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還有誰
一時之間,韓佑成為了花船上最靚的仔,所有目光向他看齊。
陳玉安滿面陰沉:「你要作詩?」
「廢話。」
韓佑擼起袖子,捏了捏拳頭後走上了木台,那架勢不像要去作詩,像要去作案。
「既然是斗詩奪魁,來到花船上都可以留詩,本少爺賦個幾十首,有何不可。」
話音落,滿堂鬨笑,陳玉安笑的最是誇張。
「莫要以為你身穿儒袍當真就成了讀書人,觀你一副市井做派,登了花船分文未有,還要靠本公子施捨你一二。」
陳玉安滿面倨傲之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滾下去,莫要礙了本公子的眼。」
韓佑看都沒看他,轉頭望向正在吩咐龜公趕人的煙柳:「老鴇子,本少爺問你,若是得了詩魁,是不是就給初紅玉。」
一聽「老鴇子」這仨字,煙柳氣的柳眉倒豎,這就和特殊從業者似的,上來就管人家叫雞,換誰誰能樂意,哪怕管你叫人家小姐、叫外圍、叫全國可飛小天使也行啊,太不尊重人了。
「你喚誰是老鴇子!」
煙柳指著韓佑的鼻子就罵:「有本事你再喚一聲,老娘命人將你轟出去信是不信!」
「哦,不好意思。」韓佑訕笑一聲:「雞頭,請問要是我作了詩並且得了魁,是否給初紅玉。」
「雞頭是何意?」
「我就問你,得了魁是不是給初紅玉。」
煙柳哼了一聲:「不知所謂,哪裡像個讀書人,你若會作詩,老娘喝光這柳河之水。」
韓佑口中說的這個初紅玉是有說道的。
若是成了魁首就能得到這枚紅玉,再拿這紅玉前往雲汐的閨房,遞出了紅玉才能進屋,和解鎖碼似的,弄的挺有儀式感,實際上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的事。
陳玉安也罵上了:「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再敢犬吠,莫怪本公子不客氣。」
韓佑的心理那是相當的強大的,他是來賺錢的,都懶得鳥這兩個人,轉頭沖著佩戴面紗雲汐拱了拱手。
「雲汐姑娘,那本公子就獻醜了,你這初紅玉,本公子必須搞到手。」
不待眾人再刁難,韓佑搖頭晃腦的開了口:「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吟畢,滿堂鴉雀無聲。
陳玉安張大了嘴巴:「這…這是淫詩吧?」
「把吧字去了。」韓佑哈哈大笑,看向雲汐:「頭牌姑娘品評一番如何,和陳公子那個什麼少年本是書中客,孰優孰劣。」
頭牌雲汐原本還有些蒼白的面容,浮上一層紅暈,又羞又怒。
「好詩!」只見角落一商賈打扮身形略顯消瘦的中年人連連拍腿,大笑道:「這詩,真他娘的應景,好,好詩。」
這中年人雖是商賈打扮,又未佩戴名貴的掛飾,倚靠在柱上沒個坐樣,可那雙目極為幽深,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幾分常人難有的氣勢。
陳玉安氣的夠嗆:「你這淫詩簡直是有辱斯文,如何與我那少年書中客相比,污人眼,下作!」
「那我換一個哈。」
韓佑沖羞紅了臉的雲汐眨了眨眼:「仙子嬌嬈骨肉均,芳心共醉碧羅茵,情深既肇桃源會,妙蹙西施柳葉顰,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間蝶戀一團春,分明汝我難分辨,天賜人間吻合人。」
周圍,再次陷入了安靜之中,沉默和不沉默的,都沉默了。
「怎麼樣。」韓佑嬉皮笑臉的望著雲汐:「這首騷…不是,這首好不好。」
「你…」雲汐氣的胸膛起伏不定,緊緊咬著嘴唇,更是令人心生憐愛。
「這個不夠好嗎。」韓佑聳了聳肩:「對壘牙床起戰戈,兩身合一暗推磨,菜花戲蝶吮花髓,戀蜜狂蜂隱蜜窠,粉汗身中干又濕,去鬟枕上起猶作,此緣此樂真無比,獨步風流第一科。」
這詩一出口,不少人的面色變了,望著韓佑,極為莫名。
陳玉安咧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要說這是詩吧,帶色兒的,下作。
可要說這不是詩吧,用韻、平仄、對仗,皆有,就如那商賈所說,應景!
「妙!」又是那角落裡形單影隻的中年人,一拍桌子,舉起酒杯沖著韓佑搖搖一敬:「妙,絕,下賤,下賤到了骨子裡,好,好詩,當慶一杯!」
韓佑一臉懵逼,沒太聽明白這傢伙到底是誇自己呢還是罵自己呢。
再看那陳玉安,急吼吼的叫道:「好你個登徒子,竟口出淫詩三首,毫無廉恥,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竟敢…」
「花船啊。」韓佑一副很困惑的模樣:「睡姑娘的花船啊,不然呢,看四書五經的地方?」
「你…你有辱斯文!」
「你不有辱,讀書人跑花船上,裝什麼大瓣蒜。」
韓佑滿面不屑:「我就問你,是不是比你作得好。」
「你這是淫詩!」
「我就問你是不是詩吧。」
陳玉安被懟的啞口無言,真就沒辦法說這幾首詩比自己作的好,畢竟檯子下面好多同窗,要是昧著良心說自己的詩好,怕是會被旁人暗地恥笑。
反倒是老鴇子煙柳對韓佑刮目相看,心中暗自想著,若是將這三首詩留在紅榜上,那可太催…太應景了。
陳玉安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正視起了韓佑,沉吟片刻,朗聲道:「好,那本公子再即興一首,讓你這登徒子開開眼,美人…」
「美你媽個頭美。」
韓佑直接打斷:「美女妖且閑,採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葉落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
陳玉安蹬蹬蹬後退三步,又驚又怒。
「玉安兄,我來助你!」
同行的國子監監生一甩摺扇,站起身沖著雲汐微微頷首,朗聲道:「香幃…」
「你香個屁香。」韓佑又是打斷:「香幃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箏緩夜愁,腸斷關山不解說,依依殘月下簾鉤。」
「撲通」一聲,強行出頭監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面紅耳赤。
「狂妄。」
又是一儒生霍然而起:「當真以我雅風詩社無人不成,聽好了,纖纖…」
韓佑依舊是那副毫無那些的模樣:「纖纖軟玉削春蔥,長在香羅翠袖中,昨日琵琶弦索上,分明滿甲染猩紅。」
儒生如同獃頭鵝一般愣住了,張著嘴,喃喃不語:「我…你…」
「下一位。」
韓佑目光掃過,一群讀書人竟無人敢與其對視,不少人低下了頭。
就在此時,國子監諸生中最年長者站起身,淡淡的說道:「莫要得意,你不知…」
「不知君曾伴誰,望環山遠矣,常連百穀不知處,潺聲翠,萬千楓落,上行桃杏,下滿荷香。」
韓佑望著這人:「還有事嗎?」
「沒了,公子請繼續。」
年長者坐下了,一臉老婆和小舅子跑了的表情,臉色發燙。
陳玉安已經開始無能狂怒了:「你可知本少爺是何人,你這不知深淺…」
「深畫眉,淺畫眉,蟬鬢鬅鬙雲滿衣,陽台行雨回,巫山高,巫山低,暮雨瀟瀟郎不歸,空房獨守時。」
蹬蹬蹬,又是後退三步,陳玉安指著韓佑,滿面怒火:「好,今日…」
「今日美人棄我去,青樓珠箔天之涯。」
陳玉安低吼道:「莫要作了,你能不能別…」
韓佑聳了聳肩:「別起青樓作幾層,斜陽幔卷鹿盧繩。」
「我…」
「我家青樓臨道傍,紗窗綺幔暗…」
這一次,終於輪到陳玉安打斷韓佑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叫道:「你他娘的莫要作了,我…」
「我」字沒說完,不斷後退的陳玉安突然踩空,墜下了木台。
「墜素翻紅各自傷,青樓煙雨忍相忘。」
韓佑打了個哈欠,輕飄飄的問道:「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