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孫媽
陳氏冷著臉氣沖沖走在夾道內，絲毫不理會身後的溫晏伶。
溫晏伶低著頭，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母親，您別不理伶兒啊！母親——」
說著伸手將陳氏的衣袖輕輕拉住。
溫晏瓊也在1旁勸慰，「母親，您別生大姐姐的氣了！咱們應該1致對外才是，難不成，沒氣到那個病秧子，反倒讓咱們1家人之間有了間隙？」
陳氏聽罷，氣消了大半，頓時住了腳，伸出手指狠狠戳在了溫晏伶的腦門上。
「你就不能跟你3妹妹學學？那心眼子要用在別人出其不意的地方方能奏效！你在廳上那麼嚷嚷有什麼用？還不是被她身邊那兩個賤婢將那事兒翻出來又教訓你1頓！平白地又讓婢僕們看了你的好戲！」
溫晏伶滿臉慍色，心裡更是恨上了那個病秧子2妹。
1時心煩意亂，胡亂回道：「知道了母親！」，說完，便欲抬腳離開。
陳氏翻了個白眼，將她拉住，沉聲道：「後日宮宴，3品以上的官眷都得了帖子，這次宮宴也是給諸位適婚親王選王妃，你到時候給我得體點兒！莫要再讓外男近身！以前的事兒，都已遮掩了下來，宮裡也無人知曉，他日，你若能真被選上王妃，也不枉廢我的1片苦心了！」
「真的嗎母親！」溫宴伶驚呼1聲，抱住陳氏的臉『吧唧』親了1口，無比歡欣道：「親王那麼多，女兒1定能當上王妃的！母親您就等著做皇親吧！」
陳氏拿起帕子擦了下臉，笑著瞋道：「穩重些！欸！都怪我平時寵壞了你！」
隨後又轉身朝夏媽媽問道：「那個婆子來了？」
夏媽媽肅色點了點頭，「來了，已經往蘭苑那邊去了。」
晏華回了院，翠羽滿臉喜色的為她更衣，「聽說了嗎姑娘？後日的宮宴是為諸位親王選王妃呢！奴婢有預感，您定是能得選的！」
晏華淺笑1聲，剛要開口，卻聽到院外傳來了說話聲。
她歪起身子，「去看看是誰來了？」
話剛落，1個婦人已掀起珠簾走了進來。
約莫5十歲上下，身形健朗，1身羅衫明亮得體，舉手投足間很是帶了幾分規矩，雖不像官宦家的夫人，卻也不像奴僕。
「華姐兒！」
晏華辨認片刻，登時怔愣，眼淚撲簌滑落，急急的下了榻撲到了那婦人的懷裡。
「孫媽媽！」
這婆子便是溫晏華的奶娘，孫竹貞，也是她揚州祖母家的家生婢僕，晏華出生，她便被派來整整照顧了3年，隨後復又回了揚州。
及至晏華十2歲生日宴來過1次，此後2人再沒見面。
「你好嗎華姐兒！長大了長大了！出落得跟你母親年輕時1樣水靈兒了！」孫媽媽1面擦著眼淚1面上下左右的打量著。
1時間，惹得寶歌和翠羽也都哭了起來。
「我很好！媽媽你可好嗎？身體怎麼樣？家中可都好嗎？是坐船來的嗎？」晏華1面抽泣著1面將孫媽媽拉到榻邊落了座，問個不停。
「都好！都好！」孫媽將晏華的手緊緊攥在手心摩挲著。
「這不，我那兩個哥兒也都成家了，老婆子我也鬆快了許多！想著你也該是嫁人的年紀了，我怎麼都該來看看你了！」
1句話，又將晏華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惹了出來。
這世上，終究還是有人想著自己的。
「孫媽您喝茶。」寶歌捧了1盞茶擱到孫媽跟前。
「好好——」孫媽笑吟吟地看著寶歌，「這大姑娘，長得真俊！」
說罷，匆匆喝了1口，又將茶盞擱下，蹙著眉頭仔仔細細的盯著晏華瞧了起來。
「這小臉兒刷白的，還是成日的服藥？」
晏華抿了抿唇，低下了頭。
翠羽攤手道：「孫媽媽您說說這可怎麼好？我們姑娘這病是好不了了嗎？路不能多走，也不能久坐，時常還夜不能寐，宮裡的太醫赤腳醫找了多少來看，都說是氣血虧虛，吃幾副葯就好了，可都吃了這麼些年了，卻是1點兒起色都沒有！」
孫媽聽了，不再多問，徑直走到門邊將包袱打開，把裡面的東西11擺放在案桌上。
「我那大兒媳家裡，祖上幾代都是開藥鋪的，十里8鄉的，出了名的醫術好，這次，我給姐兒帶了些溫補的葯來，先喝著，要是還不好，寫信給我，我定請我那親家來給姐兒瞧瞧！」
1聽到寫信2字，晏華霎時又傷心起來。
寶歌心裡明白的很，將孫媽扶到榻邊。
「媽媽這次，不如就別走了。」說罷，看了1眼晏華，又朝孫媽懇切道：「孫媽也知道，我們姑娘自幼就沒了母親，在這侯府里孤苦伶仃這麼多年，很是不易，這眼看著就該嫁人了，身邊正沒個給挑眼的長輩，您就——」
「寶歌。」晏華忙不迭將話頭打斷。
她自然很是希望奶娘能夠留下來陪著自己。可——
雖說揚州祖母家的差事並不重，可想著奶娘多年的奴僕生活好不容易結束，現下正是該享兒孫繞膝之樂的時候，自己又怎忍心再將她拴在自己身邊。
晏華朝寶歌正色呵斥，「沒大沒小的，孫媽已不是婢僕，你何故說這種沒來由的話。」
「可是——」
寶歌還想說什麼，卻被晏華瞪了回去。
1時間，屋內陷入了沉寂。
良久，孫媽笑著開了口，「如果華姐兒想要我留下，我是斷然不拒絕的！」
晏華聽罷，猛然抬頭，臉上已是掩不住的喜色。
孫媽將晏華的手攥在手心，低著頭細細撫觸，眼梢發紅。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這孩子，自幼沒了娘，心思便極度敏感，又太善！1遇著事，便先想著別人如何如何為難，全然將自己拋諸腦後！」說著，背過身去又抹了1把眼淚。
又扭頭笑道：「你放心！我那倆親家，人家也都是只生了1個寶貝女兒，將來有了孫子，還不夠人家稀罕的呢！自然是輪不著我去給人家照顧哥兒姐兒的！」
「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呢！伺候個你算什麼？將來說不準還能給你看孩子呢！」
話剛落音，寶歌和翠羽皆破涕為笑。
「太好了！我們姑娘以後就有人疼了！您呀，以後就放心在這兒住著吧！凡有活兒，都是我們幾個丫頭的！萬不會累著您老人家！」寶歌邊說邊喚人進來將案桌上的東西往廚房拿去。
1時間，屋內又都歡聲笑語起來。
可翠羽卻漸漸斂了笑意。
「姑娘，那2夫人——會同意孫媽留下嗎？」
這1句話，又讓晏華的心如墜冰窟。
是啊——如今，侯府內宅什麼事兒1概都是她拿主意——
正思索中，又聽得寶歌嗔道：「孫媽是姑娘的奶母，怎麼就不能留在府里？這是有正理的事兒！咱們直接跟老爺說去，我就不信了，老爺還能拒絕不成！」
晏華聽了，也點了點頭。
是這麼個理兒，侯府養著這麼多下人，多養1位奶母，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想來，父親若是為難，自己也是有得話頭跟他辯白幾句的。
這麼想著，晏華便趕緊歡喜的打發人去收拾了間廂房出來。