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顧以安

第二天的一大早，張氏就起了一個大早，梳洗完畢以後，便去了白兒的房間。輕聲敲門，然後再小聲進去。去白兒房間之前，曾吩咐夥計送一盆溫水進來。

將毛巾放入溫水中浸濕，然後再擰乾，格外小心翼翼的擦拭熟睡中的白兒，生怕手勁重了會弄醒白兒。第二次擦拭的時候白兒卻睜開眼睛，看著張氏的眼睛，張氏沒有因白兒的醒來停下手裡的動作。

「等會吃過早飯就可以啟程了。大概半個月後可以到達老家了。」因為顧風怕白兒會暈船，就選擇走陸路而不是水路。「等到了老家，娘親再帶你回外祖父家，見你的大舅舅跟小舅舅了，到時候就可以炫耀我的白兒有多可愛了。」張氏忍不住捏了白兒的臉一把。在張氏嫁給顧風這幾年來，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為顧家開枝散葉，張氏知道顧風不介意不急，但是自己心裡覺得愧對於顧風，一直想為顧風納幾個妾室，卻被顧風一口拒絕了。顧風說今生就只會有她張氏這一位妻子，心裡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了。

現在有了白兒，她也就不擔心別人再指指點點什麼了。也不擔心自己會被夫家因為沒有子嗣而休棄了。張氏這種擔心是白白擔心的。顧家門風很正，絕不會因為子嗣隨便去休棄自己的夫人。對於子嗣這塊，顧家人一直持有一種隨天意的態度。有沒有子嗣是無所謂的態度，順其自然。

白兒以後都會是她跟顧風名正言順的孩子了，將會被公公記入族譜里。張氏覺得白兒現在就是自己的小福星了，忍不住親了白兒小臉一口。自己一定會將白兒視如己出。

顧風從早上看到張氏一直傻笑到現在都幾個時辰了，顧風都不知道自己夫人在傻樂些什麼，問她她又不肯說。

時間轉眼即逝，很快就到了半個月，馬車行駛進了距離靖州不遠的小樹林里。而這半個多月以來，張氏跟白兒相處的越來越好，越來越融洽。就像親生的一樣，顧風就經常調侃張氏，惹得張氏羞紅了臉。

顧風掀開馬車簾走出去，感嘆著。終於回到老家了。跟趕車的林大哥並排坐著。

「這裡也挺好看的。」顧風看著周圍的樹木，不知覺的揚起了笑容。「話說顧老弟，你要是真的給不了我一日三頓酒肉，那我出去賣藝，反正好久都沒有賣藝過了，挺懷念的。」林大哥臉上流露出的歡樂是顧風認識他這幾年來從未見過的。

顧風從未透露過自己的家世如何，而且素日里也是那種不鋪張浪費的，也不是喜歡那些排場啊交際之類的，都是挺節儉的。顧風一月的俸祿也夠一家老小吃穿，再加上上頭也有不少的賞賜，月底也有點余錢，顧風就拿出來捐那些生活比較貧苦的人家。顧風那幾年都在邊疆，過於遙遠，再加上軍事太多。也就不怎麼跟雙親通信往來。因為是近年才被調任回帝都，才有那時間與雙親通信。林大哥也不屬於那種多嘴的人，就沒怎麼過問顧風家裡的情況。

「讀書人兩袖清風。」顧風形容了自己，卻沒有形容家裡人。「我爹娘都是很好的人，在靖州這塊也是有點名氣的善人。林大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之前就跟我爹娘通信說會帶你一起回去，我娘說自己都收拾好房間等候著她兒子的救命恩人。」

「明明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林大哥否認了自己是顧風的救命恩人。

「林大哥當時若不是你及時趕到，怕是我已中了奸人的詭計。所以呢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好了，你就別再推辭了，我娘很歡迎你的，我爹也喜歡跟江湖人打交道。」顧風示意林大哥別緊張，也別那麼的多心。「你要信的過我，很快就要到靖州了。」

大概馬車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后，便已經走到了城門口。城門口上立著的石碑刻著靖州兩個字，沒有任何守城的官兵在，馬兒很悠然進去了。

「林大哥等進城后，咱們就往西南方向走。」林大哥聽從顧風的話，一進城便往西南方向走。西南方向一路上都沒有什麼人，都是些宅子。「林大哥就在這裡停吧。」顧風叫停了。林大哥吁了一聲，馬兒停下腳步。顧風跳下車來，用眼神示意林大哥也下來。

「是二爺回來了。」門口掃地的僕人聽見馬聲，抬頭就看到多年未歸的顧風，丟下掃帚興高采烈往顧風方向跑來。「二爺好，老爺跟夫人都知道二爺要回來的消息可高興壞了，一早就囑咐我們說把家裡打掃的乾乾淨淨的，等二爺歸來。還有老夫人特意叫廚房做了金絲糕說二夫人喜歡吃，老夫人跟夫人一大早就去城外上香去了而老爺也外出了。所以二爺要等到晚上才能看到老夫人跟老爺……」僕人彙報著，噼里啪啦說了一堆，顧風都沒有打斷他，直等著他把話說完。可趕車的林大哥卻呆楞住了，這裡不是靖州第一大善顧家的大宅嗎？他顧風竟然是顧家的人，自己怎麼會沒有想到呢。

「林大哥不好意思，驚嚇到你了，啊柳就是這麼個性子，就跟話嘮一樣的，林大哥切莫見怪。」顧風有點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

「沒事沒事。」林大哥忙著搖手，「顧老弟，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顧家的人。」林大哥的手沒有控制好力度重重的拍在顧風的背上，表達不出來自己的喜悅。「顧老弟，你在顧家是什麼身份，能不能帶我見下顧均老爺子。」林大哥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很小心的詢問著。

「你是誰，我們老爺子你說能見就能見的啊？」啊柳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這人誰啊，竟然打二爺。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大哥急促的擺了擺手。「顧均老爺子曾跟我有一面之緣。我就是能夠再見顧老爺子一眼。。」林大哥有點緊張的看著顧風，顧風輕輕的拍了拍林大哥的肩頭，企圖讓他能夠放鬆點。

「我們還是先進去吧，啊柳你先把馬車牽進去。」張氏伸出手來，白兒的手緊緊的被牽著。然後張氏牽著白兒下的馬車，啊柳叫了一聲二夫人好，張氏點頭應好。然後啊柳牽著馬往馬廄方向走去。

顧風伸出手去牽白兒的另一隻手，顧風能感受到白兒手心出汗，輕揉白兒的頭。用眼神示意白兒別緊張。「林大哥我們進去吧。」

進正廳的這一路上都有僕人紛紛向顧風問安。正廳端坐著一位富態的老爺爺，鬍子已花白，左手輕輕的捋著自己的鬍子，右手端著一杯已溫的茶水。臉色紅潤，而且一臉正經的樣子。

「二爺已經回來了。」旁邊跟了他四十多年的老管家輕聲說道。

「讓他過來。」老爺子語氣風輕雲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可讓老管家犯難了。雖然自己是跟著老爺子那麼久的老人了，但是有些時候老爺子的想法，自己也是捉摸不透的。就像這一次一樣，老爺子特意支開老爺去談生意，等的就是二爺歸來第一面見的是自己。

「爺爺。」顧風看到坐著一臉嚴肅的老爺子，心裡頓時有點怕，從小他最怕的不是父親，而是自己的爺爺。在他印象里爺爺不愛笑，總是板著一副臉，顧家本家跟分家的人都怕爺爺。

「怎麼出門這幾年，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顧老爺子訓斥著，顧風低著頭，默默的聽著。「還是那麼膽小如鼠。」

「我沒有。」顧風很小聲的回答，「我可是上陣殺敵過。」

「哼。」顧老爺子嗤笑了一聲，他這個孫子的脾性他會不知道嗎！「殺陣殺敵又如何，見到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的怕，你說說看你是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原以為在外能磨練磨練你的性子，你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顧老爺子喝了一口茶，繼續說著。「讓你媳婦回房去，我都替你覺得丟人。」顧老爺子直搖頭。

「我爹是將軍。」一直沉默沒出聲的白兒突然大聲喊著「他是英雄。」

「帶白兒回房去。」顧風連忙將白兒緊緊護在身後，怕自己爺爺會因為白兒插嘴而責罰白兒。

「現在學會護犢子了。」顧老爺子語氣里充滿著嘲諷「讓你媳婦回去，還有讓這個孩子留下來。」顧老爺子下了命令，老管家趕緊差人送張氏以及顧風的朋友回顧風的院子里。「跟我去書房。」顧老爺子雖然已年邁，但是腿腳卻利索的很，老當益壯的。走的比顧風還要快，顧風直接抱起白兒跟在顧老爺子身後走著。

「說說吧，這孩子是誰？」顧老爺子直接開門見山說話，不帶任何遮掩。此時老管家正守在書房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讓書房附近的奴僕都去別處服侍。而書房的隔音效果也是很好，書房裡面說話的聲音完全傳不到書房外，就算是有人靠在書房外的門上也是壓根聽不見任何聲音的。「我可不記得我有這麼一個曾孫子。」

「他叫白兒，是我的孩子，父親說過等我回來就把白兒記入族譜里。」顧風緊緊的抱著白兒，語氣里充斥著滿滿的父愛。

「別以為現在顧家就你爹一個人能做主。」顧老爺子透著弦外之音，非要逼著顧風如實說出一切。

「是父親傳信給我讓我帶白兒回來的。」顧風一口咬死白兒就是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問題，您應該問父親，而不是我。」

「你先出去。這個孩子先留下。」老爺子思量了一下，「你放心，我還不會對這個一個孩子做出什麼事，趕緊滾出去。」老爺子似乎很不待見顧風一樣的。顧風還是不放心，老爺子直接趕他出去了。待顧風被趕出去之後，老爺子捋了捋鬍子，笑意漸濃的盯著白兒看。

「以後你就叫顧以安。」白兒的名字直接被老爺子敲定下來。「表字留白，可知小殿下滿意否？」顧老爺子也已經猜到白兒的身份了，只是試探試探自己那個笨蛋孫子而已。「從今以後，你就是顧家家主了。你叫顧以安，與皇室毫無瓜葛。顧家雖是經商，但護住皇室血脈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小殿下不必憂慮。明面是你是我顧家的子孫，暗地裡顧家一切權利，財富支配都歸你所有。顧家的暗衛也歸你調遣。」顧老爺子將什麼都說清楚了「先皇曾予我顧家一生榮華富貴，如今先皇早已逝百年去，而你的父皇也已走了，現在先皇這一脈嫡親血統僅僅只剩下你還有那位與養在深宮裡的。」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顧以安心裡有點壓抑著。

「成就大事必捨棄小事，何況你本就該坐在那皇位之上，若不是現在朝堂不穩，那位也不會貿然將小殿下送出宮去。更加不會聯繫上顧家，顧家先人打從跟隨先皇百年以前，就一直都是先皇在朝堂外的暗中勢力之一，顧家現在雖然淪落到一甲富商之地，但是能護住一個人也是綽綽有餘的。」顧老爺子毫不謙虛說著，眼神中的熾熱讓顧以安心中酸楚瀰漫開來。

「我又何德何能讓顧家全部人的性命壓在我身上。」顧以白嘆息著，本是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憂心忡忡。

「世人皆以為元后誕下的是龍子，卻不曾想到是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把戲。」顧以白背後一驚，顧老爺子看著顧以白的臉色漸白，只覺得逗弄她很有意思。「小殿下不必擔心。這件事沒多少人知曉，而老夫也是偶然得知，那位也是擔心你的安全，才將你託付給老夫教養。」顧老爺子笑眯著眼睛，顧以白心中早已在顧老爺子說出這番話時方寸大亂，不知以何話對答。「小殿下今年已四歲了，史上聰慧的孩童不少，想必小殿下也是其中之一吧。我朝律法沒有明確規定說女子不能為帝，況你還是元后唯一的嫡女。」

「那老爺子的意思是？」顧以白猜不出來顧老爺子此番話的意思何在。

「從今開始，你就要撇去你是元后嫡女的身份。你現在是我的嫡曾孫女，你在顧家的身份就是顧風的女兒，顧家的小小姐。往後行走於江湖與朝堂間必用男兒身，否則禍端不斷。」顧老爺子將最後幾個字咬的很重，顧以白聽懂了堅定的點了點頭。

等她有能力的時候才能回到帝都，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