斯不自覺地叫出他的名字。法國人驚訝地看著他,笑了,在他充滿血絲的臉上呈現出不協調的孩子氣,但是他突然拿起劍來。勞倫斯當然非常有優勢,因為殺死他是沒有用的,如果一條龍的上校被殺了,這條龍就會爆出最大的野性來對付敵人,失控而且有著致命的危險。法國人要做的是俘虜他,而不是殺了他,這使得法國人不得不謹慎行事,而勞倫斯可以自由地給予對手致命的打擊,盡自己所能地去戰鬥。但是目前的況不是很好。這是一次非正常的戰鬥,他們正站在泰米艾爾脖子狹窄的部位,這樣近距離的戰鬥使他可以不受高**國人行動範圍更大的影響,但同樣也使得法國人可以繼續抓著勞倫斯,否則的話,他肯定早都滑下去了。兩人更多的是互相推搡而不是用劍在戰鬥,劍刃最多分開一到兩英寸,接著就會再次碰到一起,勞倫斯想只有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倒下才能結束這樣的戰鬥。勞倫斯冒險向後退了一步,他們的壓力一下子都減輕了一些,越過那個上尉的肩膀,他也能夠看到整個戰鬥的場面。馬丁和弗瑞斯仍然站著,另外還有一些槍手,但敵人的數量遠遠超過了他們,仍有一些登陸者試圖爬過來,這對勞倫斯來說確實是一件棘手的事。一些傳達員正從下面爬上來,但是登陸者派一些人擋住他們。勞倫斯看過去時,正好約翰遜被刺穿,掉了下去。「皇帝萬歲!」上尉鼓勵著手下的人,喊道,他佔據了有利的地位,振奮起精神,再一次動進攻,目標直指勞倫斯的腿。勞倫斯斜劍抵住進攻,但兩劍碰撞出刺耳的聲音時,他才吃驚地現自己正拿著裝飾劍戰鬥著,前天他到司令部去時佩帶的劍,他還沒有機會換下它。他繼續更加小心地戰鬥著,盡量不讓法國人的劍碰到他的劍中間以下的部分,如果劍突然折斷,他不希望失去整個劍刃。又一次猛烈的進攻,這一次的目標是他的左胳膊。他又一次用劍抵住了,但這一次,五英寸的鐵完全斷裂開來,在空中劃過一條線,跌落下去,反射出金黃色的火光。現在法國人現了劍刃的脆弱,努力地把它砍成碎片。又是一陣斷裂聲,更多的劍刃被砍斷了,現在勞倫斯僅拿著六英寸的鐵在戰鬥,貼著鑽石的鍍銀的劍柄閃耀著光芒,彷彿在嘲笑他、奚落他。他緊緊握住劍柄,他絕不會投降,看著泰米艾爾被帶到法國去,那樣還不如先死去。如果他跳下去,喊一聲,也許泰米艾爾能夠抓住他,即使抓不住,至少這樣畢竟不會把泰米艾爾送到拿破崙手中。突然傳來一聲喊叫聲,格蘭比沒用豎鉤就從後面的繩子爬上來,把自己從後面鎖住,一劍刺進守衛在腹部繩子左側的人的身體里。那個人倒了下去,六個傳達員幾乎立刻衝到上面來。其餘的登陸者已經聚集到一起,但這時,他們要不投降,要不自殺。壓力一下減輕了,馬丁轉過身來,爬過誇爾的屍體,劍已經準備好了。「啊,真是浪費。」上尉失望地說,看起來相當失望。他作了最後一次勇敢的嘗試,用自己的劍刃纏住勞倫斯的劍柄,用劍身作槓桿,他試圖用力將勞倫斯手中的劍撬開,但正當他這樣做時,他突然出乎意料地晃了起來,鼻子中噴出血來,毫無知覺地倒入勞倫斯的懷裡。年輕的迪格比顫抖地站在他身後,手裡拿著測量繩上的圓球。他從泰米艾爾肩上的守望崗位爬過來,擊中了法國人的頭。「幹得好!」勞倫斯明白到底生了什麼事後,對他說道。男孩驕傲地漲紅了臉。「馬丁先生,把他抬到醫務人員那裡,可以嗎?」勞倫斯將法國人松踏的身體遞了過去,「他戰鬥起來真像一頭獅子。」「好的,先生。」馬丁的嘴仍在動著,他仍在說著什麼,但是上面傳來的吼叫聲已經淹沒了他的聲音,這是勞倫斯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泰米艾爾低沉而危險的聲音在他的上方傳了出來,穿透了他令人窒息的無意識狀態。勞倫斯想動一下,看看周圍的況,但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腿也根本不聽使喚。他沿著大腿向下摸索,現大腿纏在鞍具的皮帶里,一個帶扣劃過他的臀部上並插進他的皮膚里,他感到有一股血流了出來。他一度認為他們可能被俘虜了,但是他聽到說話的人用的是英語,他聽出那是巴勒姆在叫喊著,格蘭比憤怒地說:「不,先生,不要再向前了,一步也不行。泰米艾爾,如果那些人準備好了,你可以把他們打倒。」勞倫斯掙扎著坐起來,突然一雙手焦急地托住了他。「穩住,先生,你還好嗎?」是年輕的迪格比,正將滴著水的水袋塞到了他的手裡。勞倫斯濕潤了一下嘴唇,但不敢喝下去,他的胃在翻騰著。「幫我站起來。」他聲音嘶啞,使勁將眼睛睜開一點兒。「不,先生,您不能,」迪格比在他耳邊焦急地說,「您的頭被人卑鄙地擊中了,那些人是來抓你的。格蘭比說我們一定不能讓他們看見你,等將軍回來。」他正躺在泰米艾爾彎曲的前腿里,身體下面是結實的空曠地的泥土。兩個前哨員,迪格比和艾倫,正蹲伏在他的兩側。不遠處,細小的黑色血流從泰米艾爾的腿上流下來,染黑了地面。「他受傷了!」勞倫斯激動地說,又一次努力地想站起來。「凱因斯先生去拿繃帶了,先生,一條『漁夫』越過肩膀襲擊了我們,但那只是一點兒抓傷。」迪格比抓住了他,他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因為勞倫斯幾乎無法讓自己受傷的腿彎一下,更承受不了任何重量。「你不能起來,先生,貝利斯沃爾斯去拿擔架了。」「夠了,讓我起來!」勞倫斯激動地說。一場戰鬥后,蘭頓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他不能躺在這裡任由事變得更糟。他讓迪格比和艾倫把自己扶起來,從隱蔽處一瘸一拐地走出來,兩個前哨員撐著他的身體。巴勒姆和一隊海軍站在一起,他們並不是在倫敦見到的護衛隊中沒有經驗的小男孩,而是一些難纏的士兵,年紀要大一些,身上還帶著胡椒炮,雖然只是一些小的短筒炮,但在這樣的距離里,他們並不需要更好的炮彈。巴勒姆的臉呈絳紫色,站在空曠地的一側和格蘭比爭吵著。看見勞倫斯時,他把眼睛眯了起來:「你在這兒啊!你以為你可以像一個懦夫一樣躲在這兒嗎?站在那個動物下面,馬上!士兵,去抓住他!」「你們根本不可能靠近勞倫斯!」泰米艾爾朝士兵們咆哮著,還沒等勞倫斯回答,就抬起致命的前腿,準備進攻。血染黑了他的肩膀和脖子,使他看起來表猙獰,巨大的翎頜又在頭周圍堅挺地立了起來。驚慌中,勞倫斯用嘶啞的聲音喊道:「泰米艾爾,住手!看在上帝的分兒上!」但這根本沒有用,泰米艾爾已經紅了眼,什麼都不顧了。即使步槍射擊不會很嚴重地傷害他,但是胡椒炮一定會弄瞎他的雙眼,並讓他更加狂,失去控制,這對他自己和其他人來說都是極其危險的。西側的樹突然搖晃起來,麥西莫斯的頭和肩膀漸漸出現,他晃動著腦袋,打著哈欠,露出兩排鋸齒狀的牙齒,渾身搖動著:「戰鬥還沒結束嗎?這些雜訊是怎麼回事?」「你!」巴勒姆指著泰米艾爾,對這條巨大的「帝王銅」喊道:「控制住那條龍!」和所有的「帝王銅」一樣,麥西莫斯的視力不行,看不到太遠的地方,為了能看清空曠地,他努力地伸長身子,以獲得最佳的距離。他現在的體重已經是泰米艾爾的兩倍,長度要長20英尺。他的翅膀,為了保持平衡而半張著,在前面投下了巨大的陰影。他身後的太陽把翅膀照得出紅光,血管透過半透明的皮膚突顯出來。靠近他們以後,他又收回頭,瞥了一眼空曠地。「為什麼他們要控制住你?」他感興趣地問泰米艾爾。「我不需要被控制!」泰米艾爾幾乎要生氣地吐唾沫了,翎頜顫抖著,更多的血從肩上流了下來,「那些人要把勞倫斯從我身邊帶走,我不會讓他們那樣做,永遠也不會。」他又朝巴勒姆惡狠狠地補充道:「就算勞倫斯讓我不要踩扁你,我也不會介意這樣做。」「天啊!」勞倫斯低沉而驚訝地說,這樣的事從來沒有生過,這是泰米艾爾擔心的真實表現。但是泰米艾爾看到唯一的一次逮捕是一個叛國者被帶走了,很快就當著那個人的龍的面被處死。這樣的經歷使泰米艾爾以及營地里年輕的龍被同的痛苦盤踞了好幾天,所以現在他有多麼恐慌都不足為奇了。格蘭比利用了麥西莫斯因為不知而分神的片刻,迅速向泰米艾爾隊員中的其他軍官做了一個手勢,弗瑞斯和伊凡斯跳起來跟上他,瑞格斯和他的槍手隨後跟上,一會兒工夫,他們就列隊保護在泰米艾爾的前面,舉起了手槍和步槍。這只是虛張聲勢,他們的子彈早已經在戰鬥中用光了,但這絲毫沒有減少其意義。勞倫斯沮喪地閉上了眼睛,通過這種直接的反抗,格蘭比和所有人都陷入和他一樣困苦的境地了。事實上已經完全有理由把這稱為一次叛變了。然而,面對他們的步槍,海軍們並沒有退縮,仍然匆忙地給炮上子彈,把一個大的胡椒球塞入一股小的塊狀物當中。「準備!」一個下士喊道。勞倫斯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他命令泰米艾爾打掉炮,他們就會背上攻擊士兵的罪名,況且這些士兵只是在執行任務罷了,即使在他自己的腦海里,這種行為也是不可原諒的,這幾乎和站在那裡看著泰米艾爾和自己的人受傷一樣不可想象。「你們這些人都在這裡做什麼呢?」凱因斯是一位龍醫,被派來照顧泰米艾爾,這時剛好回到空曠地上來,兩個助手抬著新的白繃帶和縫合用的細絲線搖搖晃晃地跟在他身後。他在海軍驚訝的眼神中擠出一條路來,他那散著汗味的頭和沾滿了鮮血的衣服給了他特權通行證,他們都不打算阻擋他,於是,他從站在胡椒炮旁邊的人手中奪過了點火用的火把。他把火把扔到了地上,踩滅了它,四處看了一圈,無論是對巴勒姆和海軍,還是對格蘭比和其他人都非常生氣。「他剛從戰場上回來,你們都失去理智了嗎?你們不能這樣刺激剛剛結束戰鬥的龍,」他又指著麥西莫斯補充道,「半分鐘后,我們會去看望營地里的其他人,但不包括那邊那個好管閑事的大傢伙。」事實上,越來越多的龍把頭伸到了樹冠上面,努力地伸長脖子看看到底生了什麼事,不斷被折斷的樹枝產生了巨大的雜訊。當尷尬的麥西莫斯落下來,重新以臀部撐地坐下來時,腳下的地抖動了一下,他試圖掩飾自己的好奇心。巴勒姆不安地看著周圍好奇的觀眾。一般來說,龍在戰鬥後會直接進食,因此他們中的許多嘴上還滴著血,當他們咀嚼時,還可以聽到骨頭被嚼碎的聲音。凱因斯沒有給他恢復過來的時間。「出去,立刻出去,所有人都出去,在這麼吵鬧的地方我沒法做手術,至於你——」他厲聲對勞倫斯說,「立刻躺下,我命令你直接被帶到外科醫生那裡,只有上帝知道你在對那條腿做什麼,還站著呢!去拿擔架的貝利斯沃爾斯在哪兒?」巴勒姆被這種狀況驚呆了,猶豫著。「勞倫斯已經被逮捕了,我打算把你們這些反叛的傢伙也全都關到鐵籠子里去。」他又開始了無休止的威脅,但只是換來凱因斯推搡著將他的身子轉過去。「你可以明天早上逮捕他,這樣已經檢查過他的腿,也檢查過他的龍了。在所有流氓的、違背上帝的行為中,對受傷的人和動物大吼大叫是……」他把拳頭在巴勒姆的面前揮了揮,由於他手裡握著手術用的10英寸長的挾鉤,看起來像是在恐嚇,而且他的論點在道德上的力量是巨大的,巴勒姆不自覺地向後退去。海軍們感激地把這當做一個信號,開始把炮拖離空曠地,而巴勒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